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錦衣衛出籠!父皇的疑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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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隊長的身影消失在夜幕的盡頭,卷起的煙塵久久不散。
朱棣站在原地,北平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動他素色的王袍衣角。
他的心,卻有一半已經隨著那匹快馬,飛向了千裏之外的應天府。
父皇……母後……
朱棣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父皇那張飽經風霜、刻滿猜忌與疲憊的臉。
還有母後,那總是帶著慈愛與擔憂的目光。
皇長孫朱雄英的死,對父皇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而對母後,那更是剜心之痛。
朱棣甚至能想象得到,此刻的應天府,皇宮深處,是何等的愁雲慘淡,何等的壓抑絕望。
哀慟,會擊垮一個人的身體。
而對於父皇朱元璋來說,哀慟之後,必然是滔天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猜忌。
一個八歲的孩子,在防衛森嚴、號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的皇宮大內,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就病死了?
天災?
父皇絕不會相信。
他隻會認定,這是一場針對他朱家血脈的陰謀,一場惡毒的詛咒。
他會瘋。
徹底地,不顧一切地瘋狂。
朱棣的眼皮猛地一跳。
那頭被父皇親手打造,又被他自己牢牢鎖住的猛獸,要出籠了。
錦衣衛。
果不其然,數日之後,來自應天府的消息印證了他的預感。
一道聖旨,將原本隻負責宮廷儀仗、守衛的“錦衣衛親軍都指揮使司”,徹底變成了一柄懸在所有官員頭頂的利劍。
偵查、逮捕、審訊。
無需三司會審!
這四個字,意味著朱元璋親手撕碎了他自己建立的法度,將屠刀交給了他最信任的爪牙。
第一任錦衣衛指揮使,毛驤。
這個名字,朱棣並不陌生,一個手段酷烈、心誌堅忍,對父皇絕對忠誠的劊子手。
這頭猛獸一旦被賦予了至高無上的權力,應天府,必定血流成河。
消息中提到,胡惟庸的餘黨,成為了第一個被清算的目標。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果然如此。
父皇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所謂的“經濟戰”。
在他眼中,那些複雜的數字和商貿手段,不過是胡惟庸等人謀逆的障眼法。
現在,皇長孫死了。
新仇舊恨,累積在一起,徹底引爆了那顆帝王心中積壓已久的火藥桶。
下毒!
行巫蠱詛咒之術!
這些罪名,被一個接一個地安在了那些早已落魄的官員頭上。
錦衣衛的詔獄,很快就人滿為患。
日夜不休的審訊,淒厲的慘嚎穿透高牆,成為應天府上空揮之不去的夢魘。
無數官員在深夜被從家中拖走,他們的家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呼喊,冰冷的繡春刀就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嚴刑拷打。
水刑,夾棍……
所有能想象到的酷刑,都在那座人間地獄裏輪番上演。
目的隻有一個——逼他們承認,承認自己與胡惟庸勾結,承認自己參與“加害”了皇長孫。
恐怖的氛圍,從京城的權力核心,如瘟疫般迅速向整個大明腹地蔓延。
北平,自然也不例外。
一股看不見的陰影,籠罩在了這座欣欣向榮的工業新城之上。
朱棣感覺到,無數雙眼睛,正從暗處窺伺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天津衛的港口,往來的商船邊,多了些眼神陰鷙的“苦力”。
一號和二號工坊的周圍,總有些陌生的麵孔在徘徊,對那些冒著滾滾濃煙的煙囪指指點點。
甚至在他新劃定的“開發新區”那片塵土飛揚的工地上,也有人偽裝成流民,試圖探聽些什麽。
錦衣衛。
他們來了。
朱棣對此心知肚明。
他清楚父皇的邏輯。
經濟戰,你燕王打贏了胡惟庸。
蒸汽機,你燕王搞出了驚天動地的動靜。
現在,胡惟庸的“餘黨”正在詛咒朕的皇孫,你這個比胡惟庸能量還大的兒子,在做什麽?
你是不是也在圖謀不軌?
你那轟隆作響的工坊,是不是在偷偷鑄造兵器?
你那數萬名工人,是不是你暗中蓄養的私兵?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藏。
越是掖著,越是會引火燒身。
“王爺,”親衛隊長低聲匯報道,“那些探子,已經連續三天在二號工坊外圍打探了,要不要……”
他做了個驅趕的手勢。
朱棣搖了搖頭。
“不必。”
他的聲音很平靜。
“不僅不要驅趕,還要讓他們看個清楚。”
他轉身,看向身旁一個穿著工裝、神情精悍的年輕人。
這是他新提拔的“北平安全局”負責人,專門負責內部保衛和反滲透。
“你,”朱棣吩咐道,“主動去‘配合’一下錦衣衛的兄弟們。”
年輕人一愣。
“配合?”
“對,配合。”朱棣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讓他們看到他們‘想’看到的東西。”
幾天後。
幾名偽裝成行腳商的錦衣衛探子,正“恰好”路過二號工坊附近。
突然!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工坊內部傳來!
大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緊接著,滾滾黑煙夾雜著炙熱的蒸汽,從一扇窗戶中噴湧而出,直衝雲霄!
工坊內,傳來工匠們驚恐的尖叫和混亂的奔跑聲。
“炸爐了!快跑啊!”
“救火!快救火!”
幾名探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安全局的人就“恰好”出現,一臉驚慌地組織人手救災,同時“不經意”地將他們引向了另一個方向——蒸汽機車試驗場。
在那裏,他們又“恰好”看到了另一幕“慘狀”。
一列簡陋的蒸汽機車,歪歪扭扭地衝出軌道,一頭紮進了旁邊的玉米地裏。
巨大的車頭整個翻倒,幾個輪子還在半空中無力地轉動著。
一群工匠哭天搶地地圍著那堆廢鐵,幾個負責人模樣的人更是捶胸頓足。
“完了!又失敗了!”
“王爺的銀子,又打了水漂啊!”
一名安全局的“內線”被錦衣衛探子用幾兩銀子輕鬆“買通”。
那人添油加醋,唉聲歎氣地透露著“內部消息”。
“唉,別提了,我們王爺最近就跟魔怔了一樣。”
“天天搗鼓那個叫什麽‘陸地行舟’的玩意兒,說是能自己跑的鐵車。”
“燒了多少錢?數都數不清!工坊裏但凡有點結餘,全填這個無底洞了!”
“可您幾位也看到了,就弄出這麽一堆廢銅爛鐵,除了能把自己摔進玉米地,屁用沒有!”
“王爺天天看著這些廢鐵唉聲歎氣,頭發都白了不少!”
這招“示弱”,精準地戳中了錦衣衛想要收集的情報點。
幾日後,一份加密的密奏從北平發出,火速送往應天府。
密奏的內容,讓殺氣騰騰的朱元璋,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
“燕王依舊沉迷於奇技淫巧,耗費巨萬。”
“其所謂蒸汽工業,規模雖大,然技術不穩,事故頻發,時有炸爐、脫軌之險,產出效能低下,不足為患。”
“其人亦因屢屢受挫,頗為消沉。”
朱元璋放下密奏,指關節無意識地敲擊著龍椅扶手。
一個忙著研究“玩具”的兒子,一個為了“奇技淫巧”而燒錢失敗、唉聲歎氣的兒子……
總比一個兵精糧足、步步為營的兒子,要安全得多。
至少,現在是。
他對北平的猜忌,暫時被打消了。
朱棣,又一次為自己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