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墜入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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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迷霧鬼林失去了刻度。灰白的霧氣永恒地翻湧、流淌,吞噬著光線、聲音,以及一切闖入者的生機。林逸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隻是一炷香。
強化後的“時空之瞳”如同風中殘燭,時明時滅,消耗著他本就瀕臨枯竭的精神力。每一次視野的清晰,都短暫地為他指明方向;每一次視野的模糊,都將他重新拋入濃霧與幻聽的深淵。
爬行……無休止的爬行……
後背的傷口在冰冷霧氣的持續侵蝕下,麻木中帶著鑽心的癢,那是組織在低溫下壞死的前兆。斷裂的肋骨隨著每一次挪動,都像鈍刀子在內髒上反複切割。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和冰碴摩擦的劇痛,呼出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短暫的白霧,旋即消散。
“媽的……這‘健身’強度……比996狠多了……” 意識在劇痛、寒冷和疲憊的反複衝刷下,已處於崩潰的邊緣。現代人的黑色幽默成了對抗絕望的最後武器。眼前的景象在真實與虛幻間瘋狂切換:濃霧是真實的冰冷刺骨;那些在霧中哀嚎、扭曲、試圖拉扯他手腳的亡魂幻影,則是不知疲倦的精神攻擊。
“滾!老子……不辦卡!” 他對著一個撲到眼前的、腐爛了一半的妖獸幻影嘶啞地吼了一聲,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幻影消散,但更多的低語又湧了上來。
強化“灰霧視野”再次艱難地亮起,範圍縮小到身周不足五丈。前方,空間的褶皺似乎更加平緩了,濃霧也似乎……稀薄了那麽一絲?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搖曳起來。
他咬緊牙關,榨取著骨髓裏最後一點力氣,加快了一點爬行的速度。粗糙的腐葉和尖銳的碎石磨破了手肘和膝蓋的皮膚,留下新的血痕,但他已感覺不到太多疼痛。
突然,一股更加強烈、更加陰寒的氣息從前方的濃霧深處彌漫開來!這股寒氣,比之前遇到的更加精純,更加……古老!它不再僅僅是物理上的冰冷,更帶著一種直透靈魂的寂滅與死意!
林逸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住。剛剛提起的一點力氣瞬間消散。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意識仿佛被拖入冰冷的深海,不斷下沉、下沉……懷中的青銅羅盤發出急促而滾燙的震顫,似乎在拚命抵抗這股極致的陰寒,但傳遞出的暖流卻杯水車薪。
眼前的“灰霧視野”瘋狂閃爍,幾乎要徹底熄滅!幻聽達到了頂峰:
“來……來這裏……”
“永恒的安眠……解脫……”
“把你的……給我……”
一個巨大、模糊、由純粹灰白霧氣組成的、沒有固定形態的“東西”,在強化視野的邊緣緩緩蠕動、靠近!它所過之處,空間的褶皺都仿佛被凍結、固定!那是鬼林深處孕育出的某種“霧魘”!
絕望!比影殺衛追殺時更深的絕望攫住了林逸的心髒!前有未知恐怖,後有重傷瀕死,真正的十死無生!
就在那龐大的“霧魘”陰影即將觸及林逸的刹那!
嗡——!
他懷中緊貼胸膛的完整青銅羅盤,仿佛被這極致的陰寒與惡意徹底激怒!不再是溫潤的暖流,而是一股灼熱到近乎狂暴的能量洪流,猛地從羅盤核心爆發出來!
這股能量並非攻擊外界,而是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衝進了林逸瀕臨枯竭的經脈,瞬間湧入他眼窩深處那搖搖欲墜的“時空之瞳”本源!
“啊——!” 林逸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眼珠仿佛要爆裂開來!進化帶來的劇痛再次以百倍的強度降臨!
但在這非人的劇痛中,那即將熄滅的“灰霧視野”如同被注入了超新星的能量,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和洞察力!
視野瞬間穿透了前方翻滾的濃霧,穿透了那緩緩逼近的、散發著寂滅寒意的巨大“霧魘”輪廓此刻在視野中呈現為一團極度凝聚、緩慢旋轉的深藍色冰核,周圍纏繞著無數灰色的怨念能量流),直射向更深處!
他看到了一處不同尋常的地方!
就在距離他爬行方向左側不足百步在視野中無比清晰)的地方,空間的褶皺並非平緩,而是以一種極其複雜、玄奧的方式,圍繞著一個點,形成了一個微型的、相對穩定的“旋渦”!這個“旋渦”的中心,空間的波動異常平順,仿佛一個無形的避風港!
更奇特的是,那個中心點,正散發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帶著某種古老秩序感的淡金色能量場!這股能量場如同礁石,頑強地抵抗著周圍灰白鬼霧和那深藍冰核“霧魘”的侵蝕,在其周圍形成了一片直徑不足一丈的“純淨地帶”!
那裏,是生機!是羅盤指引的生路!是時空之瞳在超載狀態下捕捉到的、這片死地中唯一的“安全屋”!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林逸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呃啊啊啊——!” 他爆發出生命中最後、也是最瘋狂的一聲怒吼,完全不顧後背撕裂般的劇痛和幾乎散架的身體,左手猛地在地上一撐,僅存的煉氣二層靈力毫無保留地灌注雙腿盡管經脈如同刀割),施展出那偷學來的、粗淺無比的“遊魚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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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他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又像是被無形之手狠狠推出,緊貼著冰冷濕滑的地麵,朝著視野中那個淡金色的“漩渦中心”爆射而去!速度之快,甚至短暫地衝開了前方的濃霧!
“嘶——!” 身後,那巨大的“霧魘”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驚動,發出一聲無聲的、卻讓靈魂顫栗的尖嘯!一股更加恐怖的寒流如同實質的冰潮,猛地向林逸追襲而來!所過之處,地麵瞬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灰白色冰霜!
快!再快一點!
林逸甚至能感覺到身後那凍結靈魂的寒意已經觸及了他的腳後跟!懷中的羅盤滾燙如烙鐵,超載的時空之瞳視野開始劇烈閃爍,如同過載的屏幕,隨時可能徹底崩碎!
十丈!五丈!三丈!
就在那恐怖的冰潮即將將他徹底吞沒的刹那!
林逸的身體,如同炮彈般,狠狠撞進了那片由淡金色能量場守護的“旋渦中心”!
預想中撞上山岩的劇痛並未傳來。身體仿佛穿過了一層極其堅韌、卻又帶著柔和阻力的“水膜”。眼前景象驟然一變!
濃得化不開的灰白霧氣瞬間被隔絕在外,如同被一道無形的牆壁阻擋。刺骨的陰寒和亡魂的低語也戛然而止。
他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對幹燥、鋪著厚厚青黑色苔蘚的地麵上。慣性讓他又翻滾了幾圈,才徹底停下。
劇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全身,尤其是強行爆發牽動的後背和內髒,痛得他蜷縮起來,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味。但身體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空氣雖然依舊冰冷,卻不再帶著那種侵蝕骨髓的陰邪死氣,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沉澱了無數歲月的塵埃味道。周圍異常安靜,靜得能聽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如風箱的喘息。
他艱難地抬起頭,超載的時空之瞳已經徹底關閉,雙眼劇痛無比,視線模糊。隻能勉強看到自己身處一片……廢墟?
巨大的、布滿苔蘚和裂痕的青黑色條石,散亂地堆砌在四周,隱約能看出曾經是某種建築的基座或牆壁。腳下是同樣材質的石板,被厚厚的、柔軟如絨毯的青黑色苔蘚覆蓋。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一道傾斜向下、同樣由巨大青黑條石壘砌而成的台階,深入一片更加幽深的黑暗之中。台階的盡頭被陰影籠罩,看不真切。
台階的材質很奇特,那厚厚的苔蘚似乎無法完全覆蓋其表麵,在台階的邊緣和棱角處,隱約露出下麵冰冷的、帶著金屬光澤的青黑色本體。更讓他感到一絲莫名心安的是,那隔絕了恐怖鬼霧的淡金色能量場,其源頭似乎……就來自這台階深處?或者與這整個廢墟融為一體?
“安全……了……暫時……” 這個念頭升起的同時,強行支撐的最後一點意誌力,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終於徹底崩斷。
黑暗如同溫柔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逸的視野。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本能地、死死地、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將懷中那枚變得溫涼、卻仿佛與他血脈相連的完整青銅羅盤,更緊地按在劇烈起伏的胸膛上。
他的身體,如同找到了歸巢的幼獸,癱軟在這片古老台階的起點,陷入最深沉的昏死。青黑色的苔蘚溫柔地承托著他染血的身軀,如同大地母親沉默的懷抱。廢墟之外,翻湧的灰白鬼霧在無形的屏障外徒勞地咆哮、湧動,卻無法侵入這方寸之地半分。
古老的廢墟重歸死寂。隻有林逸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證明著生命的頑強。青黑色的台階沉默地向下延伸,沒入未知的黑暗,台階表麵殘留的苔蘚縫隙裏,那冰冷的金屬光澤,在絕對寂靜中,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仿佛沉睡了千年的某種東西,因為一個攜帶“鑰匙”的闖入者,被驚擾了一絲清夢。而林逸緊握的完整羅盤,在昏死中,依舊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空間漣漪,如同黑暗中無聲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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