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風暴前夕
    趙家三少爺趙明軒的死，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趙家內部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是當天深夜用傳訊玉符緊急送回青嵐城趙家本府的。次日清晨，天還未亮，一隊殺氣騰騰的黑衣騎士便如同烏雲般席卷至別院門外。
    為首的是一名麵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男子，身著繡有銀色趙家族徽的玄色勁裝，氣息深不可測。他身後跟著四名同樣裝束、氣息沉凝的護衛，以及兩名身穿灰色長袍、手持羅盤狀法器的老者。
    “孫烈何在？”中年男子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傳遍整個別院。
    孫隊長（孫烈）早已在門口恭候，見狀連忙躬身行禮，額頭冒汗：“趙刑執事！屬下在此。”
    趙刑，趙家刑堂三大執事之一，武者七重修為，專司內部監察、審訊、刑罰，在趙家內部素有“冷麵閻羅”之稱。他親自前來，足見家族對三少之死的震怒與重視。
    “帶路，去現場。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離。”趙刑看都沒看孫烈，徑直向內走去，語氣冰冷。
    “是！”
    ·
    冰心閣底層密室。
    血腥與焦糊的氣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著淡淡的硫磺和燈油燃燒後的異味。趙刑踏入密室，目光如電，掃過每一寸地麵、牆壁、以及那兩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
    兩名灰袍老者立刻上前，一人手持發光羅盤，仔細掃描地麵報廢的陣圖殘骸和能量殘留；另一人則蹲在趙明軒和厲護衛的屍體旁，開始細致檢查。
    孫烈和幾名核心護衛垂手立於門外，大氣不敢出。
    陸淵也被從臨時安置的廂房帶了過來，他臉色依舊蒼白，身上纏著繃帶，走路虛浮，由張猛攙扶著，看起來虛弱不堪。
    趙刑的目光落在陸淵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冰冷、銳利，仿佛要將人從裏到外徹底剖開。
    “你就是陸淵？那個礦奴出身，被三少提拔的護衛？”趙刑開口。
    “是……小人陸淵。”陸淵低頭，聲音“沙啞”微弱。
    “把事情經過，再說一遍。從頭到尾，任何細節，不得遺漏。”趙刑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陸淵“艱難”地回憶著，將昨晚對孫烈等人說過的話，更加“細致”、更加“悲痛”地複述了一遍。著重描述了趙明軒如何“仁慈”，為了救他這個身中火毒的護衛，不惜動用“祖傳秘法”；陣法如何“突然”失控；厲護衛如何“拚命”想要穩定陣法卻失敗；炎晶如何“意外”炸裂；三少如何在冰火衝突中“痛苦”隕落……說到最後，他“哽咽”難言，幾乎站立不穩。
    張猛在一旁，也不禁麵露悲戚，低聲道：“刑執事，陸兄弟傷勢極重，又親眼目睹三少慘狀，心神受創……”
    趙刑抬手，止住了張猛的話。他麵無表情地聽完，目光轉向那兩名正在檢查的灰袍老者。
    “吳老，陳老，如何？”
    手持羅盤的老者（吳老）收起法器，沉聲道：“陣圖確為‘九陰融血血煉陣’殘篇，手法粗糙，布陣者對陣法理解不深，存在多處明顯缺陷。從能量殘留看，陣法在運行中曾遭遇劇烈外部幹擾，導致能量逆衝、核心（炎晶）超載爆炸。幹擾源……混合了精純火毒、狂暴血氣以及某種……奇特的熾熱真氣屬性。”
    他頓了頓，補充道：“與這位陸護衛體內殘留的火毒及真氣屬性特征，有部分吻合，但強度遠超其當前狀態所能擁有。推測是陣法在抽取其氣血時，將其體內積蓄的火毒和部分本源一並引爆，引發了連鎖反應。”
    另一名檢查屍體的老者（陳老）也直起身：“三少爺體內經脈盡毀，髒腑焦枯與冰裂並存，確係冰火兩種極端屬性力量失控對衝所致。致命傷在膻中穴，該處是能量衝突最烈點。厲坤（厲護衛）死因類似，但所受衝擊主要來自外部爆炸和能量亂流。死亡時間吻合。兩人身上無其他明顯致命外傷，也無搏鬥痕跡。”
    兩人的結論，都指向了“陣法反噬、修煉意外”。
    但趙刑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太合理了。
    合理得像是一場精心編排的劇本。
    一個重傷垂死的護衛，一個急於療傷不惜動用邪術的主子，一個蹩腳的陣法，一次意外的反噬……所有線索嚴絲合縫。
    可正是這種嚴絲合縫，讓他感覺不對勁。
    他走到陸淵麵前，突然出手，快如閃電，兩根手指搭在了陸淵的腕脈上！
    冰冷霸道的真氣瞬間湧入陸淵體內，肆無忌憚地掃描著他的每一條經脈、每一個穴竅！
    陸淵身體一顫，臉上血色盡褪，露出“痛苦”之色。
    他早已將大部分逆行真氣和被束縛的火毒，收攏、隱匿於係統協助構建的幾個“偽裝節點”深處，同時用新獲得的【能量解析】能力，模擬出重度火毒侵體、經脈嚴重灼傷的假象。甚至連真氣屬性，都偽裝得與殘留在密室中的“部分特征”相似，但又顯得虛弱、渙散。
    趙刑的真氣如同刮骨鋼刀，一遍遍犁過陸淵的身體。他仔細感受著：經脈灼傷是真的，火毒淤積是真的，生機渙散是真的，真氣微弱且屬性異常也是真的……所有跡象都表明，這是一個僥幸未死、但根基已廢的可憐蟲。
    但是……
    趙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陸淵的眼睛上。
    那雙眼睛裏，有悲痛，有恐懼，有虛弱，有劫後餘生的茫然……非常符合一個底層護衛經曆如此劇變後的反應。
    可趙刑總覺得，在那瞳孔的最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一絲極其隱晦的、連他自己都未必察覺的……平靜？
    是錯覺嗎？
    還是此人城府深到了如此地步？
    “你運氣不錯。”趙刑收回手，冷冷道，“如此重的火毒和傷勢，居然能活下來。”
    “全……全靠少爺之前賞賜的培元丹吊住一口氣……”陸淵“虛弱”地回答。
    趙刑不再看他，轉身對孫烈道：“所有與三少接觸過的人，尤其是近期，全部隔離審查。別院暫時封鎖，由刑堂接管。三少遺體收斂，送回本府。相關物證封存。”
    “是！”孫烈連忙應下。
    “你，”趙刑又看向陸淵，“隨我回本府，有些細節需要進一步核實。”
    陸淵心中一凜。回趙家本府？那無疑是龍潭虎穴。但他不能拒絕，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是。”他低頭應道。
    ·
    當天下午，陸淵被安置在趙家本府外圍一間守衛森嚴的客房裏“休養”，實則軟禁。門外有兩名刑堂護衛把守，不得隨意出入。
    房間簡潔幹淨，配備了基礎的療傷藥物。陸淵知道，這既是監控，也是觀察。
    他沒有急於行動，而是老老實實服藥、調息，表現得如同一個認命且惶恐的傷者。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實則心神沉浸在係統內部，全力消化和修複此次的收獲。
    【武神係統子體模塊解析進度：45%】
    【能量轉化模塊（破損）修複中：預計需72小時，修複後可提升宿主能量吸收轉化效率20%30%】
    【基礎任務框架解析完成：獲得‘任務邏輯生成’原理（可反向解析他人係統任務漏洞）】
    【部分權限密鑰解析：確認可連接‘趙家貢獻體係’子網絡，權限等級：低級（等同普通外姓護衛）】
    【趙明軒記憶碎片整理：獲得《玄冰勁》15重完整心法（附多處修煉隱患標注）、趙家部分人際關係圖、青嵐城勢力分布基礎信息、‘天風商會’拍賣會內幕（少量）……】
    【係統本源增強效果顯現：漏洞視覺範圍擴大30%，解析速度提升15%】
    收獲巨大，但需要時間轉化為實實在在的實力。
    目前最直觀的提升，是【能量解析】能力。這能力讓他對自身和外界的能量感知與控製，上了一個台階。配合漏洞視覺，他現在不僅能看出功法武技的“漏洞”，甚至能初步解析其能量構成和運行原理。
    比如他現在內視自身，就能更清晰地“看到”那股熾熱的逆行真氣，其核心是一種極其活躍、偏向“破壞”與“熵增”的奇特屬性，與常規武道的“有序凝練”截然不同。這或許就是他卡BUG修煉帶來的異變。
    同時，他也從趙明軒的記憶碎片中，窺見了一絲趙家內部的暗流。
    趙明軒的“冰靈之體”和修煉《玄冰勁》，並非偶然，似乎與大房（趙明宇一脈）和二房（趙明軒一脈）的繼承權鬥爭有關。《玄冰勁》這本被刻意修改、留有致命缺陷的功法，很可能就是鬥爭的工具。
    而趙明宇……在趙明軒的記憶裏，這位大哥的形象陰沉、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次礦洞陷阱和可能的後續，絕對是他一手策劃。
    “我現在是‘幸存者’和‘證人’，暫時安全。趙刑雖然懷疑，但沒有證據。趙明宇那邊，如果陰謀真是他策劃，他現在應該更希望我‘閉嘴’，或者……將罪名坐實在趙明軒‘修煉邪術、自取滅亡’上，避免牽連出礦洞陷阱和他自己。”陸淵冷靜分析著。
    “那麽，他接下來可能的手段：一是暗中滅口，但風險高，容易引火燒身；二是拉攏或威脅我，讓我統一口徑；三是通過家族內部運作，盡快將此事定性，然後處理掉我這個‘不穩定因素’。”
    無論哪種，他都必須盡快擁有自保之力。
    修複能量轉化模塊，提升實力，是關鍵。
    ·
    三天時間，在緊張與平靜的矛盾中過去。
    陸淵的傷勢在藥物和自身調養下“緩慢”好轉，火毒症狀也有所“減輕”，但根基受損的“事實”無法改變。他表現得十分配合，對刑堂人員的任何詢問都如實（按照劇本）回答。
    趙刑沒有再親自審問他，但陸淵能感覺到，暗中的觀察從未停止。
    第四天上午，一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來到了這處軟禁的小院。
    大少爺，趙明宇。
    他看起來二十七八歲，麵容與趙明軒有幾分相似，但更加成熟，也更具威勢。一身華貴的錦袍，腰間懸玉，身後跟著兩名氣息悠長的老者，皆是武者境。
    他沒有進屋，隻是站在院中，隔著窗戶，看著屋內“虛弱”靠坐的陸淵。
    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惋惜”。
    “你便是陸淵？”趙明宇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小人正是。”陸淵“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你有傷在身。”趙明宇抬手虛按，“三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為救你而……唉，實在令人痛心。你也不必過於自責，三弟性子執拗，決定的事誰也勸不住。”
    話語間，將自己塑造成一個關心弟弟、通情達理的兄長形象。
    “大少爺……”陸淵麵露“感激”與“愧疚”。
    “你能在三弟身邊盡心辦事，又遭此大難，實屬不易。”趙明宇話鋒一轉，“我趙家不會虧待忠仆。你傷勢未愈，且先在此安心養傷。待事情查明，家族自有安排。或許……可以讓你去城外某個清靜莊子做個管事，安穩度日，也算對三弟有個交代。”
    恩威並施。
    先安撫，給出一個看似不錯的未來（城外莊子管事），潛台詞是：聽話，就能活，還能過點好日子。
    陸淵“誠惶誠恐”：“多謝大少爺恩典！小人……小人定當銘記大少爺和三少的大恩！”
    “嗯。”趙明宇滿意地點點頭，又仿佛隨口問道，“對了，聽說三弟動用的那秘法，需要地火炎晶？那炎晶，是從西山礦洞所得？”
    來了。切入正題。
    “是……少爺說，是在新發現的火紋鋼礦脈深處找到的，但當時取晶時引發了地火爆發，小人也是那時中的火毒。”陸淵按照準備好的說辭回答。
    “西山礦脈……”趙明宇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但很快掩飾過去，“看來那裏確實有些蹊蹺。此事家族會派人詳查。你好好休息吧。”
    他不再多問，轉身離去，仿佛真的隻是來慰問一句。
    但陸淵知道，這次見麵，是試探，也是警告。
    趙明宇在確認他是否知道礦洞陷阱的真相，也在暗示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果然，礦洞的事，他脫不了幹係。”陸淵目送趙明宇離開，眼神冰冷。
    趙明宇給出的“出路”，他一個字都不信。一旦此事風波過去，他這個“知情人”最好的結局，也是被永遠圈禁在某個偏僻莊子，更可能的是被悄無聲息地處理掉。
    必須盡快離開趙家！
    但怎麽離開？硬闖是找死。需要合理的理由，和足夠的力量。
    ·
    又過了兩天。
    【能量轉化模塊修複完成！】
    【當前能量吸收轉化效率提升28%！】
    【宿主可嚐試吸收更高濃度或更狂暴的能量，係統將協助進行安全轉化。】
    與此同時，陸淵的修為，在水磨功夫和丹藥輔助下，也終於突破到了武徒五重！雖然依舊是“虛浮”的狀態，但真氣總量和精純度都有所提升。更重要的是，他對逆行真氣的控製，以及“火毒模擬網絡”的構建，更加得心應手。
    這天傍晚，負責看守的刑堂護衛換班後，一個新麵孔的雜役送來晚飯。放下食盒時，雜役手指微動，一張折疊的小紙條，悄無聲息地滑到了陸淵手邊。
    陸淵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收起。
    雜役低頭退了出去。
    夜深人靜時，陸淵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潦草的小字：
    “明日子時，東側廢園枯井。陳。”
    陳掌櫃？
    陸淵將紙條碾碎。陳掌櫃果然有門路，居然能把消息送進趙家本府刑堂看守的地方。看來這位老掌櫃的能量和立場，都比想象中複雜。
    去，還是不去？
    風險很大，可能是陷阱。
    但留在趙家，更是死路一條。陳掌櫃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外部幫助的人，而且他之前流露出的善意不似作偽。
    “係統，標記明日東側廢園區域，提前進行環境漏洞掃描。”
    【指令確認。開始遠程掃描（範圍受限）……】
    ·
    次日，子時。
    趙家本府占地極廣，東側有一片早年廢棄的園林，據說曾死過不少人，陰氣森森，平日裏少有人至。
    陸淵憑借著【漏洞視覺】對能量流動的敏銳感知，以及係統提前掃描的路徑，如同鬼魅般避開了幾隊稀疏的巡夜護衛，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廢園深處。
    月光被枯枝割裂，投下淩亂的陰影。一口爬滿枯藤的八角石井，靜靜地立在荒草叢中。
    井邊，已經站著一個披著鬥篷的矮胖身影。
    “陳掌櫃？”陸淵壓低聲音。
    鬥篷人轉過身，掀開兜帽，正是百草堂的陳掌櫃。他臉色凝重，左右看了看，快速道：“長話短說。趙明軒的死，趙家內部爭論很大。二房（趙明軒父母一脈）咬定有陰謀，要求徹查。大房（趙明宇）則極力將之定性為意外。刑堂趙刑態度曖昧，但似乎更傾向於意外結論，因為找不到任何他殺證據。”
    “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一旦此事被強行壓下，你這個‘幸存者’就成了多餘的眼刺。趙明宇不會留你，二房也可能遷怒於你。”
    陸淵靜靜聽著：“陳掌櫃為何幫我？”
    陳掌櫃歎了口氣：“我與三少母親有舊，不忍見她唯一骨血死得不明不白，更不願見忠仆枉死。再者……”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明，“我看得出，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這次能活下來，恐怕也不全是運氣吧？”
    陸淵不置可否。
    陳掌櫃也不追問，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灰色布袋，塞給陸淵：“這裏麵有三樣東西。一張‘易容麵皮’（低級法器），能改變你的容貌氣息十二個時辰；一瓶‘斂息散’，可暫時將氣息壓製在武徒一二重；還有一張地圖，標出了青嵐城幾條隱秘的出城路徑和一個小型傳送陣的位置（單向，一次性的，通往三百裏外的‘黑岩山脈’邊緣）。”
    “黑岩山脈？”陸淵皺眉，那裏是荒獸盤踞的險地。
    “最危險的地方，有時也最安全。趙家的手，短時間內伸不到那裏。而且，那裏機遇與危險並存。”陳掌櫃快速說道，“子時三刻，西側後門會有一隊運送泔水的車出去，守衛我已經打點過，不會仔細檢查。你混進去，出城後立刻易容斂息，按地圖去傳送陣。記住，傳送陣隻能用一次，且啟動後動靜不小，務必迅速！”
    “大恩不言謝。”陸淵接過布袋，鄭重道。陳掌櫃此舉，風險極大，這份人情，他記住了。
    “快走吧。記住，活下去，變得更強。隻有活著，才有資格追尋真相，或者……複仇。”陳掌櫃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戴上兜帽，身影迅速沒入黑暗。
    陸淵不再猶豫，將易容麵皮和斂息散收起，看了一眼趙家本府那重重疊疊的屋簷，眼神冰冷。
    趙家，趙明宇……
    這筆賬，遲早要算。
    他轉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朝著西側後門的方向潛去。
    新的逃亡，即將開始。
    而黑岩山脈的荒野，等待他的，將是更加殘酷的生存考驗，以及……未知的機遇。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