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縣學邀請:廢材書生回學堂
字數:7804 加入書籤
牛二那件事過去後沒幾天,林逸的攤子前來了個稀客。
不是街坊,不是商人,是個穿儒衫的老者。六十來歲,花白胡子梳得整齊,戴著一頂方巾,走路時背挺得筆直,手裏拄著根紫竹杖。
老者站在攤子前,盯著“林氏天機推演”的招牌看了好一會兒,眉頭微微皺著。
小木頭正在給一個賣菜的大娘算今天該進什麽菜——其實不是算,是分析:昨天西街口賣菜的多,今天該去東街;最近天熱,綠葉菜放不住,該少進多賣。
大娘付了十文錢,高高興興走了。小木頭一抬頭看見老者,愣了愣:“老先生,您……”
“林逸在嗎?”老者開口,聲音沉穩。
“先生去茶館了,馬上回來。”小木頭搬過凳子,“您坐會兒?”
老者沒坐,依舊站著,目光在攤子上掃視。看到那本《推演入門》時,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約莫一盞茶工夫,林逸回來了——他剛去茶館跟張半仙商量下月初一廟會的事。看見老者,他也愣了。
這老者他認識。或者說,原身的記憶認識。
縣學教諭,姓陳,名守正。三年前原身參加縣試時,就是這位陳教諭主持的。當時原身文章寫得花團錦簇但空洞無物,陳教諭批了八個字:“華而不實,難堪大用。”
後來原身落榜,一度想尋短見,也有這位教諭“眼力太毒”的緣故。
“陳教諭?”林逸拱手。
陳守正打量著他,眼神複雜:“林逸,三年不見,你……變化很大。”
“混口飯吃。”林逸笑了笑,“教諭找我有事?”
陳守正沉默片刻,說:“聽說你最近名聲很響。《推演入門》那本冊子,老夫看了。”
林逸心裏一緊。這老學究,該不會是來批判他“離經叛道”的吧?
“寫得如何?”他試探著問。
“歪理邪說。”陳守正毫不客氣,“但……有些道理。”
這轉折讓林逸和小木頭都愣了。
陳守正歎了口氣:“縣學裏那些學生,讀死書,死讀書。寫出來的文章,跟你三年前一個毛病——華而不實。老夫想了很久,問題出在哪兒。”
他頓了頓,看著林逸:“看了你的冊子,有點明白了。他們隻知聖人言,不知世間事。你那些‘觀察’‘分析’的法子,雖然粗淺,卻是在教人看世界。”
林逸鬆了口氣:“教諭過獎。”
“不過獎。”陳守正搖頭,“所以老夫來,是想請你到縣學講一堂課。”
“什麽?”林逸以為自己聽錯了。
“講你的‘推演之術’。”陳守正說,“不用講多深,就講講怎麽觀察,怎麽分析。給那些學生開開眼,讓他們知道——聖賢書外,還有活生生的世間。”
林逸沉默了。這事有點突然。
“教諭,”他想了想,“我當年可是您口中的‘難堪大用’。現在讓我回去講課,不怕被人笑話?”
“笑話?”陳守正哼了一聲,“能讓學生寫出實在文章,比麵子重要。你去不去?”
林逸看看小木頭。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
“去。”林逸點頭,“什麽時候?”
“明天上午,巳時。”陳守正說,“講一個時辰。講好了,縣學給你十兩銀子做酬勞。講不好……就當老夫看錯了人。”
說完,他拄著竹杖走了,背影還是那麽挺直。
小木頭興奮地拽林逸袖子:“先生!您要去縣學講課了!那可是縣學啊!”
林逸心裏卻有點打鼓。給一幫書生講課,講他的“數據分析”?這畫風也太詭異了。
晚上,他翻來覆去想講什麽。最後決定:就講《論語》裏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用數據分析的角度,重新解讀。
第二天上午,林逸換了身最體麵的衣裳——還是那件青布衫,但洗得幹淨,熨得平整。小木頭非要跟去,林逸就帶上了。
縣學在鎮東,青磚黑瓦,門口立著“明倫堂”的匾額。林逸走到門口時,腳步頓了頓——三年前,他就是在這兒落榜的。
陳守正在門口等他,看見他,點點頭:“來了。學生在堂上等著了。”
林逸走進講堂。堂下坐著三十多個書生,年紀從十五六到二十出頭都有。看見他進來,竊竊私語聲響起。
“這就是林逸?”
“那個算命的?”
“教諭怎麽請他來……”
陳守正咳嗽一聲,堂上安靜了。他走到講台前,簡單介紹:“今日請林逸先生來講‘觀察推演之術’。爾等靜聽。”
說完,他退到一旁坐下。
林逸站在講台上,看著下麵那些年輕的臉——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有等著看笑話的。他深吸一口氣,開口:
“諸位,今日不講聖賢書,講怎麽‘看’。”
他從袖中拿出三枚銅錢,放在講台上:“比如這三枚錢。諸位看到了什麽?”
一個書生舉手:“錢。”
“什麽錢?”
“銅錢。”
“還有呢?”
書生語塞。
林逸拿起第一枚:“這枚,康元三年鑄,銅七鉛三,重一錢二分。邊緣磨損均勻,是長期流通的結果。”又拿起第二枚:“這枚,康元五年地方仿鑄,銅六鉛四,輕半分。字跡略模糊,是模具問題。”第三枚:“這枚,假錢,銅五鉛五摻錫,聲音發悶。”
他敲了敲第三枚,“叮”聲確實沉悶。
堂上安靜了。
“這就是觀察。”林逸說,“不是用眼睛看,是用腦子帶著眼睛看。看細節,看差異,看背後的原因。”
他頓了頓,拋出今天的主題:“《論語》有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諸位如何理解?”
一個書生站起來背書:“聖人教誨,要虛心向學,他人必有我可學之處。”
“說得好。”林逸點頭,“但若用觀察分析的方法,這句話可以換個角度理解。”
他在背後的黑板上——縣學居然有黑板,是陳守正新弄的——寫下:三人行,必有我師。
“咱們來算算概率。”林逸說,“假設每個人身上,都有至少一樣你可以學的東西。那麽隨機找三個人,至少一人有你可學之處的概率是多少?”
書生們麵麵相覷。概率?這詞兒新鮮。
林逸開始列式子——當然是用白話:“假設每個人有東西可學的概率是……咱們保守點,算七成。那麽三個人都沒有的概率,就是三成的三次方——0.3乘0.3乘0.3,約等於0.027,也就是不到百分之三。”
他在黑板上寫下數字:“所以,至少一人有你可學之處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七以上。接近百分之百。”
堂上一片嘩然。
“這……這怎麽可以算概率!”
“聖人之言,豈能用數術衡量!”
陳守正也皺起了眉。
林逸不慌不忙:“我不是說聖人說得不對。我是說,聖人說得對——而且可以用數據證明他說得對。‘三人行必有我師’,不是玄妙的道理,是經過實踐檢驗的高概率事件。”
他看向那個最先反對的書生:“這位同窗,你早上來學堂時,路過早市了嗎?”
書生一愣:“路過了。”
“看到賣菜的李嬸了嗎?”
“看、看到了。”
“李嬸今天賣的什麽菜?”
書生語塞。
林逸笑了:“你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今天賣的小白菜特別水靈,因為昨兒夜裏她給菜地澆了井水,水涼,菜脆。她還特意留了最嫩的一把,說要送給西街口王奶奶——王奶奶牙口不好,就愛吃嫩菜。”
他頓了頓:“這是李嬸的仁心。仁心可學否?”
書生沉默了。
“再比如,”林逸繼續說,“茶館說書的劉先生,為了一個新段子,翻了三本縣誌,問了八個老人,改了十稿。這是‘鑽研’的精神。可學否?”
“賣豆腐的張叔,每天第一個起床磨豆子,豆腐嫩而不碎,三十年來從沒偷工減料。這是‘誠信’。可學否?”
他一個個舉例,都是鎮上普通人,普通事。
堂上漸漸安靜了。年輕的書生們眼睛開始發亮。
“所以‘三人行必有我師’,”林逸總結,“不是說非要找三個讀書人。街上的販夫走卒,家裏的爹娘兄弟,田裏的農夫工匠——每個人身上,都可能有一處閃光點,值得你學。關鍵在於,你要會‘觀察’,會‘發現’。”
他回到黑板前,寫下兩個詞:觀察、發現。
“讀書是為了明理。但理在書中,也在書外。隻會讀書,是書呆子;既會讀書,又會看世界,才是真學問。”
說完,他看向陳守正。
老教諭坐在那兒,臉上表情複雜。有震驚,有不解,但似乎……也有觸動。
林逸又講了一會兒,講怎麽觀察人的衣著舉止,怎麽分析事的來龍去脈,怎麽從細節推斷整體。他舉的例子都是書生們熟悉的:縣試考官喜歡什麽風格的文章,鄉試的時務策論該怎麽準備,甚至怎麽從同窗的筆墨習慣看出他的性格。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結束時,陳守正站起來,沉默片刻,說:“散學。”
書生們卻沒急著走。好幾個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
“林先生,觀察人物衣著,具體看哪些?”
“數據分析用在策論裏,該怎麽寫?”
“您說的‘概率’,能再講講嗎?”
林逸一一解答。小木頭在旁邊幫忙發《推演入門》——陳守正居然買了二十本,說要給學生們看。
等人都散了,陳守正走到林逸麵前,掏出一個布包:“十兩銀子,酬勞。”
林逸接過:“謝教諭。”
陳守正看著他,半晌,歎了口氣:“林逸,你這一套……確實有點東西。雖然離經叛道,但能讓學生開竅。”
他頓了頓:“下個月初一,縣學有場辯論,講‘格物致知’。你來當個嘉賓,如何?”
林逸笑了:“教諭不怕我把學生都帶‘歪’了?”
“歪不歪,看結果。”陳守正擺擺手,“能寫出好文章,考上功名,就是正路。”
說完,他拄著竹杖走了。走到門口,又回頭:“那本《推演入門》,老夫又看了兩遍。裏麵有些話……說得在理。”
林逸目送他離開。
小木頭興奮得小臉通紅:“先生!您講得太好了!那些書生都聽傻了!”
林逸摸摸他腦袋:“走吧,回家。”
走出縣學時,陽光正好。幾個書生在門口討論剛才的課,看見林逸,紛紛作揖:“林先生!”
林逸點點頭,帶著小木頭往西街口走。
路上,小木頭忽然說:“先生,您今天說的‘三人行必有我師’,我懂了。”
“哦?”
“就像我跟你學觀察,跟李嬸學認菜,跟張叔學算賬——每個人都是我老師。”小木頭認真地說,“隻要我肯學,天天都能學到東西。”
林逸笑了:“對。這才是真正的‘求學’。”
回到攤子,還沒坐下,就有人來問:“林先生,聽說您去縣學講課了?講的什麽?”
消息傳得真快。
林逸簡單說了說。那人聽完,豎起大拇指:“林先生,您這是把算命……不對,是把學問,做到頂了!”
林逸笑笑,沒說話。
他心裏清楚,今天這場講課,隻是個開始。
陳守正那句“離經叛道”,不是隨便說的。他用數據分析解《論語》,在老學究們眼裏,恐怕真是大逆不道。
但那些年輕學子發亮的眼睛,讓他覺得……也許,這麽做是對的。
係統界麵悄然彈出:
【特殊事件:縣學講學】
【影響評估:在年輕學子中播種新思維,在老派學究中引發爭議】
【聲望變化:士林聲望+30(當前:士林聲望50,庶民聲望241)】
【新任務觸發:參與下月初一“格物致知”辯論】
林逸關掉界麵,看著西街口來來往往的人。
這個世界,正在因為他,發生一點點的改變。
也許很小,但確實在變。
這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