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吳敬中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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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拜五下午,天悶得跟蒸籠似的。
    餘則成坐在辦公室裏,手裏拿著份港口報表,眼睛看著,腦子裏卻轉著別的事——林曼麗那女人,這禮拜來了三趟,一會兒送文件,一會兒請教問題,一會兒又是“正好路過”。
    太勤了。勤得讓人心裏發毛。
    昨天下午那事兒還在腦子裏轉——林曼麗穿著那身粉色旗袍,湊到他身邊問問題,香水味兒飄過來,甜得膩人。他往後躲了躲,她倒像沒察覺似的,又往前湊。最後他沒辦法,搬出那本《曾文正公家書》,講了半個鍾頭的大道理,講得她眼睛都直了,才算是把人打發走。
    可這能打發多久?
    正想著,電話響了。
    他接起來:“喂?”
    “則成啊,來我這兒一趟。”吳敬中的聲音,聽著有點疲憊。
    “現在?”
    “現在。”
    餘則成放下電話,整了整衣領。領口濕漉漉的,都是汗。他走到門口那麵小鏡子前照了照,臉色有點黃,眼圈發黑——這幾天沒睡好,老是做夢,夢到翠平在貴州的山路上走,走著走著就不見了,他在後麵追,怎麽也追不上。
    他搓了搓臉,推門出去。
    走廊裏沒人,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走到站長室門口,他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進。”
    推門進去,屋裏拉著窗簾,光線昏暗。吳敬中沒坐在辦公桌後頭,而是躺在靠窗的躺椅上,手裏拿著把蒲扇,慢悠悠地扇著。看見餘則成進來,他抬了抬眼皮。
    “則成啊,坐。”
    餘則成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得筆直。他能聞到一股藥味——吳敬中最近身子不太舒服,老中醫開了幾副湯藥,梅姐天天熬,現在滿屋子都是這股味兒。
    “站長,您找我?”
    “嗯。”吳敬中坐起身,把蒲扇放下,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是涼的,他皺了皺眉,又放下了。
    “則成,”他看著餘則成,“昨兒下午……林曼麗又去找你了?”
    餘則成心裏一緊。吳敬中怎麽知道的?站裏到處是眼線,還是……
    “是。”他老實承認,“她來問檔案分類的事。”
    “問了多久?”
    “大概……半個鍾頭。”
    吳敬中點點頭,沒說話,手指在躺椅扶手上輕輕敲著。敲了七八下,才開口:“則成啊,昨兒我讓人去檔案室查點東西,老張說,看見林曼麗從你辦公室出來,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餘則成愣住了:“哭?沒有啊,她……”
    “她說你給她講《曾文正公家書》,講了大半個鍾頭。”吳敬中打斷他,嘴角扯了扯,像是想笑又沒笑出來,“講得她頭昏腦漲,回去路上差點撞牆上。”
    餘則成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則成,你這招……”吳敬中搖搖頭,“對付劉耀祖那種粗人,行。對付林曼麗這種受過專門訓練的女人,不夠。”
    他坐直身子,盯著餘則成:“你知道‘春雨行動’出來的女人,最擅長什麽嗎?”
    餘則成搖搖頭。
    “她們最擅長的,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往男人身上貼。”吳敬中說,“那是低段位的。高段位的,是裝可憐,裝單純,裝崇拜。讓你覺得,她是真的佩服你,真的需要你保護。等你不設防了,她再一點點把你掏空。”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則成,你昨兒那招,一開始是對的——保持距離,公事公辦。可後來你給她講書,講那麽久,這就給了她信號——你吃軟不吃硬。你心軟。”
    餘則成手心裏開始冒汗:“站長,我……”
    “我不是怪你。”吳敬中擺擺手,“你是個念舊情的人,這我知道。翠平走了這麽久,你一個人,不容易。看見年輕姑娘對你示好,心裏有點波動,正常。”
    他歎了口氣:“可則成啊,咱們這行,最怕的就是心軟。心一軟,腦子就不清楚了。林曼麗今天能紅著眼睛從你辦公室出來,明天就能‘不小心’把茶水灑在你身上,後天就能‘崴了腳’讓你扶她。一步步的,就把你套進去了。”
    餘則成聽著,後背一陣陣發涼。吳敬中說得對,他昨天確實心軟了,看見林曼麗那副“好學”的樣子,想起翠平剛來天津時,也是什麽都不懂,整天追著他問這問那。那一瞬間,他恍惚了。
    “站長,”他低下頭,“是我大意了。”
    “大意一次沒關係,別大意第二次。”吳敬中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裏拿出個牛皮紙信封,走回來遞給餘則成,“看看這個。”
    餘則成接過信封,打開。裏麵是幾張照片,黑白的,有點模糊,但能看清——是林曼麗,穿著便裝,跟一個男人在咖啡館裏說話。男人背對著鏡頭,看不清臉。
    “這是……”餘則成抬頭看吳敬中。
    “上個月,高雄。”吳敬中說,“照片上那男的,是高雄站抓的一個**嫌疑分子。林曼麗負責接近他,套話。一個星期,那男的把知道的都說了。說完第二天,人就‘意外’墜海了。”
    他把“意外”兩個字說得很重。
    餘則成盯著照片。照片裏的林曼麗笑得很甜,眼睛彎彎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姑娘,一個星期就讓人把命交代了。
    “則成,”吳敬中坐回躺椅,“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嚇唬你。是讓你知道,你麵對的是什麽人。林曼麗這朵花,聞著香,看著美,可刺有毒。碰一下,不死也得脫層皮。”
    餘則成把照片裝回信封,手有點抖。他喉嚨發幹,舔了舔嘴唇:“站長,那我……我該怎麽辦?”
    “兩條路。”吳敬中伸出兩根手指,“第一,徹底躲開。她來找你,你就說忙,說沒空,說要去見站長、見局長。冷著她,冷到她自己覺得沒意思。”
    “那第二呢?”
    “第二,”吳敬中看著他,“將計就計。”
    餘則成心裏一震。
    “林曼麗不是想套你的話嗎?”吳敬中笑了,笑容有點冷,“那你就給她話。不過給什麽話,怎麽給,得咱們說了算。”
    他身子往前傾了傾,壓低聲音:“劉耀祖為什麽查你?不就是想抓你把柄嗎?那咱們就給他個把柄——假的把柄。讓林曼麗‘套’出點東西,讓她回去跟劉耀祖匯報。劉耀祖信了,行動了,咱們再反手一巴掌,把他打趴下。”
    餘則成聽著,腦子裏飛快地轉。這招險,但要是成了,確實能一勞永逸——至少能讓劉耀祖消停一陣子。
    “站長,這……能行嗎?”
    “能不能行,看你怎麽演。”吳敬中說,“你得演得像,演得真。讓林曼麗覺得,她是真的撬開了你的嘴。但又不能演太過,過了就假了。”
    他頓了頓,盯著餘則成:“則成,你在天津站那麽些年,演戲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翠平那麽個鄉下丫頭,你都能把她演成官太太,演得天衣無縫。現在對付個林曼麗,應該不難吧?”
    餘則成心裏一酸。翠平……他已經很久沒聽人提起這個名字了。
    “站長,”他聲音有點啞,“我試試。”
    “不是試試,是必須成。”吳敬中語氣嚴肅起來,“則成,這事兒成了,劉耀祖就再也不敢動你。毛局長那兒,我也好說話——咱們這是為了保護同誌,反擊陷害。明白嗎?”
    “明白。”
    “那好。”吳敬中靠回躺椅,重新拿起蒲扇,“具體怎麽做,你自己琢磨。記住幾個要點——第一,不能急,得慢慢來。第二,給的東西要半真半假,真的部分要無關緊要,假的部分要戳劉耀祖心窩子。第三,一定要留後手,留證據,證明是林曼麗主動接近你、引誘你、套你的話。”
    他扇了兩下扇子,風把餘則成額前的頭發吹得飄了飄。
    “則成啊,”他忽然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勾心鬥角。可沒辦法,咱們就在這麽個地方。你不鬥別人,別人就鬥你。你想清清白白做人,別人偏要往你身上潑髒水。”
    餘則成聽著,沒說話。窗外傳來雷聲,悶悶的,像遠方的鼓。
    “行了,你去吧。”吳敬中擺擺手,“好好想想。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隨時說。”
    “是,站長。”
    餘則成站起來,微微躬身,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吳敬中又叫住他。
    “則成。”
    餘則成回過頭。
    “記住,”吳敬中看著他,眼神很深,“穩住。別真栽在女人手裏。”
    餘則成點點頭,推門出去了。
    走廊裏還是沒人,安靜得可怕。他靠在牆上,手心裏全是汗,冰涼冰涼的。吳敬中那些話,像針一樣紮進他腦子裏。
    將計就計……反手一巴掌……
    說得輕巧。可做起來,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一點差錯都不能有。林曼麗不是傻子,劉耀祖更不是。一旦被識破,那就是萬劫不複。
    他走回辦公室,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屋裏悶熱,他扯了扯領口,覺得喘不過氣。
    走到窗前,他看著外頭。天陰得更厲害了,雲層黑壓壓的,像是要下暴雨。遠處又傳來雷聲,這次近了些,轟隆隆的,震得玻璃窗嗡嗡響。
    他點了根煙,抽得很慢。煙霧在眼前繚繞,他盯著窗外,腦子裏把吳敬中說的那些話過了一遍又一遍。
    演戲……他當然會演。在天津演了那麽多年,早就演習慣了。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要演的不是餘則成,而是一個“快要上鉤的餘則成”。要演出心動,演出猶豫,演出那種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掙紮。
    難。真難。
    但必須演。
    抽完煙,他掐滅煙蒂,走到桌前坐下。拉開抽屜,從最底層拿出那個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頁。
    他拿起筆,開始寫。
    “林曼麗目標:套話,抓把柄。”
    “應對策略:將計就計。”
    “步驟:一,保持距離但偶爾破例(如每周五輔導);二,逐步‘放鬆警惕’,透露無關緊要信息;三,設局——透露假情報,引劉耀祖行動;四,收網——反咬劉耀祖陷害同僚。”
    寫到這裏,他停下來。筆尖懸在紙上,墨水慢慢暈開一個小黑點。
    假情報……給什麽假情報?
    不能太重要,太重要了劉耀祖會懷疑;也不能太不重要,不重要了他不會上鉤。得卡在中間——看起來重要,實際無關痛癢。
    他想了想,寫下幾個字:“港口‘特殊貨物’清單。”
    這個好。港口現在是敏感地帶,劉耀祖一直盯著。如果讓他“意外”發現,餘則成在暗中處理一批“特殊貨物”——比如藥品、古董,甚至是情報——他肯定會行動。而這些東西,吳敬中早就打點好了,都是合法的,或者根本不存在。
    隻要劉耀祖一動,就是私自查案,越權行事。到時候反咬一口,夠他喝一壺的。
    正想著,敲門聲響了。
    很輕,三下,停一停,又兩下。
    餘則成心裏一動——是林曼麗。這女人,還真是執著。
    他把本子鎖進抽屜,整了整衣領,清了清嗓子:“請進。”
    門開了。林曼麗站在門口,今天換了身打扮——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裙子,頭發紮成馬尾,看著清爽利落。手裏沒拿文件,倒是端著個玻璃碗,碗裏盛著什麽東西,紅彤彤的。
    “餘副站長,”她走進來,臉上帶著笑,“沒打擾您吧?”
    “沒有。”餘則成推了推眼鏡,“林小姐有事?”
    “我老家寄來的楊梅,”林曼麗把玻璃碗放在桌上,“剛用鹽水泡過,可甜了。我嚐著好,就想著給您送點來。”
    餘則成看了一眼。楊梅個大飽滿,紅得發紫,在玻璃碗裏水靈靈的,看著確實誘人。
    “林小姐太客氣了。”他說,“你自己留著吃吧。”
    “我那兒還有呢。”林曼麗在對麵坐下,雙手托著腮,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餘副站長,您嚐嚐嘛。這可是我們老家特產,別處吃不到的。”
    她說話的時候,身子往前傾了傾,那股香水味又飄過來——今天換了一種,淡淡的茉莉香,不像之前那麽膩人。
    餘則成看著那碗楊梅,又看看林曼麗。她今天這身打扮,這副神態,像是特意揣摩過他的喜好——知道他喜歡清爽的,不喜歡濃豔的。
    這女人,確實不簡單。
    “那……我就嚐一個。”餘則成伸手拿了一顆,放進嘴裏。楊梅確實甜,汁水飽滿,帶著點微酸,很爽口。
    “好吃吧?”林曼麗眼睛彎彎的。
    “好吃。”餘則成點點頭,“謝謝林小姐。”
    “您別老叫我林小姐,”林曼麗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叫我曼麗就行。我在站裏就您一個能說上話的人,您再這麽客氣,我……我心裏難受。”
    她說得楚楚可憐,聲音小小的,帶著點委屈。
    餘則成心裏冷笑,但麵上露出溫和的表情:“好,曼麗。你也別您啊您的,叫我老餘就行。”
    “那怎麽行,”林曼麗抬起頭,眼睛水汪汪的,“您是我的上司,是我的老師。我叫您……餘老師吧。”
    餘老師。這個稱呼,比“餘副站長”親近,又比“老餘”尊重。拿捏得正好。
    “隨你。”餘則成笑了笑,又拿起一顆楊梅,“曼麗,你老家是……”
    “浙江,餘姚。”林曼麗說,“餘老師去過嗎?”
    “沒有。”餘則成搖搖頭,“隻聽說過,楊梅很有名。”
    “是啊,我們那兒的楊梅,全國最好的。”林曼麗說著,眼神有點飄,像是想起了什麽,“小時候,每到楊梅熟的季節,我就跟著我爹上山摘楊梅。滿山遍野都是,紅彤彤的,像一片火海……”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後來打仗,山燒了,楊梅樹也沒了。我爹也……”
    她沒說完,眼圈紅了。
    餘則成看著她。演得真好,情真意切。要不是看過那些照片,知道她的底細,他可能真就信了。
    “都過去了。”他輕聲說,“現在不是好了嗎?”
    “嗯。”林曼麗抹了抹眼睛,勉強笑了笑,“餘老師,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事。”餘則成把玻璃碗往她那邊推了推,“你也吃。”
    兩人默默地吃了幾顆楊梅。屋裏很靜,隻有窗外的風聲,嗚嗚的。
    “餘老師,”林曼麗忽然開口,“您……您一個人在這邊,想家嗎?”
    餘則成手頓了頓,然後繼續吃楊梅:“想啊,怎麽不想。”
    “那您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來了。開始套話了。
    餘則成放下楊梅核,擦了擦手,歎了口氣:“沒什麽人了。內人走得早,父母也都不在了。”
    他說得很平淡,但眼神裏透出落寞——這是真的,不用演。
    林曼麗看著他,眼睛裏閃過一絲同情——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餘老師,”她輕聲說,“您別難過。以後……以後我陪您說話。您要是悶了,就叫我,我隨時都在。”
    這話說得,曖昧又不失分寸。
    餘則成抬起頭,看著她。看了幾秒,然後移開視線,聲音有點啞:“曼麗,你還年輕,不懂。有些事……不是說話就能解決的。”
    “我懂。”林曼麗往前湊了湊,聲音更輕了,“餘老師,我都懂。您一個人,孤單,寂寞,我都知道。因為我……我也一樣。”
    她說著,伸出手,像是想碰餘則成的手,但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收了回去。
    “對不起,”她低下頭,“我……我又失態了。”
    餘則成心裏冷笑,但麵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掙紮,猶豫,心動,克製。他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曼麗,你是個好姑娘。可我……我比你大這麽多,又是你的上司。咱們……不合適。”
    “我沒說那個,”林曼麗趕緊說,“我就是……就是想對您好點。看您一個人,我心裏難受。”
    她說著,眼淚真的掉下來了,一顆一顆的,砸在桌麵上。
    餘則成看著她的眼淚,心裏想:這眼淚,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她可以去當演員了。
    他抽出手帕遞過去:“別哭了。讓人看見不好。”
    林曼麗接過手帕,擦著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
    “餘老師,”她紅著眼睛,“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餘則成搖搖頭,“就是……太單純了。這地方,不適合單純的人。”
    他說這話時,語氣裏帶著感慨——這是真的感慨。台北站這地方,確實不適合單純的人。他自己,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餘則成了。
    又坐了一會兒,林曼麗站起來:“餘老師,我該回去了。楊梅您留著吃,碗我明天來拿。”
    “好。”餘則成點點頭,“路上小心。”
    林曼麗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那眼神,欲說還休,千言萬語都在裏頭。
    門關上了。
    餘則成坐在那兒,沒動。他看著那碗楊梅,紅彤彤的,在燈光下泛著光。他拿起一顆,放進嘴裏,慢慢嚼著。
    甜。真甜。
    可甜過後,是酸,是澀,是說不出的滋味。
    他想起吳敬中那句話——“花雖香,刺有毒”。
    這碗楊梅,就是那朵花。看著誘人,吃著甜美,可誰知道裏麵有沒有毒?
    他吐出核,走到窗前。外頭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打在玻璃上,聲音很輕。
    雨夜,總是讓人想起很多事。想起天津,想起翠平,想起那些回不去的日子。
    手伸進口袋,摸著那個平安符。
    翠平,他想,今天我又演了一場戲。演得怎麽樣?你會不會又罵我“書呆子”?
    他笑了笑,笑容有點苦。
    窗外雨越下越大,嘩啦啦的,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洗幹淨。可他知道,有些東西,是洗不掉的。比如陰謀,比如算計,比如人心裏的那些暗。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梆,梆,梆——九更天了。
    夜還長。戲,還得繼續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