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拘留所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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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拘留所入虎口
    一、鐵皮青蛙
    警車後門合攏的瞬間,林晚聽見“哢嗒”一聲——像小時候玩的鐵皮青蛙,齒輪歸位,再跳不動。
    她本以為自己會哭,會喊,會像所有被冤枉的人一樣拍座椅。可當她透過格柵看街燈,橙黃的光暈被雨滴拉長,她忽然想起那粒碎裂的維生素:裂紋呈放射狀,像一張微縮的蛛網。
    “網”字剛在腦子裏成形,警車猛地刹車,她額頭撞上隔板,冰涼。
    “沒事吧?”前座輔警回頭,聲音年輕,帶著那種第一次夜班的新鮮感。
    林晚想說“沒事”,卻先嚐到唇邊鐵鏽味。血珠滾到下巴,像一粒不合規的紅色藥片。
    二、登記室裏的貓
    派出所的登記室亮得過分,LED燈管把夜壓成薄片。
    “姓名。”
    “林晚。”
    “出生。”
    “1992.9.7。”
    “職業。”
    “——自由職業。”
    她停頓的那半秒,警察的筆尖也停住,黑水筆在紙麵洇出一顆墨瘤。
    “自由?”警察抬眼,“你丈夫說你最近精神恍惚,有被害妄想。”
    林晚的指尖在桌下掐進掌心。她告誡自己:別反駁,別提維生素,別提領帶裏那行紅線繡的字。
    可越是壓抑,感官越被放大:她聽見牆角的複印機發出類似心跳的“咚——咚——”;看見一隻灰貓從走廊竄過,尾巴掃翻了證物筐,一粒白色藥片滾到她腳邊。
    藥片上,有一道新鮮的裂紋。
    林晚彎腰去撿,貓卻先一口叼住,躥上窗台,躍入黑夜。
    她直起身,發現警察正盯著她,像盯一隻同樣走失的貓。
    三、臨時羈押倉
    淩晨兩點,她被移交臨時羈押倉。
    鐵門“哐”一聲,回聲在走廊爬得很遠。
    倉室不足十平米,靠牆一條水泥床,上頭鋪著塑料墊。角落蹲著個穿衛衣的女孩,帽子蓋住半張臉,隻露出染成霧藍的發梢。
    林晚剛坐下,霧藍女孩忽然抬頭,聲音低卻脆:“姐姐,你也被‘那個’送進來的?”
    “哪個?”
    “維生素啊。”女孩咧嘴笑,牙齒細而白,“我男朋友在裏麵加料,我報警,結果被抓的是我。”
    林晚背脊一涼。
    霧藍女孩湊近,衛衣領口拉下,鎖骨處有一道淡紅色劃痕,像被指甲撓過,卻整齊得詭異。
    “他們信他不信我。”她聳肩,“進來也好,外麵更危險。”
    林晚想問“外麵怎麽危險”,鐵門上的小窗卻被打開,幹警遞進來兩床軍綠色被子,動作像在投喂。
    被子帶著倉庫的潮味,她剛攤開,一粒白色藥片從夾層裏滾出,落在水泥床邊緣,轉個不停。
    霧藍女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捏起來對著頂燈看:“裂紋——又是裂紋。姐姐,你信嗎?這地方有人遠程操控我們。”
    林晚沒回答,她盯著那粒藥,像盯一枚隨時會炸的雷。
    四、第一次提審
    上午九點,她第一次被提審。
    審訊室比登記室矮,天花板壓得人想彎腰。
    對麵坐著兩名警官:左側女警三十出頭,眼角有顆淚痣;右側男警四十左右,指節粗大,右手虎口一道蜈蚣疤。
    “林女士,報假警、毀壞閣樓、縱火,你承認嗎?”
    “我沒有縱火。”
    “你丈夫——”男警故意拖長音,“說你最近常半夜燒紙,嘴裏念‘姐姐回來了’。”
    林晚的指尖在桌下絞緊。
    淚痣女警推來一隻透明袋,裏麵是她的手機,屏幕碎成蛛網。
    “技術恢複了部分錄音,”她按下播放鍵——
    沙沙電流裏,一個女聲斷斷續續:“晚晚……別喝……牛奶……”
    林晚瞳孔驟縮:那是她姐姐失蹤前的聲音。
    可錄音日期顯示:本周一。
    “解釋。”男警用疤手敲桌。
    林晚喉嚨發幹,耳膜嗡嗡。她忽然意識到:如果姐姐的聲音能被“更新”,那她的記憶、她的存在,也可以被隨時改寫。
    “我要求律師。”她聽見自己說,聲音像隔著一層冰。
    五、拘留所AB門
    24小時後,她從派出所移送市第一看守所。
    穿過AB門時,高牆電網在頭頂交叉,像一片被拉長的蛛網。
    她被分到“新收號”——過渡監室,專收未判決嫌疑人。
    號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外號“虎姐”,因殺人嫌疑被羈押一年零八個月,仍沒開庭。
    “新收?”虎姐斜眼打量林晚,“犯了啥?”
    “涉嫌縱火。”
    “喲,文化人。”虎姐笑,露出金牙,“會疊‘豆腐塊’嗎?”
    林晚搖頭。
    虎姐抬手,旁邊立刻有人抱來一床被子,丟到她麵前:“今晚之前疊不好,別睡。”
    她彎腰去撿,餘光瞥見虎姐腕內側有一道淡紅劃痕——與霧藍女孩鎖骨那道,如出一轍。
    六、夜值
    看守所夜裏分三班值,每班兩小時。
    林晚被排到淩晨2—4點。
    值班台在走廊盡頭,頭頂一盞白熾燈,燈罩落滿蚊屍。
    她坐在小板凳上,聽鐵門裏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像潮汐。
    2:47,監控死角裏忽然出現一隻貓——灰的,左眼一圈黑,像戴了海盜眼罩。
    貓嘴裏叼著一片白色,輕輕放在她腳邊。
    又是一粒裂紋維生素。
    林晚彎腰瞬間,貓說話了——不,是貓項圈裏傳出細微電子聲:
    “林晚,別咽任何藥。”
    她猛地抬頭,四周空無一人,隻有監控紅點一閃一閃,像深海魚餌。
    她把藥片攥進掌心,裂紋硌得皮膚生疼。
    七、放風場·蜘蛛雨
    第三天放風,天空飄著細雨。
    高牆圍出四方形天空,雨絲斜切,像給世界罩上一層灰紗。
    林晚仰頭,看見牆角一張巨大的蛛網,網心趴著花紋詭異的蜘蛛——腹部鮮紅,像一粒巨型維生素。
    雨點砸在網麵,蛛網抖動卻未破。
    虎姐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那家夥叫‘赤豆’,有毒,咬一口,半小時嘴歪眼斜。”
    林晚低聲問:“它也聽人話?”
    虎姐笑:“聽不聽話不知道,反正有人喂。”
    話音未落,一隻麻雀撞進網裏,撲騰幾下,被蜘蛛迅速纏成白繭。
    林晚胃裏一陣抽搐,她忽然明白:自己就是那隻麻雀,而蜘蛛的絲線,早已從領帶、牛奶、維生素一路延伸,鋪到高牆之內。
    八、律師·空號
    終於盼來律師會見。
    玻璃對麵,年輕律師翻開記錄本,卻先推給她一張紙條:
    【你手機備份在我所,但有人想銷毀。】
    林晚迅速寫:【誰?】
    律師卻用口型無聲說三個字母:O·M·G——Ω重生。
    下一秒,對講係統滋啦斷電,律師被幹警請出。
    紙條被收走,林晚隻來得及把“Ω”刻在左手虎口,用指甲,血線模糊。
    九、醫務室·藍帽瓶
    會見結束,她主動報告“頭暈”,想進醫務室。
    醫生給她測血壓,忽然低聲說:“把舌頭壓下去。”
    林晚照做,醫生迅速塞給她一粒極小的藍帽膠囊:“緩釋,別咬。”
    她含在舌底,回到監室才敢吐出——膠囊裏卷著一張更薄的紙條:
    【晚,下一個藥片,裂紋是摩斯,讀出來。】
    林晚心跳如鼓,她把膠囊殼碾碎,衝馬桶,紙條卻藏在貼身衣縫裏。
    夜裏,她對著月光,用指甲比出裂紋:
    ·— ——— ·—· · ·—· · —· ·· ·· —· ——— ·—· ··· ·
    譯出英文:M U R D E R N I G H T
    “Murder Night”——謀殺夜。
    十、謀殺夜
    第四天淩晨,霧藍女孩被轉來“新收號”。
    她臉色蒼白,走路一瘸一拐,嘴角卻掛著奇異的笑。
    虎姐皺眉:“怎麽又是你?”
    霧藍女孩沒答,徑直走到林晚麵前,伸手:“還我。”
    “什麽?”
    “維生素。”
    林晚心底一沉,她以為那粒藥早被貓帶走。
    霧藍女孩卻忽然湊近,用額頭抵住她額頭,聲音像從水管裏傳來:“他們說要死一個人,才能讓你出去。”
    林晚瞳孔驟縮。
    鐵門外,值班幹警的腳步聲遠遠傳來,比平時慢半拍,像故意留出空白。
    霧藍女孩退後兩步,猛地撕開自己衛衣領口,鎖骨那道紅痕已變成深刻傷口,血珠滲出,卻凝成一粒粒圓潤的紅色“維生素”。
    “替我活下去。”她笑,轉身撲向虎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磨尖的牙刷柄。
    尖叫、哨聲、鐵門撞擊、血腥味……所有聲音在同一秒炸開,又像被按下靜音鍵。
    林晚被反剪按在地上,她看見霧藍女孩倒在她旁邊,眼睛睜得很大,倒映著白熾燈,像碎裂的光斑。
    血,漫過林晚的手背,溫熱,卻帶著奇異的藥味——和碎裂維生素一樣的氣味。
    十一、虎口
    事後調查,霧藍女孩“襲警被製伏”,當場死亡。
    林晚作為“關聯人”,被單獨關進禁閉室。
    四麵軟包牆,頂燈24小時不滅。
    她抱著膝蓋坐在角落,左手虎口那道“Ω”已結痂,暗紅色,像一枚倒吊的蜘蛛。
    燈管嗡嗡作響,她忽然聽見極細的電子音,從骨頭縫裏傳來——
    “林晚,歡迎進入虎口。”
    她抬頭,頂燈罩裏隱約浮出一粒白色:裂紋維生素,被鐵絲固定,正對著她。
    “從現在起,你的記憶是藥品,你的時間是劑量。”
    那聲音繼續,“想活下去,就讀懂裂紋。”
    林晚閉眼,把指甲深深掐進虎口,疼痛讓她清醒——
    虎口,不是終點,是出口;
    維生素,不是毒藥,是鑰匙;
    裂紋,不是隨機,是字母,是數字,是地圖,是倒計時。
    她睜開眼,朝燈光伸出手,比出第一個摩斯:
    · — — — —
    “T”
    接下來,她會拚出完整的單詞:
    T I M E
    時間。
    而時間,此刻才真正開始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