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石疑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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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麵的冰冷透過薄薄的鞋底,針一樣紮進林逸的腳心。他蜷縮在鎮門巨大陰影投下的角落裏,像一堆被暴雨衝刷後遺棄的垃圾。濕透的破爛t恤緊貼皮肉,凍得他牙齒咯咯打顫,後背被凶禽爪風撕裂的傷口在冷風裏一跳一跳地抽痛。
葬魂沼澤的腐臭和血腥味似乎還黏在鼻腔深處,但更濃烈的,是這座由巨大黑岩壘砌而成的鎮子散發出的氣味——汗臭、劣質油脂燃燒的嗆人煙味、鐵鏽,還有一種石頭本身冰冷、沉重的壓迫感。
黑石鎮。巨大的城門像巨獸咧開的嘴,門釘粗如兒臂,布滿烏黑油膩和風霜刮擦的痕跡。
“喂!那邊的!什麽玩意兒?”
一聲粗嘎的喝問,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像塊石頭砸過來。
林逸艱難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兩個身影籠罩了他。黑褐色的粗糙皮甲,上麵凝結著深色的、可疑的汙漬。腰間挎著帶鞘的、樣式粗陋的直刀。為首那個,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角斜劈到嘴角,讓他整張臉都顯得歪斜凶戾。他正用腳尖踢著林逸的腿,力道不輕。
“問你話呢!啞巴還是死了?”刀疤臉守衛皺緊眉頭,像看一灘穢物,目光掃過林逸身上那件沾滿泥汙、樣式古怪在玄天界看來)的t恤和牛仔褲,最終落在他蒼白失血的臉上,眼神裏的警惕瞬間拔高到頂點,“穿得人不人鬼不鬼,一身葬魂澤的爛泥味兒…說!哪家派來的探子?還是逃出來的賤奴?”
另一個年輕些的守衛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指節發白,喉結緊張地上下滾動。葬魂沼澤那邊過來的…從來就沒好事,不是亡命徒,就是被邪物追殺的倒黴蛋,或者更糟。
林逸的腦子像灌滿了沼澤裏的粘稠泥漿,混沌一片。探子?賤奴?每一個詞都像冰冷的鐵錘敲擊著他脆弱的神經。他喉嚨幹得冒火,想說話,卻隻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
“裝死?”刀疤臉守衛啐了一口濃痰,精準地落在林逸腳邊,“老子數三聲!再不吭氣,就當奸細剁了喂狗!一!”
冰冷的恐懼瞬間攥緊了林逸的心髒,比沼澤裏的毒瘴更致命。他猛地撐起上半身,這個動作扯得後背傷口劇痛,眼前金星亂冒。他拚命搖頭,沾滿汙泥的頭發甩動,動作笨拙得像隻瀕死的鳥。他指著自己,又指向身後那片灰蒙蒙、死寂的葬魂沼澤方向,喉嚨裏擠出嘶啞不成調的音節:“不…不是…沼澤…逃…出來…”
他的動作和語言混亂不堪,在守衛眼中,更像是心虛和狡辯的掩飾。
“二!”刀疤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他“鏘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直刀!刀身烏沉,刃口並不算鋒利,但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顯然是飲過不少血的凶器。刀尖懸停在林逸鼻尖前幾寸,冰冷的殺氣幾乎凝成實質。
年輕守衛的呼吸也屏住了,手指緊緊扣住刀柄,身體微微前傾,做好了隨時撲殺的準備。城門洞下稀稀拉拉進出的人流也停了下來,遠遠地圍觀,眼神麻木又帶著一絲看戲的殘忍。
林逸渾身僵硬,瞳孔因極度恐懼而收縮。那烏沉沉的刀尖在視野裏放大,死亡的冰冷氣息撲麵而來。他毫不懷疑,下一秒,這刀就會劈開他的喉嚨!他想後退,想辯解,但身體被恐懼釘在原地,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三…”
刀疤臉的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手腕肌肉賁張,就要揮下!
“等等!”
一個略顯蒼老,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突兀響起,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凝滯的殺氣。
刀疤臉揮刀的動作硬生生頓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不易察覺的忌憚。圍觀的人群也如同被風吹過的麥浪,瞬間矮下去一片,紛紛低頭垂目。
一個穿著深灰色細麻長袍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站在城門內側。袍子漿洗得發白,袖口和下擺磨損得厲害,但異常整潔。他身形清瘦,背脊卻挺得筆直,麵容古拙,皺紋深刻如同刀刻,一雙眼睛卻清亮得驚人,此刻正平靜地看著刀疤臉,又緩緩掃過地上狼狽不堪的林逸。
“魯莽。”老者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葬魂澤剛起過‘鐵翎鷲’的動靜,這人身上有傷,鷲爪撕裂的腥氣和澤中毒泥混在一起,逃出來的可能性更大。氣息微弱至此,連隻病雞都不如,當奸細?哪個主子這麽不開眼?”
刀疤臉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握刀的手緊了又鬆,終究是悻悻然還刀入鞘,對著老者微微躬身,甕聲甕氣道:“王管事教訓的是。是我魯莽了。” 他狠狠瞪了林逸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算你小子走狗屎運!
被稱為王管事的老者沒再看刀疤臉,目光落在林逸身上,帶著一種審視器物的漠然。“氣息雖弱,倒有股子野草般的韌性…葬魂澤裏爬出來的,命夠硬。”他頓了頓,像是在衡量一件物品的價值,“城主府新開的那條礦脈,正缺些填坑的‘硬骨頭’。拖過去,簽了‘身契’,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他話音平淡,卻決定了林逸接下來的命運——比死亡更漫長、更無望的奴役。
刀疤臉立刻應聲:“是!” 臉上重新堆起凶戾,上前一步,像拎小雞崽一樣揪住林逸的後領,粗暴地將他從地上提溜起來。林逸雙腳離地,傷處被牽扯,痛得眼前發黑,差點再次暈厥。
年輕守衛也趕緊上前,幫忙架住林逸另一條胳膊。兩人拖著這具幾乎失去知覺的軀體,像拖一條死狗,朝著城門內一條彌漫著粉塵和隱約叮當敲擊聲的岔路走去。
王管事站在原地,灰袍在帶著礦石粉塵的風中微微拂動。他看著林逸被拖走的背影,那雙清亮的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難以捕捉的波動,快得如同錯覺。他攏了攏袖子,低聲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這骨相…倒有點意思…可惜了,偏偏是從葬魂澤爬出來,還撞上了城主府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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