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帝王心術!朱元璋的“屠龍刀”!

字數:7016   加入書籤

A+A-


    胡惟庸的嘶吼,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鋼針,精準地刺向了朝堂之上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經。
    “請陛下為臣做主!”
    這最後的指控,陰狠,毒辣,且無比高明。
    他完全避開了刺殺、屠戮流民這些血淋淋的罪證細節,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將一樁板上釘釘的謀逆鐵案,直接拔高到了整個大明王朝最核心的政治矛盾。
    軍方與文官的權力鬥爭!
    他不再是一個待罪的囚徒,而是化身成了整個文官集團的代言人,一個被手握兵權的武夫們構陷的悲情領袖!
    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向龍椅上的那位帝王發出最直白的警告:
    你今天動了我胡惟庸,就是向天下宣告,你朱元璋選擇了軍方,放棄了文官!
    你將迎來整個文官集團的對抗,你將親手撕裂你的帝國!
    “嗡!”
    奉天殿內,原本指向胡惟庸的無數道視線,瞬間變得複雜、遊移、不定。
    一些原本中立的文官,眼神中流露出了驚疑與忌憚。
    他們看向徐達的目光,不再是看待一個揭露罪惡的功臣,而是看待一個試圖打破平衡的軍方巨頭。
    胡惟庸的黨羽們,在經曆過最初的絕望後,此刻竟從這番話中,捕捉到了一線生機!他們紛紛跪倒,哭天搶地,聲援之聲此起彼伏。
    “陛下明鑒!此乃構陷!是武將對文臣的傾軋啊!”
    “若如此輕易便能定罪,我等文官人人自危!朝綱將蕩然無存!”
    太子朱標站在隊列之前,肺腑幾乎要被氣炸!
    何其荒謬!何其無恥!
    這群蠹蟲,竟能將謀逆篡位、屠戮生靈的滔天大罪,粉飾成黨同伐異的政治傾軋!
    他一步踏出,胸中義憤填膺,正要出列為自己的嶽丈,為那位一生戎馬、忠心耿耿的魏國公辯護。
    然而,他剛有動作。
    一道冰冷、沉重,蘊含著無上威嚴的目光,便從龍椅之上投射而來,精準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朱標的腳步,瞬間凝固。
    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被硬生生堵死在了喉嚨裏。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父皇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翻湧著火山噴發般的狂怒與殺意。
    但那殺意之外,卻又覆蓋著一層冰山般的冷靜,以及一種……一種讓他看不懂的、名為“為難”與“疑慮”的複雜神色。
    朱標的心,猛地一沉。
    龍椅之上,朱元璋麵無表情地看著下方,看著那個將頭磕得鮮血淋漓,卻將整個朝堂玩弄於股掌之上的胡惟庸。
    他在心中,為胡惟庸的這番表演,輕輕鼓掌。
    好!
    好一個胡惟庸!
    好一個“文官領袖”!
    你說的,對了一半。
    這,確實是“黨爭”。
    但不是軍方與文官的黨爭,而是朕,與你們這盤踞朝堂、侵蝕皇權千年的“相權”之爭!
    朱元璋知道,此刻,他不能動。
    僅憑一個藩王送來的“證據”,一個國公呈上的“供狀”,就當庭格殺一個執掌中書省十數年、門生故吏遍天下的當朝首相?
    天下文官會如何想?地方州府會如何看?
    朝堂,必將大亂。
    時機,未到!
    這把刀,還不夠快!
    “夠了!”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自九天之上傳來,狠狠砸在奉天殿的每一個角落!
    那聲音裏蘊含的“震怒”,讓所有人都渾身一顫,下意識地伏低了身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皇帝訓斥的,並非某一方,而是雙方!
    “朝堂之上,哭天搶地,指鹿為馬!成何體統!”
    朱元璋的視線如同刀鋒,先是掃過胡惟庸,隨即又落在了徐達身上。
    “此事疑點重重!!”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聲音裏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威嚴與“失望”。
    “魏國公徐達,身為上柱國,總領軍事,卻擅離職守,私自回京,幹預朝政!”
    “著,閉門思過!”
    此言一出,徐達身後的武將們,一片嘩然!
    “中書省左丞相胡惟庸,禦下不嚴,致使宵小之輩有機可乘,遭人構陷,亦有失察之過!”
    “著,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最後,朱元璋的目光掃過全場,一字一頓,做出了最終的判決。
    “此案,證據不足,交由三法司再審,不得聲張!”
    “退朝!”
    他……竟然就這麽將這樁足以掀翻大明江山的謀逆鐵案,以一個輕飄飄的“證據不足”,強行壓了下去!
    整個奉天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武將們怒不可遏,卻又不敢發作。
    文官們則是麵麵相覷,心中翻江倒海。
    而趴在地上的胡惟庸,在聽到這判決的瞬間,緊繃的身體猛然一鬆。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他贏了!
    他賭贏了!
    皇帝,終究還是忌憚“相權”!終究還是不敢冒著天下文官離心的風險,來動他這個丞相!
    他,胡惟庸,依舊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明權相!
    退朝的鍾聲敲響。
    百官散去,奉天殿恢複了空曠與寂靜。
    武英殿內。
    暖爐中的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朱標再也無法抑製心中的憤懣與不解,他雙目通紅,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父皇!鐵證如山!那半月玉印,兒臣也曾見過,絕無虛假!那些口供,更是燕王府的死士用命換來的!您……您為何要縱虎歸山?!”
    他不懂,也無法接受。
    那可是胡惟庸啊!是欲將他四弟置於死地,屠戮二十萬流民,甚至可能動搖國本的巨奸!
    如此滔天罪行,換來的,僅僅是“罰俸一年”?
    這讓忠臣如何自處?讓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家威嚴?
    朱元璋沒有立刻回答。
    他隻是背對著朱標,靜靜地看著牆壁上那幅巨大的《大明江山圖》,身影被燭火拉得悠長,透著一股孤絕與冷寂。
    他就那麽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言不發。
    大殿之內,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
    朱標的質問聲還在空氣中回蕩,但他的氣勢,卻在父皇這沉默的注視下,一點點地被瓦解,被碾碎。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遠古凶獸盯住的獵物,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在瘋狂地叫囂著危險。
    直到朱標的額頭滲出冷汗,渾身發毛,幾乎要站立不住時。
    朱元璋那冰冷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標兒,胡惟庸這個人有問題,咱知道。”
    “甚至,他心裏在想什麽,咱也知道。”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壓迫感。
    “但現在,還不是除去他的時機。”
    朱元璋緩緩轉過身,昏黃的燭光下,他的臉一半隱在光明,一半藏於黑暗。
    也就在這一刻,他終於向自己的繼承人,露出了他藏在最深處的,那足以讓神佛戰栗的獠牙。
    那把為了朱家江山,已經磨礪了十數年的“屠龍刀”!
    “殺一個胡惟庸,容易。”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點,仿佛碾死一隻螞蟻。
    “但他背後,是什麽?”
    朱元璋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仿佛能穿透朱標的血肉,直視他的靈魂!
    “是盤踞朝堂千年的‘相權’!是自秦漢以來,就與皇權分庭抗禮的‘宰相製度’!”
    “咱要的,從來不是‘懲治’他胡惟庸一個人!”
    朱元璋的聲音陡然壓低,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讓朱標的血液都仿佛要被凍結!
    “咱要的,是‘廢除’他!廢除他背後的整個‘宰相製度’!”
    “咱必須等!”
    “等他自己犯下‘真正’的、讓天下人都無話可說的‘謀反’大罪!
    等他把所有與他盤根錯節的黨羽,那些藏在朝堂各個角落裏的蛀蟲,全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屆時,朕才能名正言順地,將他們連根拔起!將‘相權’這個懸在皇帝頭頂的利劍,從大明的版圖上,徹底抹去!”
    朱元璋一步步走向朱標,那股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鐵血帝王之氣,壓得朱標幾乎無法呼吸。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朱標的肩膀上,聲音冰冷而決絕。
    “如此,才能將所有權力,集於朕一身!”
    “這,才是把所有的權利,都握在咱爺倆的手裏!”
    朱標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終於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父皇那看似“為難”的眼神背後,究竟隱藏著何等恐怖的謀劃。
    父皇的棋盤,根本就不在今日的奉天殿。
    他的目光,早已穿透了胡惟庸,穿透了中書省,落在了那傳承千年的製度之上。
    這是一場,要用丞相的命,用無數官員的血,來祭旗的,最徹底的權力革命。
    而他,和他那位遠在北平的四弟,都隻是這盤血腥棋局上,被精準操控的棋子。
    ……
    千裏之外,北平。
    寒風呼嘯,王府書房內,燈火通明。
    朱棣手中捏著一張薄薄的信紙,那是他嶽父徐達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密信。
    信上,寥寥數語,便將朝堂之上的“判決”,寫得清清楚楚。
    閉門思過。
    罰俸一年。
    他沉默地看著信紙,看了很久,很久。
    房間裏,隻有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他的臉上,沒有預想中的憤怒,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失望都沒有。
    許久,他將信紙緩緩放到燭火之上,看著那明黃的火焰,一點點將紙張吞噬,化為灰燼,在空氣中飄散。
    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