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在破產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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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觀塘,陳氏塑料花廠車間。
    陳時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周圍。
    泛黃的天花板,上麵是水漬暈開的圖案。
    一隻壁虎在上麵爬著。
    這裏……是他的“臥室”。
    更準確地說,是工廠車間角落裏用薄木板隔出來的一個不足五平方米的狹小空間。
    一張木板床,一張舊書桌,桌上堆滿了塑料花的圖紙和幾本翻爛的《射雕英雄傳》。
    牆壁上貼著泛黃的李小龍海報,角落還掛著一個舊沙包。
    這一切,都和他記憶中二十三歲那年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我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他喃喃自語。
    他撐著身子坐起來,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一雙年輕的手。
    掌心有一些細小的劃痕和油汙。
    指甲縫裏嵌著黑灰色的頑漬。
    這不是他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
    他走到角落的鏡子前。
    鏡子裏,映出一張年輕並且眉眼桀驁的臉。
    頭發亂糟糟的,是八十年代流行的偏分。
    這是他。
    是二十三歲的陳時。
    可是……怎麽會?
    前一刻的記憶碎片,這時在他腦海中浮現:
    ——二十一世紀,私人病房,窗外是維多利亞港的璀璨霓虹。
    心電監護儀上,那條代表他生命的心跳曲線,拉成一條直線。
    ——更早之前,父親陳國棟,就是從這間工廠的屋頂,在債主的逼仄中,縱身躍下。
    ——而一切的起點,就是現在!1983年!就是這場該死的、導致他家破人亡的破產!
    “重生……我……重生了?”
    他用力掐著自己的胳膊,
    疼痛感讓他徹底認識到他不是在做夢。
    他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回到了家族命運墜入深淵的三天前!
    震驚之後他有些虛脫與無力。
    他扶著搖晃的書桌,大口喘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一樣東西吸引。
    那是一張皺巴巴的《工商日報》,日期欄清晰地印著:一九八三年九月十五日,星期四。
    旁邊,是一個用紅筆劃出的圓圈,圈住了“18”這個數字。
    “永豐抽貸!!!”
    三天!距離永豐銀行上門抽貸,導致資金鏈徹底斷裂,隻有三天了!
    而這一切,根本不是什麽商業風險,是對手“永昌實業”的趙公子,精心策劃的一場謀殺!
    那份誘人的大訂單,就是裹著蜜糖的毒藥!
    他清晰地記起來了。
    那份來自“永昌貿易”的訂單,內容是五十萬枝最新款式的聖誕塑料花。
    要求極高,工期卻壓得極短。
    但給出的單價,比市麵高出足足一成半。
    當時,父親陳國棟和叔叔陳國梁欣喜若狂,認為這是陳家時來運轉的標誌。
    永昌願意支付30%的預付款,那是一筆足以讓任何小廠主眼紅的現金。
    並且如果搭上永昌這條大船,意味著陳氏廠在業內的地位能提升一個檔次。
    這看上去似乎很好,但毒藥藏在細節裏。
    合同規定,若不能按時按質交貨,違約金是訂單總額的三倍!
    那是一個足以讓陳家萬劫不複的數字。
    並且訂單要求使用一種特殊的的進口染料。
    當時全香港隻有少數幾家代理商有貨,而其中最大的那家,幕後老板姓趙!
    訂單的生產周期,恰好卡在永豐銀行貸款到期需續貸的節點前。
    前世的陳時看不透,但現在的他,洞若觀火。
    趙公子,用優厚的條件,讓陳家接下訂單,並用預付款誘使陳家將全部流動資金和產能投入進去,購買那批特殊的原材料。
    然後在陳家生產進行到一半時,趙家控製的染料代理商突然“斷供”,理由是“船期延誤”。
    陳家無法按時完成訂單,觸發天價違約金。
    與此同時,趙公子會利用其家族影響力,向永豐銀行施壓,誇大陳家的經營風險,導致銀行在關鍵時刻拒絕續貸。
    在陳家山窮水盡之際,趙公子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提出以極低的價格收購陳家的工廠、設備乃至那份未完成的訂單。
    父親陳國棟性格剛烈,不堪受辱,最終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
    陳時眼中寒光閃爍。
    陳時現在想起這件事,陳時都怒火中燒。
    “爸…等著我…這一次,我絕不會…絕不會讓你再走上天台!”
    不過憤怒現在毫無意義。
    現在,他需要的是行動!
    距離銀行抽貸還有三天,距離訂單生產全麵鋪開可能隻剩幾個小時!
    當前的首要任務,不是去直接對抗趙家,而是必須立刻阻止父親和叔叔,將家族最後的資源投入這個死亡陷阱!
    “時間不等人。”陳時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襯衫,推開木板門。
    門外,是車間嘈雜的轟鳴聲,空氣中彌漫著塑料加熱的味道。
    他邁步走出“臥室”,走向父親的辦公室。
    門軸發出吱呀聲,一道光帶落在地板上。
    陳時推開門就是一股濃鬱的煙草氣味。
    然後,他看見了那個背影。
    曾幾何時,這個背影如山嶽般,能為他遮擋一切風雨。
    而此刻,父親陳國棟佝僂著陷在舊藤椅裏,像一棵被風雪壓彎的老樹。
    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鬢角的霜白。
    陳時的鼻腔感到一陣酸楚。
    “老爸。”
    陳時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陳國棟沒有回頭,隻是揮了揮手,聲音沙啞:“阿航?生產線沒事就早點返家,你媽煲了湯。”
    他試圖維持平靜,但那尾音裏的無力感,陳時聽得清清楚楚。
    “老爸,”陳時上前一步,“永豐銀行的貸款……”
    時間不等人,他必須立刻切入核心。
    “大人的事,你不用理!”
    陳國棟猛地打斷,語氣帶著一種不耐煩,“天塌下來,有老爸頂住!”
    這句話,和前世分毫不差!
    像一堵無形的牆,再次將他隔絕在外。
    那種被當作無知孩童的憋悶感再次湧上心頭。
    但這一次,陳時看著父親微微發抖的拿煙的手。
    頂住?您已經快被壓垮了,老爸!
    這一次,讓兒子來扛!
    就在這時,桌上那部的黑色轉盤電話,響起。
    陳國棟身體微微一僵,盯著電話,眼神裏是一絲厭惡與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