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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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口鎮春草堂,楊老頭正坐在門檻上抽著旱煙。瞧見兩人並肩走來,他磕了磕煙袋鍋子裏的煙灰,渾濁的眼睛掃過林川背上的藥婁,隨即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楊老,我們回來啦!”蘇清月搶先開口,聲音裏還帶著方才的笑意,幾步跑到門檻邊,獻寶似的提起自己的藥婁,“你看,今天采了好多露星草,還有幾株百年份的霜蕊花呢!”
楊老頭“嗯”了一聲,目光從林川身上挪開。林川連忙放下背上的兩個藥婁,不敢有半分怠慢,語氣裏滿是敬重:“楊老,叨擾您多日,今日采的草藥成色都不錯,應該能幫您多備些藥。”
話音未落,楊老頭忽然站起身,枯瘦的手指徑直搭上他的手腕。一股微涼的氣息瞬間探入經脈。
林川下意識地繃緊身體,卻不敢有絲毫抗拒,隻是垂首立在原地,任由那股氣息在自己經脈裏遊走。
經脈流轉的靈氣,在那股氣息的探查下無所遁形,連帶著腰間佩劍因他心緒微動,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嗡鳴。
“好小子……”楊老頭收回手,目光裏的訝異藏都藏不住,“淬體巔峰?!”
“你前陣子被人打得氣若遊絲,上個山怎麽可能……”楊老頭看著林川轉了半圈,枯瘦的手指點了點林川的眉心,眉頭越皺越緊:“你這身子骨,分明是被重塑過!還有這內息——你小子之前體內哪來這內息?你一個連修行門檻都沒摸過的凡人,怎麽突然就踏上修行路了?!”
林川心頭一跳,後背瞬間沁出一層薄汗。他想起穀地想起那株憑空消失的露星草。
想起那柄劍,喉嚨動了動,卻不敢吐露半分實情,隻能垂著頭,聲音低啞:“我……我也不知道。今日在山穀采藥,不慎失足摔進一處穀地,醒來時便覺身體異樣,這柄劍,也是在穀裏撿到的。”
蘇清月也驚得瞪大了眼,連忙拉住林川的胳膊:“摔入穀地?你怎麽沒跟我說?有沒有傷到哪裏?”
她的指尖帶著幾分急切的力道,目光在林川身上來回掃視,擔心他會舊傷複發。
林川被她這副緊張模樣弄得心頭微暖,下意識地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放柔了幾分:“沒事,不過是摔了一跤,穀底下有厚軟的腐葉墊著,沒傷到筋骨。”
楊老掃了一眼林川又看了看蘇清月著急的模樣笑著道:“你也別瞎操心了,這小子現在身體強得很,尋常磕碰根本傷不了他分毫。”
方才我探他經脈,那股生機旺得很,比你這丫頭都要紮實幾分。”
蘇清月聞言鬆了口氣,伸手輕輕捶了下林川的胳膊,嗔怪地瞪他:“好啊,合著你早就心裏有數,偏偏瞞著我!”
林川看著蘇清月的模樣輕笑出聲,眼底帶著幾分歉意:“我也是剛弄明白身體的變化,怕說了反而讓你更擔心。”
這時,楊老頭的目光落在林川腰間那柄劍上,煙杆往桌沿一磕,淡淡開口:“那你這柄劍是怎麽回事?”
林川心頭一緊,指尖下意識攥緊了劍鞘,剛要開口解釋,卻被楊老頭抬手打斷。
“罷了,”楊老頭吐出一口煙霧,目光掃過劍鞘上隱隱流動的暗紋輕聲道:“此劍鋒芒畢露,你如今根基未穩,在外頭,能不露就不露。”林川聞言連忙躬身應道:“晚輩記下了。”
蘇清月也跟著點頭,湊過來看了眼那柄劍,小聲道:“楊老說得對,兩鎮之間人多眼雜,萬一被蕭家的人瞧見,怕是會惹來麻煩。”
楊老頭沒再多言,將煙杆往腰間一別,起身往內堂走,走了兩步又停下,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明日辰時,來後院找我,你這淬體巔峰來得太急,得好好打磨打磨,別浪費了這身好底子。”
林川望著楊老頭的背影,心頭的震撼壓過了驚喜,忍不住快步上前兩步:“楊老,您懂修行?”
楊老頭聞言腳步頓住,卻沒回頭,隻是敲了敲煙杆灰,嗓音略顯蒼老:“年輕時混過幾年江湖,見過的風浪多了,懂點皮毛罷了。”
說完又頓了頓、補了一句,語氣裏帶著幾分嚴厲:“明日辰時,後院見。遲到一刻,罰你劈柴挑水,沒得商量。”
話音落,人已經拐進內堂,隻留下一道略顯佝僂的背影。
林川還愣在原地,心頭翻湧不休。蘇清月走到他身邊,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神秘:“你別多想,楊老就是這樣,不愛顯擺。”
接著她往內堂的方向瞥了一眼,才繼續道,“我剛來藥鋪那會兒,見過後山的黑熊闖進來,他老人家就拿煙杆隨手一敲,那熊就嗷嗚一聲跑了,連頭都不敢回。”
“還有我也是淬體境哦!”蘇清月自豪的補充道。
林川眼底閃過一絲驚奇忍不住追問道:“你這修行,也是跟楊老修煉的?”
隨後目光落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實在沒法將這副嬌俏模樣,與淬體境的修行者聯係起來。
蘇清月愣了愣,思索了幾秒,解釋道:“我不是溪口鎮的人,這裏是遊曆途中偶然落腳的。”
“跟著楊老學的是醫術,修行的底子是家裏教的,楊老偶爾會指點我幾句修行上的門道罷了。”
林川聞言接著問道:“家裏?你家在哪?之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蘇清月看了他一眼,語氣帶著點刻意:“遠著呢,隔著好幾座大山呢!等以後有機會,再同你細說。”
她心裏清楚,自己的家世一旦說破,怕是會驚掉眼前人的下巴——那可不是什麽尋常人家。
“好”林川聞言不再多問,等清月願意說他再聽。
蘇清月接著說回楊老“鎮上的人都隻當他是個普通的老大夫。”
蘇清月彎了彎唇角,語氣輕快了些,“也就我們才知道他老人家,沒那麽簡單。”
林川想起楊老方才探脈時那舉重若輕的手法,想起對方能看穿自己身體淬體境的強度。
心裏楊老的形象,頓時變得深不可測。林川緩緩回過神,看向手中的劍,心裏忽然生出幾分慶幸。
若非機緣巧合被清月所救還有楊老,自己別說報仇,還會連這機緣都遇不到。
蘇清月看著他沉吟的樣子,忽然踮起腳尖,衝他眨了眨眼,語氣裏滿是調侃:“難不成你會跟著楊老修行然後變成大劍仙?
“那往後可得罩著我呀。”
話音剛落,蘇清月又忍不住歪著頭遐想,眼裏閃光:“要是真的……身邊有個大劍仙護著,然後一起看遍世間山河,那該是種怎樣的體驗啊?”
林川聞言嘴角忍不住上揚,認真點頭:“那是自然,這種感覺以後你就能體會到了”
蘇清月聞言臉頰唰地冒紅,攥著衣角往後退了半步,語氣脆生生的:“誰、誰要體會啦!”
轉身就跑進裏屋。直接把林川硬控在原地。
但沒一會兒抱出件疊得整齊的粗布短打,往林川懷裏一塞,“明早天寒,穿這個去後院,厚實著呢,不能著涼耽誤了修行。”
她順手幫林川理了理衣領:“阿川,你可得好好加油!要讓師傅大吃一驚,也別……別讓我失望呀。”
說完不等他回應,臉頰紅紅地轉身跑進了自己的房間,連門都忘了關嚴,隻留下一道縫隙漏出暖黃的燭火。
林川握著懷裏帶著暖意的粗布短打,想到蘇清月那句帶著羞意的叮囑,臉頰就開始爬上一抹紅。
他曾把那個三流劍仙當作目標,以為達到那般境界,便夠資格複仇。可此刻,握著手裏的衣服,想著她眼裏的光,那點目標忽然變得渺小。
三流劍仙算什麽!蕭家算什麽!
少年眼底淬著鋒芒,腰間劍鞘嗡鳴震顫,似是與他共鳴。
他要的,是劍修的無上境界,是站在這天地之巔!
不是為了讓誰俯首,隻是為了再也不用懼怕,為了護住清月,護住所有他珍視的人。
讓他們往後的日子,再也不用受半分委屈,還要帶她去遊曆天下看遍山河湖海。
林川深吸一口夜裏的涼空氣,腳步沉了幾分,朝著蘇清月已經為他收拾好的房間走去。
月光從窗戶縫裏鑽進來,落在他腰間的劍鞘上。他解下佩劍,輕輕擱在糙木桌上,指尖循著鞘身一寸寸摩挲過去。
這劍鞘是全然的暗沉,像被萬古長夜浸過,連月光落上去都像是被吸走了光澤。
邊角磕出好幾處印痕,一道發絲般的裂縫從鞘口斜斜劃到底。
劍鞘身上刻著神秘的紋路,看著紋路讓人感覺像是隔著億萬光年,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樸與神秘。
林川屏住呼吸,緩緩握住劍柄。稍稍發力,劍身便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震得桌上的豁口木碗輕輕顫了顫。
林川想起那日穀底的異象,混沌的世界、神秘的身影,可那異象似是困在深穀裏的虛妄,出了那片地界便再無蹤跡。
如今他與楊老、清月同住一院,房間不過隔了前廳幾步遠,可他篤定,這劍就算真有什麽動靜,也絕不會擾到他們分毫。
這般想著,林川心頭那點顧慮散得幹幹淨淨。
林川不再猶豫,五指驟然收緊劍柄,掌心再現與劍鞘相差無幾的金色紋路。
一聲劍鳴長劍應聲而出,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隻有一抹冷芒閃過。
此刻的林川,雙眼翻湧著暗沉的黑光,瞳仁裏隱隱映著劍身沉鬱的冷芒,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鋒銳。
林川身周一股凜冽到極致的劍意切割著空間泛起陣陣漣漪——那劍意帶著肅殺與沉寂。
連月光落在林川身上的光暈都感覺淡了幾分,空氣都似乎因此凝固。
就在這劍意與周身紋路共振到極致的刹那,握在左手的劍鞘忽然輕顫了一下。
那顫動感不同於方才出鞘時的清鳴,倒像是一種有節奏的呼應。
緊接著,那暗沉的劍鞘裏,竟緩緩漾開一圈圈近乎透明的漣漪。
一道身形高挑的少女虛影,就這般順著漣漪的紋路,悄無聲息地浮現在林川身前。
女孩比林川稍矮半頭,身形纖長卻透著一股拒人千裏的冷意。
周身裹著近乎凝實的霜白色寒氣。寒氣堪堪漫到肩頭,露出一對線條利落的玉肩,透著白玉般的冷潤光澤。
女孩腰肢纖細卻不顯得羸弱,反而襯得雙腿愈發筆直修長,隱在寒氣裏若隱若現。
她的目光落向林川時,不起半分波瀾,隻帶著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清冷。
讓人覺得世間萬物都入不了她的眼,連指尖都懶得動一下。
女孩就那麽靜靜懸的在那裏,周身的寒氣與林川的劍意撞在一起,激得空氣泛起細碎的顫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