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祭壇的裂口灌進來，吹得我額前碎發貼在臉上。短刃上的裂痕還在蔓延，像一道細小的閃電爬過刀身。離淵的手臂被自己反噬的黑焰灼傷，焦痕冒著青煙，可他依舊站著，眼神死死盯著我。
    我沒有再動。
    剛才那一擊耗去了太多靈力，三色流轉的循環尚未穩固，強行催動隻會讓經脈撕裂。我垂下眼，看見掌心裏的竹簡還沾著血——是青鱗的，也是我的。它原本藏在雙靈石底座的暗格中，是青鱗拚著左翼燒毀才搶出來的。他說，這是老祭司臨終前托付的東西。
    現在，它在我手裏。
    我緩緩吸了口氣，將殘餘的紫金靈流引向掌心。玉玨貼在胸口，溫熱未散，昆侖虛的仙力仍在脈絡裏遊走。這一次，我不再讓它隻用來護體。
    我把竹簡舉了起來。
    離淵眯起眼：“你還想拿這破片做什麽？”
    我沒答。隻是把靈力一寸寸注入竹簡的刻痕中。
    起初沒有反應。緊接著，第一道光紋浮了出來，像是夜霧裏浮起的螢火。接著第二道、第三道……整片竹簡開始震顫，那些深淺不一的刻線逐一亮起，幽光如水，在空中鋪開一幅畫麵。
    火光衝天。
    一個村莊在燃燒，屋舍倒塌的聲音清晰可聞。十幾個身影倒在血泊中，有老人，也有孩子。他們穿著翼族最普通的粗麻衣，胸前掛著代表平民身份的灰羽符。
    畫麵中央站著一個人。
    玄袍獵獵，骨刺橫握，火焰纏繞其上。正是離淵。
    他站在屍堆之上，嘴角揚起，抬手又是一記黑焰掃出，將最後一名試圖逃走的少年焚為焦炭。那少年懷裏還抱著一隻斷翅的烏鴉，至死沒鬆手。
    巡衛們僵住了。
    有人後退半步，撞到了同伴。有人死死盯著那枚灰羽符，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不是真的。”一名巡衛低聲說，“那是叛亂村落……他們勾結魔族……”
    “勾結？”我聲音不高，卻蓋過了風聲，“你們誰見過魔族留下的印記？誰聞到過魔氣的味道？”
    沒人回答。
    我指著竹簡中的影像：“看他的出手節奏。每殺一人，靈力波動都帶著同樣的震頻——這是習慣性施暴才會有的痕跡。你們當中，有沒有人母親死在三年前的‘淨化’裏？有沒有人兄長葬身五年前的清剿？你們真以為，那些都是為了翼族的純淨？”
    一名年輕巡衛抬起頭，嘴唇發白：“我……我娘死在北穀……他們說她是混血嫌疑……可她隻是嫁了個外族商人……”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死寂。
    離淵冷笑一聲：“荒謬！區區一段光影，就能顛倒黑白？來人——”
    他猛地抬手，指向我。
    “殺了她！”
    可沒有人動。
    巡衛的陣列出現了裂痕。有人低頭看著自己的武器，仿佛第一次意識到它曾砍向的是什麽人。有人悄悄放下了弓。
    就在這時，青鱗動了。
    他撐著羽刃站起來，動作緩慢，左翼幾乎無法展開。但他還是走到了離淵側後方，羽刃橫掃而出。
    刀鋒精準斬在骨刺根部。
    “鐺”的一聲脆響，骨刺斷裂，黑焰瞬間熄滅，殘火落地，燒出幾縷焦痕。
    離淵猛地轉身，怒視著他。
    青鱗喘著氣，聲音沙啞：“你說她是私生女，是汙點。可你屠殺婦孺的時候，怎麽不說自己是屠夫？你說她不該存在，可你連一把完整的武器都不敢麵對？”
    他抬起羽刃，指向離淵空蕩的手：“你的力量，從來不是來自血脈。是你踩著屍體爬上來的。”
    我往前一步。
    短刃直抵離淵咽喉。
    他終於有了反應——瞳孔劇烈收縮，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這是恐懼。真正的恐懼。不是因為我的刀，而是因為他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
    “你怕了。”我說，“你一直怕有人翻出這些事。所以你殺了老祭司，毀了族譜，封鎖若水的消息。你以為隻要沒人記得，你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翼君？”
    他咬牙：“你懂什麽……我是在清理雜質！是為了翼族的未來！”
    “未來？”我冷笑，“用無辜者的命鋪路？用謊言築牆？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的靈力波動和這些殺戮完全吻合？為什麽隻有你能留下這麽整齊的死亡頻率？因為你享受這個過程。你不是在淨化，你在取樂。”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瘋狂：“那又如何？隻要沒人敢說，真相就不存在！”
    “但現在有人說了。”
    我抬手，竹簡再次亮起。畫麵切換——這一次是另一場屠殺，時間更早，地點在南嶺。受害者胸前佩戴的是翼族長老會的銀羽徽。
    “認出來了嗎？”我環視四周，“這位長老，曾公開質疑你處決混血嬰兒的命令。三天後，他就死了。而你，親自帶隊。”
    一名年長巡衛踉蹌上前：“那是……那是我師父……他們說他是叛徒……可他隻是反對濫殺……”
    人群徹底動搖。
    離淵臉色鐵青，一步步後退，直到背抵上殘破的石柱。他忽然笑了，笑聲低而冷：“好啊……你們都想聽真相？那就告訴你們——沒錯，我殺了他們。我不止殺了他們，我還讓他們的家人活下來，看著親人被拖出去焚燒。我要讓他們記住，違抗我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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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著我，一字一句：“你也一樣。你母親死前，我就讓她看著你被扔進魔域邊緣。她求我放過你，像個賤民一樣磕頭流血。可我還是把你丟出去了。你覺得你是英雄？你不過是我玩剩下的殘渣！”
    風突然停了。
    我握著短刃的手沒有抖，但胸口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玉玨又開始發燙。
    可我沒有讓它影響我。我盯著他的眼睛，慢慢開口：“你說對了一件事。”
    他一怔。
    “我不是英雄。”我聲音很輕，“我是回來討債的。”
    我手腕微轉，短刃壓得更深了些，皮膚破開，一滴血順著刀鋒滑落。
    他終於抬手，想要反抗。
    可就在這一瞬，我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青鱗單膝跪地，羽刃插進地麵支撐身體。他的臉色已經發青，黑焰的毒顯然還在侵蝕經脈。但他仍抬起頭，看向我：“別……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點頭。
    正要逼問更多，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竹簡在我手中輕輕震動，仿佛感應到了什麽。上麵的刻痕再次泛光，但這次的畫麵不同——
    不再是屠殺。
    而是一間密室。牆上掛著若水的地圖，桌上擺著一塊玉玨的拓印。離淵坐在案前，對麵站著一個蒙麵人。那人遞上一枚符咒，離淵接過，放入袖中。
    畫中斷裂。
    我皺眉，正想再催動靈力深入查看，卻發現竹簡的末端有一行極小的刻字，之前從未顯現。
    我湊近一看。
    四個字：信物為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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