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蕭家 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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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鎮蕭家
    別他娘的睡了!太陽都要曬屁股了,被蕭老頭逮住,你又得挨一頓臭罵!”
    林川迷迷糊糊睜開眼,床沿散落著幾團皺巴巴的廁紙。他打了個哈欠,明顯是昨晚勞累了,整個人蔫蔫的提不起勁。
    揉了揉酸澀的眼,看清了木板床邊的人——正是李風,和他一同在蕭家雜役院打理後院的夥伴,兩人關係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林川焉了吧唧的說道:“你當這蕭家還真是你家祖輩產業啊,那麽勤快,旁人不知道的以為你有每年分紅呢。”
    李風聞言一巴掌拍在林川的後腦勺上疼的林川直罵娘。這小子生得虎頭虎腦,濃眉大眼,胳膊腿結實得跟小炮仗似的,皮膚是常年在外頭跑的健康黑,一笑嘴角還露倆小虎牙,看著就透著股爽朗熱乎的勁兒。
    “你小子話有點密了啊。”李風扯了扯嗓子,眼角餘光飄向門外“昨天蕭老頭就逮住你偷懶,指著你鼻子罵半天你是睡一覺就忘了?”
    再被逮住,這個月的工錢都得扣光,看你拿啥娶媳婦。”
    林川揉了揉腦袋,悻悻地撇撇嘴,慢吞吞起身把床邊皺巴巴的廁紙扒拉到地上。
    個子高挑,肩背雖不算多寬厚,卻透著股少年人特有的挺拔,往那兒一站,哪怕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也瞧著比雜役順眼幾分。
    “娶媳婦哪是能急得來的事,再說了那蕭老頭就是個鐵公雞摳門的很,咱們累死累活他瞧不見一偷懶那他娘的眼就跟長在我頭上似的。”
    “廢話,人家是管事的,我們是挖地刨土的,能一樣嗎?”李風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拽起林川扔在床腳。
    “趕緊的,藥房那邊催著要靈草,去晚了又是一頓罵,對了昨天趕集的二販子貨郎今早來過,說你托他買的那本殘缺劍譜有眉目了。”
    林川一聽這話,眼睛唰地亮了,剛才那股子蔫蔫的勁兒瞬間沒了,忙不迭地套上衣服:“真的?他要多少銅板?”
    “沒說,就說今兒個晌午還在老地方等你。”李風說著,抬腳就往外走,“動作麻溜點,先把活幹完,別整體就想著劍譜媳婦的,小心蕭老頭扒了你的皮。”
    林川胡亂抹了把臉,心裏頭美滋滋的,一邊跟著李風往外跑,一邊嘀咕:“等老子學成了劍法,掙了大錢,娶上仨媳婦,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看這蕭家的臉色!順便把你小子請來跟我挖地。”想到這林川嘿嘿的笑了起來有點猥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著嘴,笑罵聲清脆地蕩在清晨的雜役院裏,透著窮孩子獨有的苦中作樂的熱乎氣,一溜煙鑽進了雜役後院的藥圃。
    露水還凝在靈草的葉片上,沾濕了兩人的粗布鞋麵。藥圃裏的靈草長得參差不齊,葉片泛著淡淡的靈氣光澤,最金貴的幾株金丹草被圈在木柵欄裏,葉片上還有露珠墜著微光。
    李風挽著袖子蹲下身,指尖麻利地掐住一株靈草的根莖,手腕一旋就將整株帶土拔了出來,抖落泥土後扔進竹籃裏。
    “動作麻利點,這赤血芽要趁芽尖沒泛紅透采,等日頭一毒,芽尖發黑就廢了,藥房那邊不收了。”
    林川嗯了一聲,心思卻早飄到了晌午的約定上。他蹲在田埂邊,指尖剛觸到赤血芽殷紅的芽尖,就被那點溫熱的觸感勾得回了神——這芽尖要是再紅幾分,可就成了廢草。
    他學著李風的樣子,掐住根莖手腕一旋,卻沒拿捏好力道,隻扯斷了半截莖稈,斷口處滲出點點紅汁,像極了血珠。
    “你小子幹啥呢!”李風眼尖,一巴掌拍在他後頸上,“毛手毛腳的,這赤血芽斷了莖就沒用了,蕭老頭瞧見了,非得扣你工錢不可!”
    林川悻悻地縮回手,把那半截殘草扔到一邊,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走神了嘛。”
    林川重新蹲好,定了定神,指尖穩穩掐住另一株赤血芽的根莖,手腕巧勁一旋,整株靈草帶著濕泥被拔了出來。
    天穹忽掠一道身影,快得如流星一般,不知何時立在了藥圃上空——周身罩著一層近乎透明的斂息結界,將衣袂翻飛的聲響、外泄的靈力盡數裹住,普通人便是近在咫尺也渾然不覺。
    林川正低頭撿赤血芽,他下意識抬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猛地攥住了他,那感覺很怪,像冥冥之中有根線輕輕扯了他一下。他愣在原地,指尖還沾著赤血芽的紅汁,竟一時忘了動彈。
    “發什麽呆呢?魂都飛上天了!”李風的聲音陡然響起,隨即林川的後腦勺又挨了一巴掌。
    林川一個激靈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把赤血芽塞進竹籃,訕訕地笑了笑:“沒、沒什麽,就是覺得剛才有點怪。”
    李風狐疑地瞥了眼空蕩蕩的天際,啐了一口:“怪個屁,是你小子偷懶找借口。趕緊幹活,這一籃還差半筐呢,耽誤了時辰,蕭老頭的拐杖可不是吃素的!”
    身影就那麽靜靜俯瞰著下方的少年,身形像縹緲得像被風吹散的煙,輪廓模糊不清,既辨不出男女,也看不出年歲,唯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輕飄飄落在林川身上,無波無瀾,讓人猜不透半分心思。
    突然間,一雙眼睛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身影前。
    那不是血肉鑄就的眼,更像是天地靈氣凝成的光——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浩瀚得令人窒息的灰白,靜靜懸在虛空裏,透著睥睨眾生的漠然。
    周遭的雲氣瞬間凝滯,連風都不敢再動分毫,一股無形的威壓鋪天蓋地壓下來,仿佛整片天穹都在緩緩傾塌,連光線都扭曲得變了形。
    “爾,非此方天地之魂,非此片歲月之客。”
    聲音並非由口舌發出,而是直接響徹在天地間,落在每一寸虛空裏,帶不容置喙的漠然與威嚴,震得雲層翻湧碎裂。
    但下方的青石鎮卻絲毫不受影響。仿佛隻有眼前的這道身影能聽見。
    “越界而來,欲作何?”
    短短八字,卻似攜著萬古滄桑的重量,壓得那道身影的斂息結界寸寸龜裂,一縷極淡的血色霧氣,不受控製地溢了出來。
    身影沒有半分應答,甚至連姿態都未變,唯有周身驟然炸開的暗沉的血芒,撕破了凝滯的雲氣。
    不知何時一柄劍身暗紅的長劍現出,劍身流轉著不屬於這片天地的詭譎紋路,劍身散逸出的氣息,竟讓這片天地的法則都開始震顫。
    身影抬手,劍隨心動。
    沒有多餘的招式,隻是平平一劍,朝著那雙灰白的天眼鎮壓而去。暗紅劍芒所過之處,虛空寸寸塌陷,天眼散逸的煌煌威壓如潮水般退散。
    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隻有一股暗沉的鎮壓之力,順著暗紅劍身席卷而下。劍光所及之處,虛空如琉璃般崩碎,卻又被無形的力量強行禁錮,連碎片都無法飄散。
    天地間的法則之力,在這道暗紅劍光麵前,竟脆弱得不堪一擊,連半分抵抗的餘地都沒有。
    此等層級的對決,本應崩天裂地,蕩平萬裏山河。可自始至終,有一層無形的“屏障”籠罩著天穹戰場——竟將所有餘波、威壓、異象盡數鎖在九天之上。
    屏障之內,法則崩碎,虛空坍塌;屏障之外,青石鎮的晨風吹拂依舊,藥圃裏的露水還在靈草葉尖上晃蕩,凡人俗世的喧囂,分毫未受波及。
    那雙亙古漠然的灰白天眼暗淡了下去,聲音再度響起:“你可知你的出現,會讓此間天地的規則法則、歲月時序出現紊亂,你這是在篡改,這片天地原本既定的時間線!”
    身影聞言微微一頓。
    那遲疑不過瞬息,下一瞬,身影甚至未曾催動半分靈力,隻是隨手一擊。暗紅長劍劃破虛空,沒有磅礴的異象,沒有撼天的轟鳴,唯有一股漠然到極致的鎮壓之力,順著劍身傾瀉而出。
    那雙象征天道意誌的灰白眼眸,連一絲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便在這輕描淡寫的一劍之下寸寸消散,徹底歸於虛無,天地間驟然死寂。
    身影最後看了一眼下方青石鎮的少年,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青石鎮後山崖底掠去。那裏露星草長勢旺盛。
    身影落於濕地中央,抬手對著暗紅長劍虛空一點,指尖淌出縷縷玄奧符文,如遊龍般纏上劍身。
    符文沒入的刹那,劍身的暗紅光芒徹底斂去,又屈指彈向地麵,長劍被深深埋入地底,上方的露星草迅速合攏,看不出半點異樣。
    最後一道禁製落下,將所有氣息徹底隔絕,身影望著那片草地,身型漸漸變得透明,仿佛從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