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救贖與新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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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輕拍了拍妹妹的頭,示意她鬆開,然後扶著父母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他自己則拉過一張木凳,坐在父母對麵,陳國梁也訕訕地蹭到沙發旁邊站著。
    “爸,媽,二叔,婉婷,”陳時開口,語氣平靜,“你們放心,錢是幹淨的,我沒做任何犯法的事,也沒借高利貸。”
    他首先給出了最關鍵的定心丸。
    看到父母神情稍緩,他才繼續道:“這三天,我主要是靠一個朋友幫忙,加上一點……運氣和判斷。”
    “朋友?什麽朋友?”陳國棟追問,他做生意多年,深知人情冷暖,想不出有哪個“朋友”會在這個關頭,且有能力借給兒子近九十萬巨款。
    “他叫劉錦榮,做金融信息服務和一些短期資金拆借的。”陳時半真半假地介紹,“我以前偶然幫過他一個小忙,算是認識。這次家裏出事,我實在沒辦法,就硬著頭皮去找他。他知道我們廠的情況,也清楚趙家那份合同有問題。”
    “我跟他說了我的判斷,我覺得港幣最近可能會因為一些消息跌一點。”陳時盡量將複雜的外匯投機簡化,“他正好有些渠道和消息,也覺得有機會。我們就商量,用我媽的金飾和我自己的表做抵押,加上他以自己的信譽擔保,籌了一小筆本錢,通過他的關係,參與了一種……嗯,算是外匯的短期套利操作。賭的,就是港幣會小幅貶值。”
    “然後呢?”陳國棟聽得眉頭緊皺。
    金融、外匯、套利……
    這些詞離他的塑料花工廠太遠了,他也並沒有接觸過這方麵。
    他聽得似懂非懂,但本能地這過程肯定很凶險。
    “運氣好,賭對了。”
    “港幣真的跌了一些。我們見好就收,賺了一筆。劉先生抽三成傭金,剩下的,就是這些。”
    他指了指桌上的現金和支票,“現金是我要求取的,一部分家用和應急。支票是他公司開的,匯豐的本票,隨時可以兌付。這筆生意,到此為止。”
    “就這麽……簡單?”周蕙蓮聽得雲裏霧裏,隻覺得兒子說的每個字她都懂,連起來卻像天書。
    但她抓住了重點。
    兒子沒做壞事,是跟一個懂金融的朋友,用一種聽起來很複雜但“合法”的方式,在三天內賺到了救命的錢。
    “簡單?”陳國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看向兒子的眼神更加複雜。
    他或許不懂金融操作,但他深知商場如戰場,任何快速的並且高額的利潤背後,都隱藏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風險和算計。
    兒子說得輕鬆,但這三天他所承受的壓力,恐怕遠超自己這個父親的想象。
    “阿時,那個劉先生……他為什麽肯這麽幫你?還給你開六十五萬的支票?”陳國棟畢竟是生意人,抓住了關鍵。
    無利不起早,這麽大力幫忙,絕不僅僅是“以前幫過小忙”和“覺得有機會”那麽簡單。
    陳時看著父親,知道這個問題躲不過。
    他略一沉吟,決定部分透露,也好讓家人對自己未來的“變化”有個心理準備。
    “爸,劉先生幫我,一方麵確實是看準了那個機會,有利可圖。另一方麵……”
    陳時頓了頓,“他可能覺得,我值得他投資。”
    “投資?”陳國棟一愣。
    “嗯。”陳時點頭,“他覺得我判斷力還行,膽子也有,或許以後在其他方麵,還能有合作的機會。這支票,既是這次生意的結算,也是一種……示好。”
    他沒說劉錦榮幾乎是被他神鬼莫測的手段徹底折服,隻說成了對方的一種“投資”眼光。
    陳國棟沉默了,久久地凝視著兒子。
    這番話信息量太大。
    兒子不僅解決了眼前的危機,似乎還……以一種他完全沒想到的方式,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金融?投資?合作?
    這些詞對他而言太過陌生,卻又隱隱指向一個他從未為兒子設想過的的未來。
    角落裏的陳國梁聽得心裏更不是滋味。
    金融?投資?
    這些玩意兒他不懂,但他聽得懂“賺錢”、“合作”、“示好”!
    這小子,出去三天,不光弄到了錢,還搭上了這種聽起來就厲害的“金融”關係?
    他憑什麽?!
    陳婉婷則聽得滿眼小星星,雖然不懂,但覺得哥哥好厲害,說的話都好高深的樣子。
    周蕙蓮更多的是後怕和心疼:“阿時,下次可不能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這次是運氣好,萬一賭輸了怎麽辦?那些金飾沒了就沒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媽,放心吧,沒有下次了。”
    陳時溫聲道,安撫著母親,“這筆錢是救急的,以後,我們還是要靠廠子,踏踏實實做生意。”
    他這句話,說到了陳國棟心坎裏。
    不管兒子用了什麽方法,弄來了多少錢,這個家,這個廠,才是根本。
    “對,對!阿時說得對!”
    陳國棟重重吐出一口氣,眼神漸漸恢複了精明和振奮,“有了這筆錢,我們就能把永豐的債還清,剩下的還能讓廠子緩過氣來!趙家那份黑心合同沒了,原料……對了,原料!”
    他想起昌榮行斷供的事,眉頭又皺了起來。
    “原料的事,我已經在解決了。”
    陳時接過話頭,平靜地說,“我讓人去深圳找了新的供應商,價格更便宜,質量也不錯。這幾天應該就有消息。”
    “深圳?”陳國棟又是一愣,今天兒子帶給他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嗯,內地現在改革開放,很多東西成本低。這是條新路子,可以試試。”
    陳時解釋道,語氣篤定。
    陳國棟看著兒子安排妥當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老了。
    這個家,這個廠,在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裏,似乎已經悄然完成了某種交接。
    雖然兒子沒有明說,但他能感覺到,兒子已經成為了這個家的主心骨。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隻是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然後,是如釋重負。
    “好……好……你心裏有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