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將計就計
    黏土盒滾燙。
    趙明軒將炎晶握在手中，感受著那股溫潤卻霸道的熱力順著手臂經脈上溯，所過之處，盤踞多日的刺骨冰寒竟被暫時驅散。他蒼白的麵容甚至泛起了一絲久違的紅暈。
    “好東西……”他低聲讚歎，隨即眼神又冷了下來。
    好東西，也需要正確的用法。
    這枚地火炎晶，直接吸收固然能壓製寒毒，但最多三五日，效力就會過去。寒毒根植於他的冰靈之體和《玄冰勁》的功法缺陷，非至陽至純的赤陽朱果或地心火蓮，無法根治。
    但，如果用上那“偏門之法”，以炎晶為媒介，抽取一個“偽火靈體”的全部精血和本源火氣，煉製成“炎血丹”……或許能壓製寒毒半年，甚至更久！
    足夠他等到下一次機會，或者……找到真正的解決辦法。
    代價，不過是區區一個護衛的命。
    趙明軒將炎晶小心收好，轉身走向冰心閣底層的一間密室。這密室連管事都不知道，是他暗中布置，用於嚐試各種緩解寒毒的偏方——其中不乏陰邪之術。
    密室內光線昏暗，地麵以暗紅色的朱砂繪製著一個複雜的陣圖，陣圖中央是一個凹槽，正好能放入那枚炎晶。四周擺放著九盞青銅油燈，燈油散發著淡淡的腥甜氣味——那是混合了某些荒獸精血和陰屬性草藥的特殊燃料。
    陣圖旁的石台上，擺放著幾件物品：一柄薄如蟬翼的玉刀，一個漆黑如墨的陶罐，幾張畫滿詭異符文的黃紙。
    這就是他準備好的“九陰融血秘術”。
    此術需以陰寒之地為基，以九陰燈為引，以邪陣禁錮目標魂魄與氣血，再以玉刀剖開心脈，引精血入陶罐，配合炎晶之力，在極陰中煉出一絲“偽陽”，吞服後能強行平衡體內陰陽。
    過程極其痛苦，被施術者會在魂魄清醒的狀態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精元被一點點抽幹、煉化，最終魂飛魄散。
    趙明軒麵無表情地檢查著每一件物品。道德？愧疚？在他被寒毒折磨得生不如死、家族卻隻將他視為一件可能報廢的工具時，這些情緒早已被凍結、碾碎。
    他隻想活下去。
    不惜代價。
    “少爺，一切準備妥當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密室門口響起。說話的是個獨眼中年人，姓厲，武徒九重，是趙明軒母親留下的唯一心腹，知曉他所有秘密，也是這次“施法”的護法。
    “他怎麽樣了？”趙明軒問。
    “火毒已深入骨髓，生機渙散，最多還能撐兩個時辰。”厲護衛聲音平板，“孫隊長和其他人都被屬下以‘需要安靜療傷’為由支開了，周圍也布下了隔音結界。”
    “很好。”趙明軒點頭，“把他帶進來。”
    ·
    當陸淵被抬入密室，放在冰冷陣圖中央時，他緊閉的眼皮下，【漏洞視覺】已將周圍環境掃描得一清二楚。
    陰冷的能量場，邪異的陣圖，那九盞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油燈，還有那柄玉刀上凝聚的、幾乎化為實質的怨念與血腥氣……
    好一個“救治”現場。
    趙明軒，果然沒讓他“失望”。
    【深度掃描陣圖……分析中……】
    【陣圖名稱：九陰融血血煉陣（殘缺簡化版）】
    【核心功能：剝離生命精元與特定屬性本源（火），並強行融合】
    【主要漏洞：3處。1.東北角陣紋銜接不暢，能量傳導有0.5秒延遲；2.西南陰燈燈油配比錯誤，燃燒穩定性不足；3.核心炎晶擺放方位偏差7度，融合效率降低15%。】
    【可利用性：極高。】
    陸淵心中冷笑。
    殘缺簡化版？連陣法都布不全，就想煉了我？
    也好，漏洞越多，我的機會越大。
    他維持著瀕死的偽裝，呼吸微弱，體內卻早已將“火毒模擬網絡”運轉到極致。那些被束縛、偽裝的火毒，如同潛伏的軍隊，隨時可以按照他的意誌，沿著特定的路徑爆發或轉移。
    同時，他悄悄將幾顆培元丹和一顆完整的熾血丹含在舌下，以備不時之需。
    “開始吧。”趙明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厲護衛走上前，撕開陸淵胸前焦黑的衣物，露出赤紅毒紋蔓延的皮膚。他拿起玉刀，刀尖對準了陸淵心口的位置。
    玉刀落下，沒有鮮血。
    刀尖觸碰到皮膚的刹那，陣圖驟然亮起！暗紅色的光芒沿著朱砂紋路流淌，九盞陰燈火焰猛地躥高，發出幽幽的綠光！一股陰寒、粘稠、充滿吸力的力量，瞬間包裹了陸淵全身，開始瘋狂拉扯他的氣血和魂魄！
    痛！
    不是肉體的痛，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被生生撕扯的劇痛！
    即便有所準備，陸淵也差點悶哼出聲。他死死咬住牙關，集中全部意誌，按照係統推演的最佳方案，開始行動。
    第一步：順應剝離，但控製流速。
    他放鬆了對部分表層氣血的約束，讓陣法的力量能夠“順利”地抽取一部分——這部分氣血中，混雜著大量被偽裝和束縛的火毒！
    暗紅色的“血液”順著無形的力量，流向陣圖中央的炎晶。炎晶光芒大盛，開始吸收這些氣血和其中的火毒。
    趙明軒站在陣外，感受著炎晶傳來的、越來越熾熱精純的能量波動，蒼白的臉上露出喜色。
    有效！這陸淵的本源火氣，果然比預想的還要精純！
    他立刻盤膝坐下，運轉《玄冰勁》，開始引導那被提煉出的“偽陽”之力，注入自己冰凍的經脈。
    寒氣與炎力碰撞，帶來冰火兩重天的極致痛苦，但也帶來了久違的舒暢感。他左胸處凍結的經脈，開始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第二步：引爆漏洞，製造混亂。
    陸淵在靈魂的劇痛中，分出一絲心神，操控一縷極其細微的逆行真氣，如同最靈巧的探針，沿著地麵陣圖那處“東北角銜接不暢”的漏洞，悄然刺入！
    0.5秒的延遲。
    就是現在！
    “嗡——！”
    東北角的陣紋光芒猛地一顫，流轉的能量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卡頓！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卡頓，讓整個陣法的運轉出現了一絲不協調！九盞陰燈的火焰同時搖晃了一下！
    “嗯？”厲護衛眉頭一皺，立刻加大真氣輸出，試圖穩定陣法。
    趙明軒也感覺到了能量輸入的輕微波動，但此刻他正沉浸在寒毒被壓製的快感中，並未太過在意，隻以為是正常波動。
    第三步：嫁禍東風，轉移目標。
    陸淵等待的就是厲護衛全力穩定陣法的瞬間！
    他舌下那顆完整的熾血丹，悄然化開！狂暴的藥力瞬間在體內炸開！但這股藥力，沒有衝向他的經脈，而是被他引導著，混合著更多被束縛的火毒，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湧向陣法對他氣血的抽取通道！
    同時，他將這部分“加料”的氣血，刻意導向陣法那處“西南陰燈燈油配比錯誤”的區域！
    “噗！”
    西南角的一盞陰燈，火焰猛地變成赤紅色，然後——
    “轟！”
    炸了！
    燈油混合著狂暴的火毒與熾血丹藥力，化作一團赤紅色的火球，在密室內爆開！
    “怎麽回事？！”厲護衛猝不及防，被爆炸的氣浪掀得倒退兩步，陣法維持頓時出現更大的破綻！
    趙明軒也被打斷，猛地睜開眼，看到炸裂的陰燈和紊亂的陣法光芒，臉色一變：“厲坤！穩住陣法！”
    但已經晚了。
    陸淵等待的，就是這陣法控製力最弱的瞬間！
    第四步：金蟬脫殼，反客為主！
    他體內早已準備好的“火毒模擬網絡”徹底逆轉運行！之前被束縛、偽裝的所有火毒，連同熾血丹剩餘的藥力，以及他自身逆行真氣的部分本源，被凝聚成一股濃縮到極致的、熾烈無比的能量束！
    然後，他“主動”將這股能量，沿著陣法氣血抽取的通道，“送”了出去！
    目標——陣圖中央，那枚正在發光發熱、與趙明軒氣息相連的地火炎晶！
    這股能量，不再是溫和的“燃料”，而是充滿破壞性的“病毒”！
    “嗖——！”
    赤金色的能量束沒入炎晶！
    炎晶猛地一震，原本溫潤的光華瞬間變得刺眼、狂暴！它像是一個被投入燒紅鐵塊的水桶，內部平衡被徹底打破！
    “不好！”趙明軒感應到炎晶的異變，臉色劇變，想要切斷聯係，但已經來不及了！
    “轟！！！”
    炎晶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內部的精純炎力，因為被注入了極端衝突的能量，發生了性質層麵的暴走！無數道赤金色的、蘊含著狂暴火毒和陸淵逆行真氣特性的炎力流，如同失控的煙花，從炸裂的炎晶中迸射出來！
    大部分，射向了與炎晶氣息相連最近的——趙明軒！
    小部分，則射向了維持陣法的厲護衛和陣圖本身！
    “啊——！！！”
    趙明軒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些炎力流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體內！更可怕的是，炎力中蘊含的“火毒”和“逆行真氣特性”，與他體內的寒毒、《玄冰勁》真氣發生了毀滅性的衝突！
    冰與火在他經脈髒腑中瘋狂廝殺、爆炸！
    他體表瞬間凝結出冰霜，又立刻被赤金色的火焰燒融！皮膚龜裂，鮮血剛滲出就被蒸幹！整個人如同一個破碎的、冒著冰火蒸汽的瓷器！
    厲護衛也被幾道炎力流擊中，慘叫倒地，身上燃起無法撲滅的詭異火焰，瞬間重傷！
    而陣圖，在炎晶爆炸和炎力流的衝擊下，朱砂紋路寸寸斷裂，徹底報廢！
    密室陷入一片混亂的冰火地獄。
    而在陣圖中央，陸淵“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他臉色蒼白（這次有幾分是真），身上焦黑，看起來慘不忍睹。但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艱難地“掙紮”著坐起，看著不遠處在冰火交織中痛苦翻滾、氣息急劇衰落的趙明軒，以及重傷瀕死的厲護衛。
    計劃，成功了大半。
    但還沒完。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趙明軒。
    “少……少爺……”他聲音“沙啞”無力，“您……您怎麽了……這陣法……這火焰……”
    趙明軒已經說不出話，隻能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憤怒、不解地看著他。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完美的計劃，會變成這樣！
    陸淵“焦急”地在他身邊跪下，看似想要攙扶，一隻手卻“不經意”地按在了趙明軒劇烈起伏的胸口，正好是寒毒與炎力衝突最激烈的膻中穴附近。
    【接觸目標‘趙明軒’，深度掃描……】
    【狀態：冰火衝突失控，經脈崩毀73%，髒腑重創，生命垂危】
    【檢測到其體內‘武神係統’（子體）因宿主生命危機及能量極端衝突，出現嚴重邏輯錯誤，防禦機製失效】
    【發現可入侵漏洞：係統核心因試圖同時處理寒毒、炎力、宿主瀕死指令，陷入死循環】
    武神係統！子體！
    陸淵心中一震。果然，趙明軒也有係統，雖然是大眾款的“武神係統”子體，但畢竟是係統！
    而現在，這個係統因為趙明軒的瀕死和能量衝突，出現了致命的BUG！
    【警告：目標係統正在嚐試強製剝離，尋找新宿主（優先級：附近生命體）】
    【預計3秒後開始強製綁定嚐試】
    想跑？還想綁定我？
    陸淵眼神一厲。
    “係統，鎖定該漏洞，反向入侵！搶奪控製權！不……直接‘吞噬’它！”
    【指令確認。啟動‘漏洞吞噬’協議（首次運行，存在風險）……】
    【構建數據通道……注入邏輯病毒（基於目標係統當前死循環定製）……】
    【入侵成功！開始剝離目標係統核心數據流……】
    一股冰冷而龐雜的數據流，順著陸淵的手掌，強行湧入他的腦海！
    無數關於《玄冰勁》的修煉心得、趙家的秘聞、武技招式、甚至趙明軒的部分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湧來！
    同時湧來的，還有“武神係統”子體本身的結構代碼、運行邏輯、能量轉化模塊……
    【吞噬進度：10%…30%…60%…】
    【警告：目標係統核心抵抗加劇，嚐試自毀……】
    【啟動強製鎮壓：注入‘無限循環’指令，癱瘓其自毀邏輯】
    趙明軒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雙眼翻白，最後一絲生機迅速流逝。他體內的“武神係統”光芒急速閃爍，最終，如同斷電般徹底黯淡、消散。
    所有數據流，被陸淵的係統強行掠奪、吞噬、整合。
    【吞噬完成！】
    【獲得：大量功法武技數據、趙家秘聞碎片、武道修煉經驗包】
    【獲得：武神係統子體‘能量轉化模塊’（已破損，可修複）、‘基礎任務框架’（可解析）、‘部分權限密鑰’（指向趙家主係統）】
    【係統本源增強，算力提升15%，漏洞數據庫容量擴展】
    【新功能解鎖：能量解析（初級）——可更高效解析異種能量結構】
    【警告：檢測到宿主生命氣息與趙明軒死亡時間、地點高度關聯，可能引發因果牽連及趙家追查。】
    陸淵鬆開手，趙明軒的身體軟軟倒下，氣息全無。
    這位趙家三少，在極致的冰火痛苦和係統被奪的雙重打擊下，徹底隕落。
    陸淵看著他的屍體，眼神複雜，但很快恢複冰冷。
    弱肉強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迅速行動，將自己身上一些明顯的、屬於“反抗”的痕跡消除，並故意弄出更多“掙紮中被陣法反噬”的傷痕。然後將趙明軒的屍體擺成盤坐運功、卻遭陣法反噬暴斃的姿態。
    厲護衛也已經斷氣，死狀淒慘，正好可以作為“護法不力、一同遭殃”的證據。
    做完這一切，陸淵才踉蹌著撲到密室門口，用盡最後力氣，“虛弱”地拍打著石門。
    “來人……快來人啊……少爺……少爺出事了！！！”
    聲音淒厲，充滿了“驚慌”與“悲痛”。
    門外很快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驚呼。
    門開了。
    孫隊長、管事、以及聞訊趕來的護衛們，看到密室內如同煉獄般的景象，全都驚呆了。
    滿地狼藉，報廢的邪陣陣圖，兩具淒慘的屍體（趙明軒和厲護衛），以及唯一幸存、卻看起來離死不遠的陸淵。
    “三少！！”管事撲到趙明軒屍體旁，探了探鼻息，麵如死灰。
    孫隊長則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陸淵，急問：“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陸淵“艱難”地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道：“少爺……少爺為了救我……動用了一種秘法……用炎晶和陣法……想幫我拔除火毒……可是……可是陣法突然失控……爆炸了……厲護衛想穩住陣法……也……少爺他……嗚嗚……”
    他恰到好處地“哽咽”起來，將一個忠心耿耿、目睹主上為救自己而罹難的悲慟護衛，演得淋漓盡致。
    配合現場的慘狀，以及陸淵身上“嚴重”的傷勢和“深入骨髓”的火毒，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話。
    誰會想到，一個武徒四重、身中火毒瀕死的護衛，能反殺武徒九重的三少爺和他的心腹護衛？
    這隻能是陣法反噬、修煉邪術走火入魔的意外！
    孫隊長臉色鐵青，看著趙明軒屍體旁那炸裂的炎晶碎片和邪異的陣圖殘骸，再聯想到之前礦洞的人為陷阱和炎晶……
    一切似乎都能串聯起來：三少為了療傷，暗中修煉邪術，需要火屬性寶物和“藥引”，結果玩火自焚。
    “封鎖現場！立刻上報家族！”孫隊長當機立斷，“陸淵傷勢太重，快抬去療傷！所有知情者，不得外傳半個字！”
    陸淵被抬走時，最後看了一眼那間充滿冰火與死亡氣息的密室，然後閉上了眼睛。
    身體很疲憊，火毒的偽裝和剛才的爆發消耗巨大，吞噬係統帶來的數據衝擊也讓頭腦發脹。
    但心中，一片冰冷的清明。
    第一局，贏了。
    趙明軒死了，威脅暫時解除。
    地火炎晶雖然炸了，但精華和部分數據已被係統吞噬吸收。
    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武神係統”子體的部分模塊和權限密鑰，這對他了解這個世界的係統本質，以及未來對抗趙家，可能至關重要。
    當然，危機遠未結束。
    趙明軒的死，趙家絕不會善罷甘休。調查是必然的。
    大少爺趙明宇，很可能也會有所動作。
    而他自己，需要時間消化所得，需要變得更強大。
    他感受著體內係統正在緩慢修複和整合新獲得的【能量轉化模塊】，以及腦海中多出的那些武道知識和趙家秘聞碎片。
    新的道路，在鮮血與算計中，悄然鋪開。
    接下來的風雨，隻會更猛烈。
    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礦奴了。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