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醒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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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點砸落在泥濘的土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沼澤深處的霧氣愈發濃重,將兩人的身影包裹在一片灰蒙之中。聿戰的手指穩穩按在洛姝肩井穴上,銀月之力如細密的絲線般滲透進她的經脈。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的過程。他必須讓自身的力量無限接近於洛姝體內暴走的金烏之力的頻率,卻又不能真正與之碰撞。銀輝在他的操控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如同月光下的薄霧,輕輕籠罩著昏迷的少女。
時間在雨聲中緩慢流逝。聿戰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與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他的感知全部集中在指尖那微妙的能量交流上,外界的一切聲響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就在他幾乎要以為這個方法也行不通時——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共鳴聲,自兩人力量接觸的點傳來。
那聲音很輕,像是琴弦被輕輕撥動,又像是冰層乍裂的細微聲響。但在聿戰高度集中的感知中,卻無異於驚雷。
有效!
他立即穩住心神,將更多的銀月之力調整至那個獨特的頻率。清冷的光輝變得更加內斂,幾乎完全融入了洛姝周身紊亂的能量場中。
奇跡般地,這一次,洛姝體內暴走的金烏之力沒有再產生激烈的排斥。
反而像是迷途的旅人終於聽到了熟悉的鄉音,那橫衝直撞的狂暴能量洪流,速度竟然稍稍減緩了一絲。雖然依舊混亂而危險,但至少不再那麽充滿攻擊性。
聿戰屏住呼吸,繼續維持著這個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銀月之力,如同在暴風雨中牽引著一艘即將傾覆的小舟,極其緩慢地,嚐試著梳理那最為混亂的一小股能量。
這是一個漫長而煎熬的過程。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甚至引發更嚴重的反噬。
沼澤中的危險並未因他們的停滯而消失。遠處那令人不安的窸窣聲和低吼似乎又近了一些,帶著某種試探性的惡意,在濃霧和雨幕的掩護下徘徊不去。聿戰布下的簡易禁製微微閃爍,警示著有不懷好意的目光正在窺視。
但他此刻無法分心。所有的精神都傾注在眼前的救治上。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隻有一刻鍾,也許長達數個時辰。在這片被暴雨和迷霧籠罩的絕望之地,時間失去了意義。
終於,在聿戰不懈的努力下,洛姝體內最外圍的一小部分暴走能量,被銀月之力那獨特的共鳴頻率稍稍捋順,如同狂暴洪流中終於出現了一縷順著河道流淌的溪水。
這縷被初步引導的能量,開始極其緩慢地、按照《太初衍日訣》的基礎路線運轉起來。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這卻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有了這個開端,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產生了連鎖反應。那縷被引導的能量在運轉過程中,自然而然地開始吸引、同化周圍那些依舊混亂的能量。
金烏之力本身所具有的某種古老而有序的本性,似乎被重新喚醒。
混亂的洪流開始逐漸顯現出規律的跡象。肆虐的能量不再是無頭蒼蠅般衝撞,而是開始嚐試著匯入那縷被引導的能量流中,一起沿著經脈緩緩運轉。
洛姝蒼白如紙的臉色,終於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
她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呼吸,也變得稍微有力了一些。
聿戰緊繃的心弦稍稍放鬆了一絲,但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他知道,這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洛姝的體內依舊是一片狼藉,絕大部分力量仍處於不穩定狀態,隻是暫時被初步建立的秩序所安撫,遠未達到真正的平衡。
他持續不斷地輸送著經過精密調整的銀月之力,鞏固著那來之不易的微小成果,並嚐試著將引導的範圍逐步擴大。
這是一個水磨工夫,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精準的控製力。
雨,不知何時漸漸小了一些,從傾盆暴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細雨。沼澤中的霧氣卻更加濃重了,能見度變得極低,那些在周圍窺探的惡意氣息似乎也因為這持續的能量穩定而暫時退卻了一些,但仍未遠離,如同耐心的獵守,等待著機會。
又過了許久。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痛苦意味的呻吟,從洛姝唇邊溢出。
聿戰猛地睜開眼,銀灰色的眼眸緊緊盯住她。
他看到洛姝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了幾下,然後,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她的眼神是渙散而茫然的,充滿了痛苦和疲憊,瞳孔深處殘留著金光暴走後的黯淡痕跡。但很快,那渙散的目光開始凝聚,最終定格在聿戰寫滿擔憂與疲憊的臉上。
意識如同潮水般慢慢回歸,帶來了昏迷前那恐怖的能量暴走和撕心裂肺的痛苦記憶,讓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但隨之而來的,是感受到體內那雖然依舊陣陣抽痛、卻已然初步恢複秩序的力量運轉,以及背後那持續不斷傳來的、清涼而穩固的支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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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聿戰蒼白卻堅毅的麵容,看到了他銀灰色眼眸中那不容錯辨的關切,以及那份深藏於冰封之下的、幾乎從未顯露過的焦急。
一瞬間,所有的恐懼和痛苦仿佛都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所衝散。
是他……又一次,在她最危險的時刻,拉住了她。
“聿…戰……”她開口,聲音嘶啞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幾乎難以辨清。
“別說話。”聿戰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但按在她肩頭的手指卻微微收緊,泄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凝神內視,引導力量。危機尚未完全解除。”
洛姝立刻聽話地閉上嘴,努力集中起剛剛蘇醒、還十分脆弱的意識,沉入體內。
內室的景象讓她心頭一緊。經脈多處受損,如同幹旱龜裂的土地,殘留著狂暴能量肆虐後的痕跡。丹田氣海內,那輪原本穩定旋轉的金色光陽此刻光芒黯淡,表麵甚至有著細微的裂紋,周圍縈繞的銀輝也淡薄了許多。
但值得慶幸的是,一股溫和而熟悉的銀月之力正如同最靈巧的工匠,在她最重要的幾條主經脈內緩緩流淌,所過之處,不僅修複著損傷,更是在不斷地引導、安撫著她那些依舊有些躁動不安的金烏之力。
金銀兩色能量不再是衝突對抗,而是呈現出一種奇妙的共生狀態。銀輝為金芒指引方向,撫平其躁動;金芒則為銀輝提供著磅礴的根基與力量,使其修複效果大增。
她立刻收斂所有雜念,全力配合著那股外來的引導力,小心翼翼地調動起自身意誌,開始主動梳理、安撫體內殘餘的混亂能量,並將它們逐步導入正確的運行軌跡。
有了她的主動配合,療愈和穩定的速度頓時大大加快。
她體內那輪受損的金色光陽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我修複,表麵的裂紋漸漸彌合,光芒雖然不複全盛時期的耀眼,卻變得更為凝練和沉穩。周圍那圈銀色的星環也重新清晰起來,與金色光陽交相輝映,形成一種更加穩固和諧的平衡。
隨著力量的逐步平複,劇烈的痛楚漸漸消退,轉化為一種經脈重塑後的酸脹感和力量充盈的踏實感。
終於,當最後一絲暴走的能量被成功納入運轉軌道後,洛姝長長地、舒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這口氣息中帶著淡淡的金色光點和一絲微不可見的黑氣,那是被逼出體外的殘餘汙穢和淤積的廢能。
她再次睜開眼,眸中的金光已經徹底內斂,恢複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沉靜,仿佛經曆了一場劫難後,完成了某種重要的蛻變。
她轉過頭,看向依舊守在她身邊,臉色因力量消耗而略顯蒼白的聿戰。
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著雨後潮濕的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
“謝謝你,”洛姝的聲音依舊有些虛弱,卻充滿了真摯的感激,“我又欠你一條命。”
聿戰緩緩收回按在她肩頭的手,指尖似乎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他移開目光,看向周圍依舊濃重的迷霧,聲音恢複了平日裏的冷靜淡漠:“不必。若非我急於讓你融合力量,也不會險些釀成大禍。是我判斷失誤。”
他直接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洛姝卻搖了搖頭:“不,是我掌控力不足,無法駕馭那股力量,才會被外邪所乘。”她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雖然平穩卻依舊浩瀚的力量,“而且,因禍得福,我現在感覺……對力量的理解和控製,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層。”
那場險些讓她殞命的能量暴走和隨後的艱難平衡過程,雖然痛苦萬分,卻像是一次殘酷的淬煉,強行拓寬了她的經脈極限,也讓她在生死邊緣更深刻地體會到了金烏之力的本質以及與銀月之力那奇妙的共生關係。
聿戰聞言,目光微閃,重新看向她,仔細感知了一下她此刻的狀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和認可。他確實能感覺到,洛姝的氣息雖然虛弱,但其力量的凝練程度和對能量的掌控精度,遠比昏迷前要提升了一個檔次。
“看來那太古之力的洗練,雖險惡萬分,卻也給你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他客觀地評價道,“但切記,穩固根基,循序漸進,方是正道。不可再貪功冒進。”
“我明白。”洛姝鄭重地點頭,經過這次教訓,她再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她嚐試著動了動身體,雖然渾身依舊酸痛無力,但已經能夠自主活動。她掙紮著想從泥濘的地上站起來。
聿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幫她穩住了身形。
他的手掌冰冷而有力,帶著雨水的濕氣,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我們耽擱了太久,”聿戰凝神感知著四周,眉頭微蹙,“那些被能量波動吸引來的東西,雖然暫時退遠,但並未離開。此地不宜久留。”
洛姝也感受到了周圍迷霧中那若隱若現的惡意窺視,心中一凜,立刻強打起精神:“我沒事了,可以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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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戰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並非勉強,這才鬆開手,沉聲道:“跟緊我。你的力量初定,勿要輕易動用,一切以穩固為主。”
“好。”洛姝點頭,深吸一口潮濕冰冷的空氣,將體內那輪緩緩旋轉的力量光陽收斂到最深處,僅維持著最基本的防護。
聿戰率先轉身,再次走在前方引路。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但洛姝能隱約感覺到,他散發出的氣息比之前更加冰冷和警惕,顯然周圍的威脅不容小覷。
兩人一前一後,再次沉默地踏入濃霧與細雨之中。
腳下的泥濘更加深重,每走一步都需耗費不少力氣。四周的枯木形態越發怪異,有些甚至像是扭曲掙紮的人形,在霧中若隱若現,平添幾分陰森。
但這一次,洛姝的心中雖然依舊沉重,卻不再有之前的恐慌和無力。
體內穩定運轉的力量給了她底氣,而前方那道挺拔如鬆、始終不曾慌亂的身影,更是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雖然前路依舊危機四伏,淵息之井的恐怖景象仍曆曆在目,但至少此刻,他們從死亡的邊緣掙紮了回來,重新點燃了希望的火種。
這縷希望之光雖然微弱,卻足以照亮前行的道路,支撐著他們,繼續走向那片更加深邃、更加危險的黑暗。
雨絲冰涼,霧靄迷蒙,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沼澤深處,唯有堅定的腳步聲,回蕩在寂靜而壓抑的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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