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皇城夜話!來自父皇的“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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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朱棣精心準備的接風宴,被朱元璋一道口諭直接推拒了。
沒有給出任何理由。
這位剛剛被兒子顛覆了半生認知的帝王,隻是換下了一身龍袍,穿上最尋常不過的深色常服。
他甚至沒有帶上儀仗,隻點了太子朱標,以及幾名身手最頂尖的侍衛,如同幾滴水匯入大海,悄無聲息地走出了燕王府。
他們的目的地,是“開發新區”的“夜市”。
才剛剛踏入街口,一股混雜著食物辛香與鼎沸人聲的熱浪,便撲麵而來。
朱元璋的腳步,第一次在北平的土地上,有了片刻的遲疑。
他所熟悉的夜晚,是應天府的森嚴宮禁,是秦淮河的靡靡之音。
可這裏,完全不同。
寬闊的街道兩側,一盞盞新奇的“燕王燈”將整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燈光下,沒有醉醺醺的酒鬼踉蹌,沒有濃妝豔抹的女子拉客。
這裏的主角,是剛剛從工廠下工的勞工,是結束了一天紡織工作的女工。
他們三五成群,臉上帶著勞作後的疲憊,但那疲憊之下,是一種難以掩飾的、鮮活的生命力。
“老王,今天又領了多少工分券?走,吃火鍋去!”
“哈哈哈,今天帶的徒弟出師了,管事的多獎勵了我五分!今晚必須加一盤羊肉!”
“你們聽說了嗎?三號高爐那邊,新來的那個‘蒸汽機’,我的天,力氣比一百頭牛還大!”
“那算什麽,我家剛換了‘玻璃窗’,屋裏那叫一個亮堂!比以前的窗戶紙好上百倍!”
朱元璋的耳朵,捕捉著這些充滿了新奇詞匯的對話。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圍著一個個巨大銅鍋,吃得熱火朝天的百姓。
那鍋裏翻滾著紅亮的湯汁,薄薄的肉片涮入,幾息便熟,蘸上醬料,送入口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發自肺腑的滿足。
他們用一種名為“工分券”的紙票,從攤主手中兌換著一盤盤新鮮的肉食與蔬菜。
交易過程流暢而自然,沒有爭執,隻有大聲的談笑風生。
他們的笑容,幹淨、純粹。
那是一種對當下生活的滿意,更是對未來充滿篤定希望的笑容。
朱元璋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他隻是看。
用那雙看過屍山血海、看過王朝更迭、看過人心叵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
看了許久,許久。
直到夜色更深,人群漸散,他才緩緩轉身。
回到燕王府。
朱棣那間簡樸到甚至有些寒酸的書房中,燭火搖曳,在牆壁上投下三個沉默的影子。
朱元璋揮了揮手。
“你們都下去。”
侍衛與太監無聲退下,將空間留給了大明帝國權力最頂端的父子三人。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身前的茶具上。
那是一套再普通不過的粗瓷茶具,甚至壺嘴上還有一個微小的豁口。
這位威嚴了一輩子的帝王,一改白日的審視與冷肅,竟親自伸出了那雙曾定鼎天下的手,拿起了茶壺。
滾燙的熱茶,從壺嘴傾瀉而出,注入朱棣麵前的茶杯。
水汽氤氳,帶著茶葉的清香。
“咕嘟。”
一旁的太子朱標,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
他跟在父皇身邊幾十年,何曾見過父皇親手為哪個兒子倒過茶?
便是對他這個太子,也從未有過。
朱棣的身軀繃緊,下意識便要起身。
“坐著。”
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他放下茶壺,目光落在朱棣那張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臉上。
“老四。”
朱元璋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仿佛重逾千斤,砸在朱棣的心頭。
“咱今天看了你的‘開發新區’,看了你的百姓。”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又似乎是在平複內心的波瀾。
“咱要收回以前罵你的那些話。”
這位帝王的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自省。
“你那套‘烤鴨治國論’,說得沒錯!”
朱元璋的眼神,穿透了搖曳的燭火,變得前所未有的柔和,甚至帶著一絲欣慰。
“百姓,要的就是吃飽穿暖!”
他看著朱棣,一字一句,給出了此生最高的評價。
“咱的兒子裏,你,最像咱!”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朱棣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太子朱標也在一旁,發自內心地長歎一聲,看向朱棣的眼神充滿了複雜與由衷的讚歎。
“四弟,你這北平的民生和工業,簡直是……奇跡。”
他斟酌著詞句,最終隻能用“奇跡”二字來形容自己的觀感。
“愚兄在應天府,對此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朱棣迅速壓下心頭的狂濤,深深低下頭,聲音沉穩。
“全賴父皇教導有方。”
“少跟咱拍這些沒用的馬屁!”
朱元璋難得地笑罵了一句,書房裏那股緊繃的氣氛,瞬間輕鬆了不少。
然而,這輕鬆僅僅持續了三息。
隨即,朱元璋臉上的笑意,如同被寒風吹散的雲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話鋒陡然一轉。
那雙剛剛還滿是溫情的眸子,在一瞬間,變得冰冷,銳利。
“咱聽說了,你在應天府的‘北平商行’,前些日子,被人給砸了?”
書房內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朱棣的脊背,瞬間挺得筆直。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他沒有添油加醋,沒有誇大其詞,更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委屈。
他隻是用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語調,將胡淳如何帶人上門,如何飛揚跋扈,如何砸了商行,又如何放出狂言的全過程,清晰地敘述了一遍。
隻講事實。
不帶情緒。
當朱棣最後一個字落下,書房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燭火的火苗,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跳動,凝固在空氣中。
朱元璋的眼神,冰冷得宛如一柄剛剛從極北冰泉中抽出的刀。
殺氣。
濃鬱到化為實質的殺氣,從這位馬上皇帝的體內,彌漫開來。
他看著朱棣,身體微微前傾,將聲音壓到隻有他們三人才能聽見的程度。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鋼鐵摩擦的質感。
他問出了那個決定了無數人命運,也決定了未來大明朝堂走向的問題:
“老四,你跟咱說句實話。”
“你對胡惟庸,怎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