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反客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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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軍大帳內,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袁譚端坐在主位之上,麵色看似平靜,但緊握著扶手、指節微微發白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他收到了太守府方向的異動報告,也看到了城外屍潮的詭異靜止,更收到了心腹將領關於林墨生還並正向大帳而來的緊急傳訊。
    怎麽可能?!他親眼見過那綠色肉瘤的邪異,感受過那能侵蝕心智的恐怖力量!林墨帶著區區二十人衝進去,怎麽可能在那種怪物和毒煙的雙重夾擊下活下來,甚至……還成功了?
    帳內其他將領,如焦觸、張南等,則多是麵露驚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屍潮消退是好事,但林墨的成功,無疑襯托出了他們之前久攻不下的無能,也讓他們對袁譚之前種種“遲緩”的救援,產生了更深的疑慮。
    帳簾被猛地掀開。
    一股混合著血腥、腐臭和煙熏火燎氣息的風灌了進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門口。
    林墨走了進來。
    他此刻的形象堪稱狼狽。甲胄破損,衣衫襤褸,臉上、身上滿是幹涸的血跡與汙漬,臉色因失血和毒煙侵蝕而顯得蒼白。但他的腰杆挺得筆直,步伐穩定,那雙眼睛更是亮得驚人,如同雪原上的孤狼,冰冷、銳利,帶著一絲剛剛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煞氣,緩緩掃過帳內眾人。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主位的袁譚身上。
    “袁將軍。”林墨開口,聲音沙啞,卻字字清晰,如同碎冰撞擊,“幸不辱命。涿郡城內屍潮之源,已被我親手摧毀。”
    帳內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抽氣聲。盡管已有猜測,但由林墨親口證實,依舊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袁譚眼皮跳了跳,強擠出一絲笑容,試圖掌握主動權:“林太守真乃神人也!孤身犯險,竟能立此不世奇功,解我涿郡之圍,拯萬民於水火!譚,代河北百姓,謝過林太守!” 他說著,竟真的起身,朝著林墨微微拱手。
    姿態做得很足,仿佛之前的一切隔閡與拖延都不存在。
    林墨卻沒有接他這個茬,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目光讓袁譚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
    “林某能僥幸成功,也多虧了袁將軍的……‘鼎力相助’。”林墨緩緩說道,特意在“鼎力相助”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袁譚心中一凜,麵上不動聲色:“哦?林太守何出此言?譚一直在此調度兵馬,牽製屍潮,為太守創造機會啊。”
    “是麽?”林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若非將軍派去的精銳小隊,在最後關頭以弩箭牽製屍將,又以特製毒煙……‘助陣’,林某恐怕還真難以在摧毀源頭後,如此‘順利’地脫身。”
    “毒煙?” 一旁的焦觸忍不住失聲。
    帳內眾將臉色都變了。他們都是沙場老將,豈會聽不出林墨話裏的機鋒?弩箭牽製或許是幫忙,但那“特製毒煙”……在那種密閉環境下使用,其意圖就耐人尋味了!
    袁譚臉色終於沉了下來:“林太守!此話何意?我派兵接應,乃是出於好意!你莫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林墨向前踏出一步,那股屍山血海中帶來的壓迫感陡然增強,“那隊士卒的領頭者,此刻就在帳外,由我的部下‘保護’著。他們使用的弩箭製式、投擲的毒煙陶罐,皆可查驗。袁將軍,要不要現在就叫他進來,當著諸位將軍的麵,說一說,你給他的命令,究竟是‘接應’,還是……‘滅口’?!”
    最後兩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滅口!
    勾結(或利用)邪祟力量,戕害前來救援的盟友!這個罪名一旦坐實,袁譚不僅將聲望掃地,更可能引發內部離心離德,甚至給虎視眈眈的曹操以幹涉的絕佳借口!
    袁譚猛地站起,臉色鐵青,指著林墨:“你……你休要胡言亂語!汙蔑本將軍!”
    “是不是汙蔑,一查便知。”林墨寸步不讓,目光如刀,“還是說,袁將軍不敢查,心裏有鬼?”
    他環視帳內神色各異的將領,聲音提高了幾分:“林某奉曹司空之命,前來助河北平定禍亂。今日,我麾下二十死士,為解涿郡之圍,血染長街,僅餘五人!林某本人亦親身犯險,九死一生!若袁將軍此舉是河北待客之道,是同盟應有之義,那林某無話可說!我這就修書司空,稟明此地發生的一切,請司空定奪!看看這河北,究竟是誰的河北!這盟友,還做不做得!”
    圖窮匕見!
    林墨直接搬出了曹操的大旗,將個人恩怨上升到了政治高度。他是在告訴袁譚和在場的所有河北將領:我不僅是來幫忙的,我更代表著曹操的意誌。動我,就是打曹操的臉,就是挑戰許都朝廷的權威!你們河北內部怎麽爭權奪利我不管,但想把我和我帶來的“鑰匙”秘密一起埋葬在這裏,就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起曹操的雷霆之怒!
    帳內一片死寂。
    焦觸、張南等人麵麵相覷,無人敢在此刻出聲。袁譚胸口劇烈起伏,死死地盯著林墨,眼中殺意與忌憚交織。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現在下令拿下林墨,外麵霍峻統領的“尖刀”和那些裝備了新式器械的部隊,絕對會拚死反抗。而一旦消息走漏,曹操大軍壓境,內部這些本就搖擺的將領,還會剩下幾個忠於他?
    良久,袁譚仿佛被抽幹了力氣般,緩緩坐了回去。他臉上擠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聲音幹澀:
    “林……林太守誤會了,定然是手下人領會錯了指令,才造成此等紕漏。譚馭下不嚴,向太守賠罪。” 他朝著林墨微微欠身,這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妥協。
    “此事,譚必嚴查,給太守一個交代!”
    林墨知道,這是袁譚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讓步。逼得太緊,反而可能狗急跳牆。
    他見好就收,臉上的冰霜稍霽,但語氣依舊不容置疑:“希望袁將軍能查明真相,嚴懲不貸,以告慰我麾下死士在天之靈!另外,涿郡之圍雖解,但城內汙染尚未完全清除,我軍需即刻入城,處理後續,安撫幸存百姓,並搜尋可能殘留的邪祟痕跡。此事,關乎重大,不容有失,還請將軍行個方便。”
    他要的,不僅僅是袁譚的低頭,更是實際的控製權——對涿郡城的控製權!
    袁譚臉色變幻,最終頹然擺手:“……一切,依林太守之意。”
    林墨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拖著疲憊卻依舊挺拔的身軀,大步走出了大帳。
    帳內,隻留下臉色鐵青的袁譚和一眾心思各異的河北將領。
    陽光從掀開的帳簾照射進來,落在林墨離去的背影上,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的戰衣。
    這一局,他賭贏了。用命賭來的主動權,此刻,牢牢握在了手中。而涿郡,這座飽經磨難的城市,將成為他在河北紮下的第一根釘子,直麵北方那更深、更遠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