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追兵嗅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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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驛站外的官道上便卷起一陣急促而混亂的馬蹄聲。七八個騎著劣馬、衣衫襤褸卻滿臉凶戾的漢子疾馳而來,為首一人瞎了一隻眼,用肮髒的布條草草包紮著,正是血牙幫僥幸逃脫的殘黨頭目——“獨眼”張疤。
“媽的!給老子搜仔細了!”張疤勒住躁動的馬匹,僅剩的獨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驛站高大的門樓,聲音嘶啞怨毒,“那小子搶了老大的骨刀,還他媽有毒!老大死得那麽慘…老子要把他剝皮抽筋,骨頭碾碎了喂狗!”他下意識摸了摸肋下,那裏曾被骨刀劃破皮,雖然及時剜掉腐肉保住了命,但留下一個碗口大的猙獰疤痕,日夜灼痛,提醒著他那天的恥辱和恐懼。
他身後,幾個同樣帶著傷的幫眾也紅著眼,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餓狼。他們翻身下馬,粗暴地推開早起忙碌的驛卒,徑直闖向驛站大門。那淬毒骨刀特有的、混合著血腥與陰冷腐敗的腥甜氣味,如同無形的線索引著他們。
幾乎同時,另一隊人馬出現在官道另一頭。人數不多,隻有五人,但裝備精良,統一製式的青灰色皮甲,胸前繡著東瀾商盟的浪濤徽記。坐騎是神駿的“青鬃駒”,步伐整齊劃一,帶著一股肅殺之氣。領頭的小隊長李銳,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隼,腰間懸掛的製式長刀寒光凜冽。
“停!”李銳抬手,隊伍瞬間靜止。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驛站門口那群吵吵嚷嚷、一看就不是善類的血牙幫眾,眉頭緊鎖。“血牙幫的渣滓?他們怎麽會追到這裏?”他心中疑竇叢生。昨日接到線報,說黑石鎮方向有可疑人物持疑似通緝犯的腰牌混入驛站,上頭嚴令務必查清。現在看來,事情比預想的更複雜。
“過去看看!”李銳一夾馬腹,帶著小隊沉穩地靠了過去。
驛站管事王胖子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剛在前廳喝下一碗熱騰騰的肉粥,額頭上還冒著細汗。血牙幫的闖入和商盟巡邏隊的出現,像兩盆冰水兜頭澆下,讓他臉上的肥肉瞬間僵硬。
“哎喲!各位爺!各位爺!這是怎麽了?小店小本經營…”王胖子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跑著迎上去,試圖打圓場。
“滾開!死胖子!”張疤一把推開王胖子,獨眼凶光畢露,掃視著前廳裏被驚動的人群,“老子找一個穿得像叫花子、背著把怪刀的小子!昨天傍晚進來的!誰看見了?說出來,賞錢!”他掏出一把沾著汙垢的銅錢,嘩啦一聲拍在旁邊的木桌上,氣勢洶洶。
李銳冷著臉下馬,無視血牙幫的聒噪,徑直走到王胖子麵前,亮出一塊刻著複雜紋路的鐵牌:“商盟巡邏隊,奉命稽查。昨日申時三刻左右,可有一持‘丙字七隊·趙鐵’腰牌之青年男子入住?此人身份存疑,需帶回盤查。”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王胖子臉上的汗更多了,綠豆小眼滴溜溜亂轉。趙鐵的表親?那個看起來就一身麻煩的小子?血牙幫找的“叫花子帶怪刀”…巡邏隊查的“身份存疑”…他瞬間就把兩者對上了號。心裏咯噔一下:完了!那小子果然是個燙手山芋!自己貪圖那點財物,給他安排了住處,這下麻煩大了!
通鋪裏,外麵的喧囂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間炸開了鍋。睡眼惺忪的旅客們被驚醒,驚慌失措地議論著。
“血牙幫?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煞星怎麽來了?”
“商盟巡邏隊也來了?出大事了?”
“找穿得像叫花子、背怪刀的小子?昨天好像是有這麽個人…”
議論聲如同針尖,一下下紮在林逸的神經上。他早已起身,將破爛的包袱裏麵藏著骨刀和羅盤)緊緊係在背上,身體緊繃如獵豹,悄無聲息地移動到通鋪最內側的陰影裏,透過門板的縫隙向外窺視。
灰白視野開啟!前廳的景象清晰地映入腦海:血牙幫張疤扭曲的獨眼和怨毒的表情;商盟李銳冷峻的麵容和審視的目光;王胖子那不斷擦汗、眼神閃爍的肥臉…尤其是王胖子看向通鋪方向時,那目光中一閃而過的疑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後悔收少了?)。
驛站前廳,氣氛劍拔弩張。
血牙幫眾仗著人多勢眾和一股不要命的凶悍,堵著門口叫囂搜查,汙言穢語不斷。
商盟巡邏隊五人雖然人少,但氣勢沉穩,李銳手握刀柄,目光如電,毫不退讓,隱隱壓製著對方的戾氣。“商盟驛站,豈容爾等撒野?要查人,也得按規矩來!”李銳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冷硬。
王胖子夾在中間,汗如雨下,像個被兩股巨力拉扯的破麻袋,隻想趕緊把這瘟神送走。
驛站後院,通鋪的門板縫隙後,一雙眼睛冷靜地注視著這一切,計算著脫身的可能。後窗?有衛兵。翻牆?太高且有崗哨。混入人群趁亂離開?風險極大。
不能再等了!王胖子的眼神說明他隨時可能頂不住壓力把自己賣了!身份經不起細查,一旦落入任何一方手中,都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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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他迅速解開包袱,將裏麵除了骨刀和羅盤之外、從匪徒身上搜刮來的最後一點金銀和幾塊成色尚可的礦石趙鐵身上也有點)全部抓在手裏。然後,他猛地拉開通鋪的門,低著頭,快步穿過驚愕的人群,徑直走向正在擦汗的王胖子。
王胖子正焦頭爛額,忽見林逸低著頭快步走來,心裏猛地一沉:完了!這小子要幹嘛?自投羅網?還是狗急跳牆?
沒等他反應過來,林逸已走到近前,借著身體的遮擋,飛快地將手裏那包沉甸甸的東西塞進王胖子寬大的袖袍裏,動作快得幾乎無人察覺。同時,他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慌和懇求:“王管事!行行好!外麵那些人是衝我來的!我…我真是趙隊長的表親,家裏遭了災才來投奔!求您指條明路!我必須立刻去天闕城尋我遠房舅父!他…他在商盟總會當差!隻要能到天闕,必有重謝!”他刻意強調了“商盟總會”和“重謝”,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打動這個貪婪胖子的籌碼。
王胖子袖袍一沉,那熟悉的金屬和礦石觸感讓他心頭一跳。他綠豆小眼飛快地掃過林逸塞來的東西分量,又瞥了一眼外麵虎視眈眈的血牙幫和一臉公事公辦的巡邏隊。袖子裏沉甸甸的“誠意”和林逸口中“商盟總會”的“背景”,瞬間壓倒了那點微不足道的風險。
王胖子臉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隨即堆起一個更“和善”的笑容,仿佛剛剛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他猛地提高聲音,帶著幾分“義憤”和“無奈”:“哎呀!李隊長!還有這位…血牙幫的好漢!誤會!天大的誤會啊!”他轉向李銳和張疤。
“這位小哥,”他指了指林逸,“確實是趙鐵隊長的遠房表親,身世清白得很!昨日遭遇匪禍,趙隊長不幸…唉,也是可憐人!他這是急著去天闕投奔親戚呢!你們看這腰牌,貨真價實!”他拿起林逸的腰牌晃了晃,又迅速塞回林逸手裏。
“至於這位好漢要找的什麽‘帶刀叫花子’?”王胖子轉向張疤,一臉無辜地攤手,“小店人來人往,穿得破的不少,帶家夥的護衛更多,實在沒留意您說的那位啊!要不…您再仔細找找別處?別耽誤了這位小哥投親的急事?”他話裏話外,已經將林逸與血牙幫的目標撇清,同時暗示林逸有“急事”要立刻離開。
李銳目光銳利地在王胖子和林逸臉上掃過,尤其是林逸那略顯蒼白卻強作鎮定的臉,以及他緊握著腰牌、指節發白的手。身份文書?沒有。投親細節?語焉不詳。疑點重重。但王胖子收了錢他猜得到)又打了包票,且對方急著離開,似乎也符合“逃難投親”的心態。更重要的是,他此行的主要任務是查清腰牌來源,並非一定要抓人。血牙幫在旁虎視眈眈,糾纏下去恐生變故。
張疤獨眼死死盯著林逸,鼻翼翕動,似乎在嗅著什麽。林逸身上那股沼澤的泥腥、血腥味早已被驛站的氣息掩蓋,但骨刀…骨刀被他用油布層層包裹藏在包袱最深處,又在通鋪捂了一夜,氣息已淡。張疤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但無法確定。眼前這小子看起來確實狼狽,但眼神…太他媽冷靜了!不像普通難民!
林逸能感覺到兩道審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自己身體。他屏住呼吸,竭力控製著心跳,眼神保持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和急於離開的焦灼,微微低著頭,避開與任何人的直接對視。袖中的拳頭緊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時空之瞳的灰白視野讓他能“看”到李銳的猶豫和張疤的懷疑在空氣中無聲交鋒。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李銳似乎權衡完畢,冷冷開口:“既是趙鐵親屬,又有急事投親…腰牌登記在冊,你且去吧。到了天闕,自去商盟總會報備趙鐵之事。”他側身讓開一步,算是放行。這是給王胖子麵子,也是不想節外生枝。
張疤獨眼一瞪,剛要發作,卻被身後一個手下悄悄拉了一下衣角。手下低聲道:“疤哥…巡邏隊…硬來不行…那小子跑不了多遠,出了驛站再…”
張疤死死剜了林逸一眼,喉嚨裏發出一聲不甘的冷哼,卻沒再阻攔。他認定了這小子有鬼,但眼下確實不是動手的時機。
王胖子如蒙大赦,立刻堆笑:“多謝李隊長明察!多謝這位好漢通融!小哥,快!錢老板的商隊正好要出發去天闕,我安排你跟著做個臨時護衛,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他不由分說,幾乎是推著林逸,快步走向驛站側門停著的一支小型商隊。
林逸不敢有絲毫停留,甚至沒看李銳和張疤一眼,低著頭,快步跟上王胖子。他能感覺到背後那兩道冰冷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釘在他身上,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側門。
驛站前廳的喧囂暫時平息,但暗流並未消失。李銳看著林逸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張疤則帶著手下,陰沉著臉,翻身上馬,遠遠地輟在了那支小型商隊的後麵。狩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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