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玉米糊糊和硬邦邦的雜糧餅子，昨天晚上還有說笑聲，今天卻格外的沉默，隻剩下碗筷碰撞的單調聲響。
    連一向最活躍的陸野此刻也是繃著臉，沒有說笑的心思。
    上工哨聲再次響起，大家如同提線木偶般起身。
    王鐵柱板著臉站在院門口，眼神比平時更冷硬，像刀子一樣刮過每一個人，尤其在江慕雪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看的她臉色又白了幾分。
    “都磨蹭什麽！去曬穀場集合，大隊長要訓話。”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所有人立馬加快了腳步，沐月和劉紅霞湊到沈輕虞身邊。
    “沈姐，你說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劉紅霞偷偷看了一眼前麵的王鐵柱小聲問。
    沈輕虞微微點頭：“應該是吧。”
    沐月眼神不經意的掃過江慕雪：“是不是查到了是誰幹的？”
    江慕雪聽到這話，手指抓著衣角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沈輕虞餘光注意到江慕雪的小動作，不由得在心中冷笑，這個重生女主，重生回來不帶腦子。
    “不知道呢，去了就知道了。”
    幾人瞬間就沒再說話。
    紀易清微微皺起眉頭，眼眸中帶著沉思。
    今天晚上的氣氛和大家的動作眼神他注意到了。
    這會兒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江慕雪。
    如果這換做是在平時江慕雪會很高興，可偏偏是今天，江慕雪臉色越發蒼白，心裏恨死了沈輕虞和顧淮年。
    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紀易清也不會懷疑她。
    他們到曬穀場的時候，村裏人已經聚集了不少，竊竊私語聲嗡嗡作響。
    大隊長王大山背著手站在土台子上臉色十分陰沉難看。
    尤其是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目光，仿佛探照燈一樣，在稀稀拉拉集合知青隊伍中掃視。
    最後定格在沈輕虞和江慕雪的身上，帶著沉甸甸的壓迫感。
    “立正！”王鐵柱吼了一嗓子，聲音在空曠的曬穀場上回蕩。
    知青們下意識挺直腰板，氣氛凝重幾乎能滴出水來。
    王大山清了清嗓子，洪亮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響徹全場：“同誌們，昨晚村尾廢棄的宅基地發生了一件極其惡劣的事件，有人故意破壞集體財產，撬鬆牆角，蓄意製造危險，性質極其嚴重、惡劣，這是在破壞生產！也是挑戰我們紅旗生產隊的秩序！更是在給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大好形勢抹黑！”
    他的目光如冰錐再次掃過知青隊伍，特別是江慕雪所在的方向。
    隨後再次開口：“這事兒，隊裏一定會嚴查到底！絕不姑息！不管是誰幹的，是社員還是知青，一經查實，嚴懲不貸，該審查審查，該送公社送公社。”
    他的話擲地有聲，帶著一股肅殺的寒意。
    一時間社員們議論聲更大了，看向知青們的目光也帶上了一絲異樣和猜疑。
    知青隊伍裏一陣輕微的騷動，不少人偷偷看向江慕雪。
    除了她沒有人和沈輕虞有爭執，大家都是才認識沒幾天，和沈輕虞發生口角，一直找事兒的也是江慕雪。
    所以發生這種事，大家第一時間都懷疑是她。
    別以為他們沒看到剛才王衛長和大隊長看向江慕雪的眼神。
    江慕雪的身體微微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痛感強迫自己穩住。
    同時也在心裏不停的安慰自己，告訴自己：沒有證據！他們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幹的，隻要自己咬死不認，就沒有人能證明是她幹的……
    等他們議論了一會兒後，再次開口，這次語氣稍緩，但依舊嚴厲：“沈輕虞同誌申請自建房屋是隊裏批準、符合條件的，她的安全問題，隊裏有責任保護，昨晚的事，是給所有人敲響警鍾。”
    說完看向沈輕虞說：“沈知青那個地方，你暫時先別去了，等徹底處理幹淨再說，隊裏會派兩個老把式把那堵破牆和旁邊危險的地方清理幹淨，確保安全。”
    沈輕虞平靜地點頭：“謝謝大隊長，給隊裏添麻煩了。”
    她清楚，這是次要的安全措施，也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同樣也是對昨晚事件的交代。
    雖然打亂了她利用廢墟作為掩護的計劃。但安全第一，而且大隊長這個舉動也等於再次公開確認了她自建房行為的正當性，剛好能堵住某些人的嘴。
    王大山又轉向所有知青目光如炬：“都給我聽好了？心思用在正道上！把力氣給我使在地裏，工分才是硬道理，再有誰給我在生產隊裏搞這些歪門邪道，破壞團結，影響生產的。”
    “我王大山第一個饒不了他！現在，各小隊隊長帶著自己的隊員去上工。”
    訓話結束，人群散去，但沉重的氣氛並沒有緩解。
    張滿囤帶著女知青們走向河灘地的玉米田，一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
    江慕雪低著頭，腳步有些虛浮，刻意落在了隊伍最後麵。
    到了地裏張滿囤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他再次重複了間苗的要點，就蹲到田埂抽旱煙，煙霧繚繞中，眼神時不時嚴厲的掃過地裏的知青。
    像是在監視，又像是在甄別。
    沈輕虞彎腰開始幹活，動作依舊沉穩專注，仿佛昨晚的驚魂和早上的訓話並沒有在她心裏掀起太大的波瀾一般。
    可隻有她自己清楚，從昨晚開始她內心裏的警惕已經提到了最高點。
    江慕雪的鋌而走險證明了她的底線之低，現在大隊介入，她隻會更小心，同樣也會更危險。
    下一次的暗算，不知道又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
    沐月緊挨著沈輕虞幹活，小聲詢問：“沈姐姐，那房子，還能蓋嗎？”
    語氣中滿是擔憂和後怕，她真擔心發生這種事情，會不會大隊長不讓她蓋房子了。
    “能。”
    沈輕虞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大隊長說了，會處理幹淨，等安全了，就可以繼續了。”
    隨後抬眸看了一下沐月和劉紅霞，意有所指的補充：“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有個自己的地方，安心。”
    沐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眼神漸漸的變得堅定起來。
    劉紅霞在不遠處聽到了，也暗暗的攥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