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帝王的“屠龍術”!來自父皇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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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時間仿佛被那句問話凍結了。
    燭火的焰心,停止了最後一次躍動,凝成一顆明亮的琥珀。
    朱元璋那句“你怎麽看”,不是一句尋常的問詢。
    它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閃爍,抵在朱棣的咽喉。
    它是一份沾著血的投名狀,攤開在桌案上,等待他按下自己的手印。
    這是父皇,在逼他站隊。
    這是帝王,在驗他成色。
    太子朱標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
    他緊緊盯著自己的四弟,手心裏已經沁出了冷汗。
    他知道,這個問題,自己答不好,父皇會失望。
    但四弟若是答不好,父皇,怕是會動怒。
    整個大明的未來,此刻就懸於朱棣的一念之間。
    然而,朱棣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他猛地抬頭。
    那雙與朱元璋極為相似的眸子裏,沒有驚慌,沒有算計,隻有一片淬過火的決絕。
    他迎著父皇那深不見底的目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裏砸出來的,清晰,沉重。
    “父皇!”
    聲音不大,卻在死寂的書房中激起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兒臣以為,胡惟庸身居相位,卻結黨營私,權傾朝野!”
    朱棣的脊背挺得如同一杆標槍,身上那股在北平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鐵血煞氣,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他縱子行凶,打砸皇子商鋪,是為‘目無皇權’!”
    “他構陷忠良,甚至試圖在應天府謀害兒臣,是為‘其心必異’!”
    話音落下,他眼中殺機爆閃,聲音陡然壓低,變得森然刺骨。
    “此等奸賊,國之巨蠹!”
    “其心可誅!”
    最後四個字,如四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書房內的溫度,因這毫不掩飾的殺意,又憑空降了三分。
    朱標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四弟。
    也從未想過,有人敢在父皇麵前,如此直白地表露對當朝宰相的殺心。
    死寂。
    針落可聞的死寂。
    朱元璋依舊維持著身體前傾的姿態,一動不動地看著朱棣,那雙冰冷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一息。
    兩息。
    三息。
    就在朱標的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的時候。
    “嗬……”
    一聲低沉的,仿佛從喉嚨深處滾出來的輕笑,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嗬嗬……”
    笑聲漸大。
    “哈哈哈哈——!!”
    朱元璋猛地向後靠在椅背上,爆發出了一陣暢快淋漓,震得房梁都在嗡嗡作響的大笑!
    這笑聲裏,沒有半點怒意,全是滿意,是酣暢,是找到了同類的欣賞與狂喜!
    “好!”
    “說得好!”
    笑聲驟歇,朱元璋猛地一拍大腿。
    “不愧是咱的兒子!”
    他親手提起那把紫砂茶壺,越過桌案,親自給朱棣那已經空了的茶杯,續滿了滾燙的茶水。
    動作沉穩,沒有濺出哪怕一滴。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一旁的朱標眼皮狂跳。
    父皇,這是何等程度的認可!
    “老四,你當咱真的老糊塗了嗎?”
    朱元璋放下茶壺,臉上的笑容陡然轉冷,那股剛剛還溫和的氣息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遍體生寒的帝王威壓。
    “咱早就知道胡惟庸有問題!”
    他盯著朱棣,一字一句地說道。
    “咱之所以在朝堂之上,‘強壓’徐達遞上來的‘鐵證’,甚至不惜‘打死’那個不成器的胡淳,來‘激化’你和他的矛盾……”
    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都是在‘演戲’!”
    “演給胡惟庸看!演給他背後那些自以為聰明的黨羽看!”
    轟!
    朱棣和朱標的腦子裏,同時炸開一道驚雷。
    演戲?
    這一切,竟然都是父皇布下的一個局?
    朱元璋緩緩站起身,雙手負於背後。
    他不再是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父親,而是君臨天下的大明開國之君。
    他的影子在燭火的映照下,被拉得巨大,幾乎籠罩了整個書房。
    他終於向他最看重的兩個兒子,吐露了他內心最深處,那足以顛覆整個朝堂格局的“帝王心術”。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俯瞰蒼生的冷酷。
    “胡惟庸,不是一個人。”
    “他,是咱手中的‘屠龍刀’!”
    屠龍刀!
    三個字,讓朱棣的心髒驟然緊縮。
    曆史的迷霧,在這一刻被父皇親手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朱元璋的目光掃過兩個兒子震驚的臉,聲音愈發冰冷銳利。
    “咱要的,從來就不是殺一個區區的胡惟庸。”
    “咱要的,是‘廢除’他背後,那個從秦漢以來,盤踞了朝堂上千年的‘宰相製度’!”
    這句話,如同一座大山,轟然壓下!
    朱標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他渾身都在控製不住地發冷。
    他讀過聖賢書,他知道“宰相製度”意味著什麽。
    那是士大夫階層製衡皇權的基石!父皇,竟是要親手砸碎這塊基石!
    朱棣則是心頭巨震。
    他知道曆史的結果,他知道胡惟庸案之後,丞相之位便被廢除,六部直接對皇帝負責,皇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但他不知道,這其中的過程,竟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父皇,從一開始就不是在針對胡惟庸這個人,他是在對一個延續了千年的製度,宣戰!
    “所以,咱必須等!”
    朱元璋的聲音冰冷刺骨,每一個字都帶著金石之氣。
    “等他胡惟庸,犯下‘真正’的、讓天下人都無話可說的‘謀反’大罪!”
    “等他把他所有的黨羽,一個不漏地,全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屆時,咱才能名正言順地,將他們,連同那個腐朽的製度,一起連根拔起!”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朱標身上,那冰冷的眼神裏,難得地流露出一絲屬於父親的溫情。
    “為你,掃清君臨天下之前的所有障礙!”
    朱標聽得嘴唇發白,身體微微顫抖。
    他感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一種源於權力之巔的、極致的孤獨與寒冷。
    朱元璋的目光,最後落回到朱棣身上。
    他走上前,伸出那隻布滿老繭、曾經執掌過屠刀也執掌過玉璽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朱棣的肩膀上。
    那手掌的溫度,滾燙,有力。
    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心與托付。
    “老四,你安心在你的北平。”
    “給咱煉鋼!給咱種糧!給咱造你說的那個‘玻璃’!”
    朱元璋的聲音,變得無比堅定。
    “你的北平越強,你給咱輸送的錢糧越多,咱在應天府‘屠龍’的底氣,就越足!”
    他盯著朱棣的眼睛,一字一頓,給出了一個讓朱棣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的承諾。
    “咱,給你撐腰!”
    ……
    這場決定了大明未來走向的談話結束時,窗外已是深夜。
    書房裏的那股肅殺之氣,隨著朱元璋的開懷,徹底煙消雲散。
    他的興致被完全調動了起來。
    當朱棣將一份熱氣騰騰的粥端到他麵前時,朱元璋看著碗裏那些金燦燦、飽滿的顆粒,好奇地嚐了一口。
    香甜,軟糯,一種從未有過的穀物香氣在口中爆開。
    “好東西!”
    他幾口便喝完了半碗,意猶未盡地用勺子刮著碗底。
    “這‘黃金玉米粥’,比那些勞什子的珍珠翡翠都要好!是要讓咱大明百姓都能吃飽的寶貝!”
    隨後,他又在朱棣的“慫恿”下,親身體驗了一把“燕王神皂”的威力。
    當內侍隻用一點點皂塊,就打出了滿盆的泡沫,輕易洗去了他手上因常年批閱奏折而留下的墨痕時,這位帝王的眼睛亮了。
    他看著自己幹淨得有些發白的手背,又聞了聞那股清爽的皂角香,臉上露出了孩童般的新奇。
    “去汙神速,果然名不虛傳!”
    臨回房歇息前,朱元璋大手一揮,帶著不容置喙的霸氣,對朱棣下了命令。
    “玻璃、神皂、還有這玉米的種子,咱回京時,都要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