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弑神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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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風裹挾著塵土,刮過荒蕪的亂石灘。
楚臨淵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在嶙峋怪石間無聲穿梭。
他身後,十幾名衣衫襤褸、氣息萎靡的囚犯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
每個人臉上都殘留著鎖靈獄的恐懼,以及劫後餘生的茫然。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汗味和絕望的氣息。楚臨淵沒有回頭。
他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覆蓋著方圓數百丈的範圍,捕捉著夜風中任何一絲異常的靈力波動。左肩傳來陣陣隱痛,那是硬撼秦烈巨斧留下的震蕩傷,雖然弑神血脈的吞噬之力化解了大部分侵入的熔岩靈力,但武王級別的純粹力量衝擊依舊不容小覷。
他右手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逆鱗”匕首,冰冷的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鎮定。這把由莫老精心打造的兵器,在剛才的戰鬥中飲了秦烈的血,此刻似乎更加幽暗,仿佛在無聲地渴望著更多。
“上使……”那個冰冷、高高在上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海中回響。神族走狗的目光,已經鎖定了他。
這比王城的千軍萬馬更讓他感到緊迫。力量!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需要徹底掌控這名為“廢血”的弑神之力!
逃亡的隊伍沿著一條早已幹涸的古河道,向著遠離王城的方向跋涉。河床崎嶇,布滿了被洪水衝刷得圓滑的巨石和深陷的淤泥坑。
一個虛弱的老者腳下不穩,猛地向前撲倒,連帶扶著他的年輕人都踉蹌了一下。
“小心!”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是隊伍中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他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才避免兩人摔進泥坑。
楚臨淵停下腳步,目光掃過眾人。這些被王族視為祭品的“特殊血脈者”,此刻大多麵如金紙,氣息微弱。
鎖靈獄的符文禁製和長期的折磨,幾乎榨幹了他們最後一絲生機。
這樣下去,不等追兵趕到,他們自己就會倒斃在這荒野之中。
“原地休息。”
楚臨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走到一塊巨大的、半埋入河床的黑色岩石旁,盤膝坐下,閉目調息。
體內,貫通的第一重逆脈緩緩運轉,如同一條蘇醒的暗河,吞噬著四周稀薄的天地靈氣,修複著身體的損傷。
那冰冷的、破滅萬法的力量在經脈中流淌,每一次循環,都讓他對這股力量的掌控多一分熟悉。
囚犯們如蒙大赦,紛紛癱倒在冰冷的石頭上,大口喘息。
有人拿出藏在破爛衣服裏的幹硬餅子,小口啃著;有人則望著漆黑的夜空,眼神空洞。
“血梟大人……”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楚臨淵睜開眼,看到那個差點摔倒的年輕人正看著他,臉上帶著敬畏和一絲希冀,
“我們……要去哪裏?”
楚臨淵沉默片刻。
去哪裏?他自己也沒有明確的目的地。
王城周邊已被封鎖,黑市暫時不能回,莫老那裏也可能被盯上。
他需要一個足夠隱蔽、能暫時安置這些人的地方,同時……他需要力量,需要答案。
“活下去的地方。”
他最終隻吐出這幾個字,目光重新投向深邃的黑暗。
弑神血脈的秘密,那本殘缺的《逆脈經》,以及腦海中那個神秘聲音的隻言片語,如同迷霧般籠罩著他。
他需要撥開這迷霧。夜色漸深,寒意更重。就在楚臨淵準備下令繼續趕路時,隊伍中那個沉默的中年漢子突然站起身,走到楚臨淵身邊的那塊巨大黑岩旁,伸出粗糙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岩石表麵一道極其隱蔽的、幾乎被風沙磨平的刻痕。
“大人,”漢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這石頭……這刻痕……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類似的記載。”
楚臨淵目光一凝:“說下去。”
“我祖上曾是遊方行商,走南闖北,收集過不少奇聞異錄。”
漢子回憶著,手指沿著那道刻痕的走向滑動,“他留下的筆記裏提過,在荒原深處,有一些被遺忘的古跡,上麵的符號古老而神秘,據說是上一個紀元留下的……其中一種符號,就和這刻痕很像,筆記上說,它代表著‘被放逐的戰士’或者……‘弑神的血脈’!”
“弑神血脈”四個字如同驚雷,在楚臨淵心中炸響!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黑岩前,仔細端詳那道刻痕。在弑神血脈的感知下,那看似普通的刻痕,竟隱隱散發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古老蒼茫的氣息,與他體內的血脈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帶路!”楚臨淵的聲音斬釘截鐵。
在中年漢子的指引下,隊伍偏離了幹涸的河道,深入更加荒涼崎嶇的山地。
地勢逐漸升高,怪石嶙峋,荊棘叢生。中年漢子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和楚臨淵那超乎常人的感知指引方向。
天亮時分,他們在一處極其隱蔽的山坳深處,發現了一個被藤蔓和碎石幾乎完全封死的洞口。
楚臨淵揮手示意眾人停下。他獨自上前,逆鱗匕首揮出,幽暗的刃光閃過,堅韌的藤蔓如同朽木般斷裂。
他運起一絲逆脈之力,手掌按在堵住洞口的巨石上。
“開!”
低喝聲中,巨石發出沉悶的摩擦聲,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深洞口。
一股遠比鎖靈獄更加古老、更加陰冷、仿佛沉澱了萬載歲月的氣息,撲麵而來。楚臨淵毫不猶豫,率先踏入。
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他眼中燃燒的血色火焰,如同兩盞微弱的燈,映照出腳下粗糙的石階。
空氣冰冷刺骨,帶著濃重的塵土和岩石的味道。石階盤旋向下,深不見底。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出現在眼前。洞頂垂下無數奇形怪狀的鍾乳石,散發著微弱的熒光,勉強照亮了洞窟中央的景象。
那裏,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通體漆黑,材質非金非石,表麵光滑如鏡,卻又布滿了無數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天然紋路。
石碑高達三丈,寬逾一丈,散發著一種亙古、蒼涼、不屈的磅礴氣息。
最令人震撼的是,石碑之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奇異文字!這些文字並非楚臨淵所知的任何一種,筆畫扭曲,如同龍蛇盤踞,又似星辰軌跡,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玄奧和力量感。
楚臨淵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他體內的弑神血脈,在見到這石碑的瞬間,如同沸騰的岩漿,發出前所未有的轟鳴!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與呼喚,強烈地衝擊著他的心神!他一步步走向石碑,伸出手,指尖顫抖著,輕輕觸碰那冰冷的碑麵。就在指尖接觸的刹那——
“嗡!”
整個石碑驟然亮起!
無數暗金色的光芒從那些奇異的文字中流淌出來,如同活物般在碑麵上遊走、匯聚!
一股浩瀚如海的信息洪流,無視了語言的障礙,直接衝入了楚臨淵的腦海!
一幅幅破碎而震撼的畫麵在他意識中閃現:蒼茫的太古戰場,天穹破碎,神魔隕落如雨!
一群身軀偉岸、氣血衝霄的身影在浴血搏殺!他們的力量並非源於丹田靈力,而是源自血脈深處那股破滅一切的意誌!
他們徒手撕裂神軀,吞噬神魔本源,所向披靡!他們是——弑神族!
然而,畫麵陡然一轉!無數道橫貫天地的鎖鏈從天而降,帶著至高無上的法則之力!鎖鏈洞穿了弑神族戰士的身軀,封印了他們的血脈本源!一個宏大而冰冷的聲音響徹寰宇,宣告著弑神族的“罪孽”與放逐!
最後,畫麵定格在一行由暗金色光芒組成的文字上,那文字的含義直接烙印在楚臨淵的靈魂深處:“神懼吾血,故汙之為‘廢’!此界靈力,乃神族枷鎖!吞噬靈力,破滅枷鎖,方為吾族歸途!《逆脈經》,即吾族破封之匙!”
信息洪流緩緩退去,石碑上的光芒黯淡下來,恢複成古樸的黑色。楚臨淵站在原地,如同雕塑,久久未動。
他的內心卻掀起了滔天巨浪!廢血?不!這是被神族恐懼、汙名化、並設下驚天騙局封印的弑神血脈!
整個世界的修煉體係,從引氣入體到武王稱尊,竟然都是神族為了禁錮這血脈、奴役此界生靈而布下的枷鎖!
吞噬正統修煉者的靈力,並非邪功,而是打破枷鎖、回歸本源的唯一途徑!《逆脈經》,正是開啟這血脈寶藏的鑰匙!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和滔天的怒火在楚臨淵胸中燃燒!王族的迫害,林清玥的無奈,世人的唾棄,秦烈的追殺,上使的蔑視……這一切的根源,都源於神族這個彌天大謊!
他緩緩轉過身,眼中燃燒的血焰前所未有的熾烈,目光掃過洞口處那些驚疑不定、被石碑異象震撼的囚犯。
他們,都是被這“正統”修煉體係所排斥、所迫害的“特殊血脈者”。
“你們,”
楚臨淵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的決絕,“並非異類,更非祭品!你們的血脈,是被神族刻意扭曲和壓製的力量!而我的血脈,名為——弑神!”
他抬起手,指向那麵沉寂的石碑:“那上麵,記載著真相!記載著神族的謊言!也記載著……我們打破枷鎖的道路!”
囚犯們麵麵相覷,震驚、茫然、難以置信,最終化為一絲絲在絕望中燃起的微弱火光。
他們看著楚臨淵,看著他那雙仿佛能吞噬一切黑暗的眼睛。
“追隨我,”
楚臨淵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我將帶領你們,撕碎這謊言,奪回屬於我們的力量!這世間,不該有神!”
一股無形的氣勢從他身上升騰而起,冰冷、破滅、卻又帶著一種引領新生的決絕。
洞窟內一片寂靜,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那個沉默的中年漢子第一個單膝跪地,嘶啞著聲音道:“願追隨大人,破此枷鎖!”
緊接著,一個,兩個……十幾個囚犯,無論老少,都掙紮著,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和對未知力量的渴望,紛紛跪倒在地。
“願追隨大人!”
楚臨淵看著眼前這些被世界拋棄的人,看著他們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心中那名為“弑神”的種子,開始瘋狂滋長。
他需要力量,需要勢力!這麵石碑,這些追隨者,就是起點
!然而,就在這決心初定的時刻,他懷中的一枚小巧的玉符(林清玥所贈,用於緊急聯絡)突然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
同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煌煌天威的冰冷意念,如同無形的探針,掃過這片荒蕪的山地,在溶洞入口處微微一頓!
楚臨淵臉色驟變!
上使!
祂的感知,竟然如此之快就追蹤到了附近!
幾乎在同一時間,溶洞外,遙遠的王城方向,一道赤紅色的光芒衝天而起,在高空中轟然炸開,化作一個巨大無比、覆蓋了小半個天空的猙獰“梟”首圖案!
圖案下方,一行由靈力凝聚的金色大字熠熠生輝,即使在百裏之外也清晰可見:“緝拿逆賊‘血梟’,生死不論!凡提供線索者,賞萬金,封千戶!擒殺者,封侯!”
王族的通緝令,以最張揚、最急迫的姿態,昭告天下!洞內剛剛燃起的火焰,瞬間被洞外席卷而來的刺骨寒意所籠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