第9章 雷落輪回驚舊夢,手出寒潭鎖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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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雷砂炸開的瞬間,一股蠻橫力道從停屍房的腐臭裏生生扯出雲燼的意識,拽向黑暗深處。他看見時間倒流,看見自己仰頭把九轉假死丹藥丸倒進嘴裏。眼前黑了一瞬。
再睜眼時,雲燼發現自己躺在寒潭溪邊。他下意識摸向胸口,引雷砂紙包還在;再摸向懷裏,掏出九轉假死丹的瓷瓶——空的。
肩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九轉假死丹的藥力被輪回之力徹底抹平。雲燼心頭一沉,眸光一凜:輪回成了,可這時間、這地點,都不對。
他猛地意識到一件事——
服用假死丹的絞痛讓他手心出了冷汗。
以嚴九娘的修為,不可能察覺不到。
“她早就識破了我的假死。”雲燼心念電轉,“引雷砂自爆,隻是在給她演戲看。她知道我會用輪回箋,也知道我會被最近的氣機點牽引回來。”
所以,她一定就在附近。
雲燼緩緩起身,屏息凝神,五感盡數鋪開。耳邊水流不急不緩,沒有半點法訣催動的痕跡;指尖摳進泥裏,濕潤混著草根的澀意,真實得無可辯駁。他借著水麵倒映的月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樹影。
右前方三丈外的青石後,一點微弱的紅光忽明忽暗。每閃一次,腳下溪水就輕輕一震。
雲燼瞳孔微縮:“《千幻媚心訣》?”
他快速走過去,撈起那本薄冊。指尖剛觸到封麵,耳垂上的血玉耳釘猛地發燙,與冊子生出一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洶湧的共鳴。無數功法要義順著耳釘湧入腦海,經脈路線、吐納竅訣,清晰得仿佛他苦修了十世。
“不對。”雲燼眸光一沉,“這不是單純的功法共鳴。”
他瞬間想通了關節——
嚴九娘用《千幻媚心訣》做追蹤標記,是算準了他會接觸這本冊子,從而鎖定他的氣機。但她沒算到,這本冊子,會和溪底陣法、血玉耳釘產生更深一層的共鳴。
“她隻把它當鎖,卻沒想到,它還是鑰匙。”雲燼心中冷笑,“而我,就是那第七把鎖。”
此刻,鑰匙入鎖,芯簧已開。
冊子紅光漸斂,歸於沉寂。雲燼隨手將它丟回溪中。溪水立刻泛起一圈圈幽藍光紋,擴散得越來越快,所過之處咕嘟冒泡,像是被煮沸一般。
他眯起眼,死死盯住水麵。
水底隱約浮現幾道刻痕,是鑿在岩石上的陣法紋路。那些紋路與耳釘內側的符號隱隱相似,卻更古老、更繁複,帶著令人心悸的威壓。它們隻亮了三息,便又隱沒。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順著水流傳了過來。
雲燼緩緩抬眼,看向溪澗盡頭。
一道紅色身影踏水而來,旗袍下擺隨步履輕輕搖曳,指尖夾著的煙杆轉了個圈,穩穩停在指間。那抹豔紅在月色下,妖冶得像一團燃著的火。
嚴九娘。
她走到溪中央的大石上站定,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泛著藍光的水麵,最後精準落在雲燼身上。
“功法冊子的信號斷了,”她聲音帶著煙嗓的沙啞,語氣漫不經心,“你說,我該不該猜是你?”
雲燼沒有應聲,他在極短的時間裏翻完了所有可能——
“假死被識破,輪回被預判,地點被堵死。她算得很準。”雲燼心中泛起苦悶,“還是沒能夠逃脫。”
嚴九娘似是料到他會沉默,輕笑一聲,煙杆往石麵上輕輕一敲,發出清脆響聲。
“你以為丟掉了冊子,就能甩掉我?”她嗤笑,“天真。這冊子是我的追蹤標記,可它也是你的命符。你身上沾了它的氣息,輪回的時候,自然會被拉向最近的感應點。”
她抬眼,銳利目光穿透夜色,直直刺向雲燼:“你不是逃到了這裏,是你自己,把自己送到了我麵前。”
雲燼緩緩抬起頭,與她隔著十步寬的溪水對視,語氣平淡:“所以呢?你現在是打算親自下場,還是再派幾個炮灰過來送死?”
前幾世交鋒,嚴九娘隻派手下試探,從不現身。今日親自踏水而來,必然有更深圖謀。雲燼一邊說話,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溪底——陣紋似乎還在隱隱發燙,共鳴並未完全散去。
“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嚴九娘輕哼一聲,煙杆在指間轉了個圈,“前幾世,你不是裝傻充愣,就是裝死脫身。怎麽,今日敢跟我頂嘴了?”
“人總要進步。”雲燼攥緊拳頭,骨節發出輕微響聲,“不然,怎麽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到現在?”
他故意提起“活到現在”,就是要刺探她的底線。
嚴九娘像是聽到笑話,冷笑出聲:“你以為你是在闖關升級?你連自己踩在哪一層都不知道。”
雲燼盯著她,眸光沉靜:“那你告訴我。”
他很清楚,嚴九娘不會真的交底。但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看她在回避什麽、強調什麽。
果然,嚴九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轉身就要走:“我不告訴你。我就想看你一步步踩進去,看你最後怎麽哭著求我。”
“求你?你手段那麽多,神識掃描、傀儡追蹤、鎖魂香、引氣燈,哪一樣不比這薄冊子管用?”雲燼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麽非要用這本《千幻媚心訣》?”
他要確認的,是自己剛才的推斷——
嚴九娘是否也沒預料到,《千幻媚心訣》會與溪底陣法、血玉耳釘產生共鳴。
嚴九娘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容裏帶著殘忍的了然:“因為隻有這種方式,才能讓輪回箋產生共鳴。其他手段,根本鎖不住你這種‘活死人’。”
她頓了頓,像是刻意加重語氣:“你以為你很特別?雲燼,你隻是第七個試煉品而已。”
“我再說一次。”她又說道,“交出輪回箋,我不殺你。”
雲燼笑了。
“您這話留著下輩子再說吧。”
話音未落,他猛地側身翻滾。
就在他原地站的位置,青銅煙杆已經刺了過來,直取眉心。杆子末端帶著一點幽藍火光,擦著他臉頰過去,燒焦了幾根頭發。
雲燼翻滾的同時瞥了一眼嚴九娘的身後——水底的陣紋在這一刻再次浮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那些古老的線條緩緩旋轉,最終組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圖案,而圖案的正中心,一隻蒼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正緩緩的從泥沙中伸出來。
那隻手的手腕上,戴著一串黑色的手鏈,手鏈上的每一顆珠子,都刻著與他耳釘上一模一樣的符號。
嚴九娘一擊落空,再次揮杆攻來,風聲獵獵,直逼他的咽喉。
就是現在!
雲燼反手狠狠拍向耳垂,指甲順著血玉耳釘的裂縫狠狠一劃。殷紅的血珠瞬間浸入發燙的耳釘,“嘣”的一聲脆響,耳釘上的裂縫驟然擴大,一道刺目的血光猛地從他周身炸開!
血光如潮,氣浪翻湧。嚴九娘猝不及防,被餘波狠狠掀退數步,右腳堪堪踩在溪水邊緣。就在這時,那隻蒼白的手猛地探出水麵,五指如鉤,瞬間抓住了嚴九娘的腳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