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帝王的海軍夢!朕要一支鐵甲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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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在指揮所內掀起了一陣無形的風暴,餘音久久不散。
朱元璋那張因極致憤怒而扭曲的臉,在搖曳的火光下,溝壑縱橫,每一道皺紋裏都填滿了殺意。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一個即將炸裂的火藥桶,起伏不定。
他猩紅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張寫滿了背叛的供狀。
墨跡未幹,字字誅心。
朱標默默地上前一步,彎腰,將那份供狀撿起,小心地拂去上麵的灰塵。他不敢看自己的父皇,隻能將目光投向一旁始終麵無表情的朱棣。
四弟的手段,酷烈、直接,甚至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
可正是這種冰冷,撬開了最堅硬的嘴,挖出了藏在帝國肌體深處,那已經開始腐爛流膿的毒瘡。
許久,朱元璋的喘息聲終於平複了些許。
他沒有再看那份供狀,而是將視線死死地釘在了朱棣身上,那雙渾濁卻依舊銳利的老眼中,翻湧著複雜難明的情緒。
“回北平。”
他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生鐵在摩擦。
“咱,要親眼看著!”
……
一道加蓋了太子朱標親筆署名與東宮大印的奏報,連同那份足以掀翻整個江南官場的口供、物證,被裝入特製的防水信筒。
八百裏加急的快馬,帶著足以燎原的星火,衝出天津衛,直奔帝國的心髒——應天府。
這不再是一份捷報。
這是一封戰書!
是皇權對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發出的最後通牒!
當奏報抵達中書省,當那份供狀的內容被六部九卿傳閱之時,整個應天府的官場,迎來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地震。
前些時日還在為“海禁”與“市舶司”之爭而上躥下跳,試圖將髒水潑向燕王府的胡惟庸黨羽,在一夜之間,集體失聲。
他們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響。恐懼,如同瘟疫,在他們之間瘋狂蔓延。
而那些原本保持中立,甚至對燕王在北平的“胡作非為”頗有微詞的言官們,徹底被點燃了。
文人的風骨,讓他們無法容忍“通倭叛國”這種踐踏底線的行徑。
“商賈誤國!”
“奸賊當誅!”
雪片般的奏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堆滿了通政司的案頭,矛頭直指整個江南商幫,以及他們背後那張若隱若現的、屬於相國胡惟庸的巨網。
一場席卷大明朝堂的政治風暴,已然拉開序幕。
然而,掀起這場風暴的核心人物,朱元璋,卻已經帶著朱標、朱棣以及大將軍徐達,返回了北平。
燕王府,書房。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一名內侍正小心翼翼地將牆上那幅巨大的《北元疆域圖》卷起,收攏。
那上麵用朱砂標記的北伐路線,那一個個代表著蒙古部落的名字,隨著地圖的卷起,被一同封存進了曆史的塵埃裏。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幅嶄新的地圖。
一幅以前所未有的視角,描繪著大明萬裏疆域的地圖。
它的主色調,不再是代表陸地的土黃,而是無垠的、深邃的蔚藍。
從遼東的鴨綠江口,到天津衛,再到廣闊的東海、南海,一個個細小的島嶼,一條條用虛線標注出的航線,清晰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大明海疆圖》。
朱元璋就站在這幅圖前,負手而立,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天津衛碼頭,那艘鋼鐵巨獸噴吐蒸汽的咆哮,那“神機銃”撕裂一切的火龍,那場顛覆了他數十年戰爭認知的“工業化屠殺”,在他腦海中反複回放。
他的野心,那份從一介布衣到九五之尊都未曾熄滅的火焰,在這一刻,找到了新的方向。
它從廣袤的草原,轉向了更為廣闊,也更為富饒的海洋!
“都看看吧。”
朱元璋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不容動搖的決絕。
他緩緩轉身,目光依次掃過自己的長子朱標,義子徐達,最後,定格在朱棣那張平靜的臉上。
“咱以前,錯了。”
這位從不認錯的馬上皇帝,說出了讓朱標和徐達都心頭一震的話。
“咱一直以為,北元殘餘,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咱做夢都想著,要將王保保的腦袋,掛在應天府的城樓上。”
他的手指,猛地戳向了地圖上那片蔚藍色的海域。
“但現在咱明白了!”
“盤踞在草原上的,充其量,隻是疥癬之疾!他們打進來,咱能打回去!他們跑,咱能追!”
“而這!”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刻骨的恨意與後怕。
“這‘倭寇’與‘江南’的勾結,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是爛在根子裏的病!是能要我大明江山性命的絕症!”
朱元璋的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燒。
“北伐,可以等!”
“等個三年,五年,十年!等王保保老死,等他們自己分裂!咱等得起!”
“但‘平倭’,一天都不能等!”
“刻不容緩!”
最後四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重新轉向朱棣,那雙眼睛裏,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那是一種帝王的占有欲,一種要將整個世界都納入掌中的瘋狂野心。
這,是一個全新的“陽謀”。
一個比“北伐”宏大百倍的計劃。
“老四!”
“嗯。”朱棣平靜應聲。
“你那‘鐵甲艦’,是好東西!你那‘神機銃’,更是平定四海的國之利器!”
朱元璋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是極致興奮的顫抖。
“咱要你,立刻,馬上,給咱造!”
他伸出一根手指。
“咱要一百艘!”
朱標的瞳孔微微一縮,一百艘鐵甲艦?這個數字已經足夠駭人。
然而,朱元璋似乎覺得這個數字還遠遠不夠。
他猛地張開五指,在朱棣麵前狠狠一晃!
“不!一百艘不夠!”
“咱要五百艘‘鐵甲艦’!”
“咱要組建一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無敵艦隊!一支屬於我朱家,屬於大明的‘皇家水師’!”
“咱要讓這支艦隊,跨過這片大海,從根子上,徹底踏平那些倭寇的老巢!!”
“五百艘?!”
這一次,不僅是朱標,就連一向沉穩的大將軍徐達,都控製不住地發出了一聲驚呼。
徐達的眼中,瞬間爆發出璀璨的光芒!
五百艘鋼鐵巨艦組成的無敵艦隊!
那將是何等毀天滅地的威勢?光是想象一下那樣的場景,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帥,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而朱標的臉,卻“唰”的一下白了。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威勢,而是國庫。
“父皇!”
他急切地向前一步,聲音都變了調。
“不可!萬萬不可啊!”
“五百艘鐵甲艦……父皇,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這幾乎要將北平,不,是將整個北方的‘鋼鐵廠’全部抽空!其耗費的錢糧、人力、物力,恐怕比十次北伐加起來還要巨大!”
“國庫……國庫根本支撐不住啊!”
朱標心急如焚。
他這位父皇的“薅羊毛”大法,已經到了一個近乎瘋狂的地步。
這已經不是薅羊毛了,這是要連羊帶骨頭一起吞下去!
書房內的狂熱氣氛,被朱標這盆冷水澆得微微一滯。
朱元璋眉頭緊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計劃的瘋狂。
然而,朱棣的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平靜地站了出來,打破了父兄之間的對峙。
“父皇,大哥所言不虛。”
他先是肯定了朱標的擔憂,讓太子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您的宏願,兒臣願萬死達成。”
“但目前,我們確實造不了五百艘。”
他的聲音冷靜而清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產能。”
“目前北平所有的高爐,即便不眠不休,日夜產鋼,其全部產量加在一起,一年,也隻夠勉強支撐五艘‘鐵甲艦’的龍骨和核心裝甲。”
“想要支撐起一支如此龐大的艦隊,鋼鐵的年產量,至少要翻十倍。”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動力。”
“作為鐵甲艦心髒的‘蒸汽機’,目前仍處於‘一號工坊’的手工試製階段。
其核心部件,例如汽缸和活塞的鍛造與打磨,對工藝的要求極高,良品率甚至不足一成。”
“無法實現標準化量產,就無法為艦隊提供穩定可靠的動力核心。”
最後,他看向朱元璋,說出了最致命的一點。
“第三,人才。”
朱棣的目光沉靜如水,卻帶著一種洞穿現實的力量。
“父皇,我們,沒有‘人’。”
“您沒有足夠多的、懂得如何駕馭這種鋼鐵巨獸,而非傳統帆船的水手。”
“您更沒有足夠多的,懂得如何維護,甚至隻是簡單修理那些嬌貴‘蒸汽機’的‘工程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