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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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不知何時徹底停了,但沼澤地的霧氣卻愈發濃重,濕冷的空氣裹挾著腐朽與血腥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遠處淵息之井方向傳來的邪惡波動如同實質的潮汐,一波波衝擊著人的神經。
    聿戰收回凝視深淵的目光,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在轉向洛姝時,冰封的銳利稍稍融化,沉澱為一種深沉的凝重。“此地不宜久留。逐日教的耳目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密集。”
    他率先轉身,動作依舊幹脆利落,但洛姝敏銳地捕捉到他側臉線條繃緊的弧度,以及指尖無意識輕按過腰間劍柄的小動作——那是他高度戒備、且壓製著某種強烈情緒的表現。
    洛姝沒有多問,隻是默默點頭,將體內那輪新生的、穩固了許多的力量光陽收斂到極致,僅維持著最基本的防護與靈覺感知。她緊跟在他身後,兩人如同兩道融入濃霧的幽靈,沿著來時的路,以比深入時更快的速度悄然撤離。
    返回的路途似乎因為力量的提升和危機的刺激,變得不再那麽漫長而絕望。洛姝的靈覺如同無形的觸須延伸開來,提前規避著能量湍流與潛伏的邪物。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來時未曾留意到的細節:某些枯木樹幹上刻畫的極淡的邪惡符文,泥沼下被汙穢侵蝕的動物骸骨散發出的微弱怨念,以及空氣中那些比九幽穢氣更古老、更隱晦的能量殘留——它們如同破碎的蛛網,無聲地訴說著這片土地久遠前可能並非如此。
    聿戰的引領依舊精準高效,但他似乎也默認並開始借助洛姝這份新生的敏銳感知。有時他會微微停頓,側耳傾聽霧氣中極細微的聲響,而洛姝會幾乎同時指向某個方向,低聲道:“左側,三十丈外,泥下有東西醒了,能量在攀升。”他便毫不猶豫地改變路線,繞開那片區域。
    一種無言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不再是一方單純的引領與保護,另一方全然的依賴與跟隨,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協同與互補。金銀兩種力量在他們體內安靜地運轉,雖未再次主動交融,卻隱隱存在著某種玄妙的呼應,讓他們的感知和行動在無形中變得更加協調。
    途中遭遇了幾次小規模的襲擊,有從霧中撲出的陰影蝠怪,有從泥沼裏彈射而出的腐蝕觸手,甚至有一次,數道扭曲的、由純粹怨念凝聚而成的幽靈發起了精神衝擊。但都被兩人以遠超之前的高效與精準配合輕易化解。洛姝指尖彈出的凝練光矢與聿戰掌緣劈出的冷冽銀輝,往往在瞬息間便能交織成致命的防禦網,將威脅扼殺於萌芽。
    當那間作為臨時據點的、被簡單禁製庇護著的殘破石屋終於出現在濃霧邊緣時,天光已然徹底黯淡下去。並非夜幕降臨,而是這片被詛咒之地的永恒灰暗變得更加深沉。
    聿戰仔細檢查了屋外他離開前布下的幾處隱蔽預警禁製,確認未被觸動後,才示意洛姝進入。
    屋內依舊是他們離開時的樣子,簡陋,殘破,卻帶著一絲令人心安的、被清理過的痕跡。冰冷的空氣比外麵稍好一些,至少那無孔不入的甜腥穢氣淡薄了許多。
    “砰。”厚重的木門被聿戰關上,最後一絲外界的光線與聲響被隔絕,狹小的空間內頓時陷入一種相對的寂靜,隻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聿戰迅速在門內和唯一的窗戶上加固了數道隱匿與防護的禁製,銀色的流光在指間一閃而逝,沒入石壁。做完這一切,他才似乎稍稍放鬆了繃緊的脊背,但眼神中的凝重未減分毫。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洛姝身上。此刻的她,臉色依舊帶著力竭後的蒼白,但眼神清亮,氣息雖然微弱,底子卻透著一股經曆淬煉後的沉凝與紮實。
    “感覺如何?”他問,聲音帶著長時間警惕後的沙啞,但比在深淵邊緣時緩和了許多。
    洛姝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仔細內視了一番:“力量運轉很平穩,經脈的酸脹感也在消退。靈覺…似乎比剛才更加清晰了。”她甚至能“看”到空氣中緩慢飄蕩的細微塵埃,以及聿戰周身那層幾乎與冰冷空氣融為一體的、極淡的銀輝能量場。
    “此次險死還生,你的根基被那太古之力強行拓寬錘煉,靈覺隨之暴漲是必然之事。”聿戰走到屋子中央,那裏擺放著一些簡陋的行李。他拿出水囊,遞給洛姝,“但靈覺過於敏銳,初期亦是一種負擔。過於龐雜的信息湧入,若心誌不堅,易受迷惑,甚至反傷神魂。需循序漸進,學會篩選與屏蔽,而非全盤接收。”
    洛姝接過水囊,冰涼的清水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清醒。她認真點頭:“我記下了。”她明白,這是經驗之談。方才返回途中,她已經隱約感受到無數細微的、充滿負麵情緒的低語和破碎的畫麵試圖鑽入腦海,隻是被體內穩固的力量自然滌蕩開了。若在之前,她恐怕早已頭痛欲裂。
    “淵息之井的情況…”洛姝放下水囊,看向聿戰,語氣沉重,“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聿戰的臉色瞬間沉凝如水。他走到牆邊,靠坐在一處相對幹淨的石台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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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低應一聲,銀灰色的眼眸低垂,掩去深處翻湧的冰冷殺意與沉重,“血祭未停,意味著逐日教並非單純守護,而是在試圖加速井底那存在的蘇醒,或者進行某種更可怕的儀式。那些地脈…已幾乎被完全汙染同化,變成了它延伸的觸須。想要逆轉或淨化,難如登天。”
    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洛姝:“但並非毫無希望。你成功融合了那縷核心饋贈,證明了古老的金烏之力,對其確有克製之效。關鍵在於…方法,以及時機。”
    他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那並非武器,而是一塊巴掌大小、色澤古舊沉黯的金屬殘片,邊緣不規則,表麵刻滿了極其複雜古老、甚至有些殘缺的符文,中央鑲嵌著一小塊微弱發著乳白色光暈的玉石。
    洛姝立刻認出,這正是他們在那個奇異空間的核心洞穴中,那團金色光球外,發現的幾件古老遺物之一。當時聿戰隻是沉默地將它收起,並未多言。
    “這是…”洛姝好奇地看向那塊殘片。它散發著一種極其悠遠、沉靜的氣息,與這個世界的能量波動截然不同。
    “一件古老的‘鑰匙’,或者說,‘羅盤’的碎片。”聿戰指尖注入一絲微不可察的銀輝,那殘片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微光,中央的乳白色玉石光暈流轉,投射出一片極其模糊、不斷晃動的細小光點,如同星辰。“它無法直接指引方向,但能感應到同源的能量場,或者…空間的異常薄弱點。”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昏暗,直視洛姝:“我家族世代守護的秘密之一。傳說,完整的羅盤能指引歸途,亦能洞悉某些被隱藏的‘脈絡’。這塊碎片雖殘缺,但結合你我現在初步融合的力量,或許…能幫助我們找到下一個節點,或者,至少能避開逐日教布下的某些陷阱。”
    洛姝的心猛地一跳。“歸途”二字,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漾開劇烈的漣漪。回到現代世界的渴望從未熄滅,隻是被接連的危機暫時壓抑。而“洞悉脈絡”,更是直指他們在此界的核心目標——解開謎團,完成使命。
    “下一個節點?”她捕捉到這個詞。
    “嗯。”聿戰指尖輕點著殘片上那些閃爍的光點,“淨化核心的融合,隻是開始。金烏之力的真正傳承,遠非如此簡單。根據碎片所示以及我族零星的記載,類似的力量之源,或者說,與之相關的古老遺跡,並非唯一。它們如同星辰般散布,但大多已湮滅或落入敵手。逐日教盤踞淵息之井,恐怕不僅僅因為那裏是汙穢核心,更因為那裏…也可能隱藏著某條通往其他關鍵節點的‘路徑’,或者,封印著某樣東西。”
    他的話語緩慢而清晰,為洛姝勾勒出一幅更為宏大、卻也更加危險的圖景。他們的敵人不僅僅是一個邪教和一口汙穢之井,而可能是一個編織了漫長歲月、覆蓋了多個關鍵地點的巨大陰謀網絡。
    “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找到並確保那些節點。”聿戰的聲音斬釘截鐵,“或者,至少要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麽,位於何處。這碎片,和我們剛剛獲得的力量,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優勢。”
    洛姝深吸一口氣,感到肩上的擔子又沉重了幾分,但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明確目標感也油然而生。不再是盲目地掙紮求生,而是有了清晰的方向——即使這條路布滿荊棘,通往更深不可測的黑暗。
    “我該怎麽做?”她問,聲音平靜而堅定。
    聿戰將那塊古老殘片遞向她:“嚐試將你的力量,極其緩慢、小心地注入一絲進去。不要試圖控製,隻是感應。就像…在黑暗中伸出手,尋找同頻的共鳴。”
    洛姝依言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絲極為精純、溫和的金色光暈,其中隱隱流轉著一縷不易察覺的銀芒——那是初步融合後力量的自然顯現。她小心翼翼地將指尖觸碰在那冰涼的金屬殘片上。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直抵靈魂深處的嗡鳴自殘片中響起。中央那塊乳白色玉石驟然亮起,散發出柔和卻穿透力極強的光暈,將整個昏暗的石屋照亮了一瞬。殘片上那些古老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依次飛快地閃爍流動起來!
    與此同時,洛姝感到體內那輪穩定旋轉的力量光陽輕輕震顫了一下,傳來一種奇異的、仿佛遠方的呼喚般的共鳴感。她的靈覺仿佛被無限拉遠,穿透了石屋的壁壘,穿透了濃霧與沼澤,投向遙遠未知的黑暗深處。無數模糊的光點和扭曲的線條在感知中一閃而過,混亂,卻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規律。
    一幅殘缺不全、卻遠比之前清晰的能量脈絡圖,隱約呈現在她的“眼前”。其中,代表他們當前位置和淵息之井的方向,是兩個巨大、漆黑、不斷散發著汙穢波紋的漩渦。而在遙遠的不同方向上,存在著幾個或明或暗、感覺各異的光點。有的熾熱純粹,有的冰冷死寂,有的…則充滿了與淵息之井類似、卻又不盡相同的邪惡與扭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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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最明亮的一個光點,散發著與她體內力量同源、卻更加古老蒼茫的氣息,位於…西北方向的極遠處。
    這種感知隻持續了短短幾息,便迅速消退。洛姝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連忙收回手指,殘片上的異象也隨之平息,恢複古舊沉黯。
    但她眼中卻充滿了震驚與明悟。
    “看到了?”聿戰問,他似乎並不意外。
    洛姝重重吐出一口氣,點頭:“很多…很模糊。但有一個方向,感覺很…強烈。”她指向西北方。
    聿戰眼神微凝:“那個方向…據我所知,是一片古老的戰場遺跡,也是傳說中,上一次日落之戰最慘烈的終結之地。家族卷宗裏提及那裏時,用於十分隱晦,隻說是‘被血與火徹底埋葬的輝煌,亦是永世詛咒的開端’。”
    被埋葬的輝煌?永世詛咒的開端?洛姝心中凜然。這聽起來絕非善地,但那同源的召喚感卻如此清晰。
    “我們必須去。”她輕聲道,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嗯。”聿戰收起殘片,神色冷峻,“那裏很可能就是下一個關鍵節點。逐日教不可能忽略那裏。我們必須趕在他們有更大動作之前抵達。”
    計劃就此定下。目標:西北方向的古老戰場遺跡。
    但眼前的困境並未解決。淵息之井如同懸頂之劍,他們剛剛脫離其邊緣,而逐日教的勢力遍布沼澤。
    “我們需要更詳細的路線,以及盡可能恢複狀態。”聿戰開始從行囊中取出幹糧和清水,分給洛姝,“今晚在此休整。我會嚐試繪製後續路線的規避路徑。你,全力穩固境界,適應靈覺。明日破曉前出發。”
    他的安排依舊簡潔高效,不容置疑。
    洛姝接過食物,默默咀嚼。味道幹澀粗糙,卻能為身體提供必要的能量。她盤膝坐下,閉上雙眼,心神沉入體內,開始按照《太初衍日訣》的軌跡,引導著力量緩緩運轉,細細體會著靈覺提升後帶來的全新感知,學習著如何控製這雙“無形之眼”。
    屋內陷入寂靜。隻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以及聿戰偶爾取出皮紙和特製墨水筆書寫勾勒的細微聲響。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屋外的霧氣似乎更加濃重了,偶爾有不知名的詭異聲響從極遠處傳來,又迅速消失,更襯得小屋內的寂靜如同暴風眼中的短暫安寧。
    洛姝沉浸在修煉中,感受著力量每運轉一周天,經脈的酸脹便消退一分,對力量的掌控也更精妙一分。那輪金銀交織的光陽愈發穩固凝練。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被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絲焦急的精神波動驚醒。那波動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身旁的聿戰?
    她睜開眼,看到聿戰依舊靠坐在牆邊,麵前攤著繪到一半的路線圖,但他握著筆的手懸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他閉著眼,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甚至…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掙紮之色。
    他在調息?不,不像。更像是…在與某種內在的東西抗爭?
    洛姝心中一緊。她立刻想起,在之前幫助她平衡暴走力量時,聿戰不僅消耗巨大,他的銀月之力也曾與她體內狂暴的金烏之力激烈衝突,雖然後來成功引導共鳴,但難道…他也受了暗傷?隻是他一直強行壓製著?
    她下意識地釋放出一絲極其溫和的靈覺,小心翼翼地探向聿戰——並非窺探,隻是感知他的能量狀態。
    果然!他體內的銀月之力看似平穩,深處卻隱含著一絲極其細微的紊亂與躁動,那並非消耗過度,更像是…某種性質陰冷的力量反噬,或者與極度邪惡能量接觸後殘留的侵蝕?!
    是因為淵息之井?還是因為之前為了救她,過度催動了力量?
    就在她的靈覺觸碰到他的瞬間,聿戰猛地睜開眼!
    銀灰色的眼眸中銳光乍現,如同被驚擾的孤狼,瞬間鎖定了洛姝,那其中一閃而逝的冰冷與戒備讓洛姝呼吸一滯。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眼底的冰寒迅速褪去,化為一絲疲憊與無奈。他緩緩鬆開不知何時按在劍柄上的手,聲音低沉:“…沒事。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壓製一些舊傷。”
    舊傷?洛姝心中疑慮更甚。他的力量性質清冷純淨,什麽樣的舊傷會呈現出這種…陰冷躁動的跡象?而且,他似乎不願多言。
    她收回靈覺,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如果…需要幫忙…”她體內新生的力量蘊含著強大的淨化與生機,或許能有所幫助。
    聿戰卻搖了搖頭,重新閉上眼,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淡漠,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不必。我自己可以處理。你專心穩固自身,明日之路不會輕鬆。”
    他再次沉浸入自己的調息中,周身的氣息被極力收斂,但那絲細微的紊亂依舊被洛姝敏銳的靈覺捕捉到。
    洛姝看著他冷峻側臉上那不易察覺的緊繃,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他總是在守護,承擔著最重的壓力,卻將脆弱與傷痕徹底隱藏。
    她沉默片刻,沒有再堅持,隻是重新閉上眼,繼續修煉。但這一次,她分出了一絲心神,悄然籠罩在聿戰周圍,並非探查,而是一種無聲的、警惕的守護。
    如同他一直以來對她做的那樣。
    夜,在沼澤的霧氣與寂靜中深沉。
    石屋內,兩人一坐一臥,各自修煉調息,恢複著力量與傷勢。空氣中,金銀兩種性質迥異卻隱隱共鳴的力量氣息無聲流淌,交織成一種微妙而堅韌的紐帶。
    他們帶著新的力量與明確的目標,也帶著未曾言明的傷痕與隱藏的危機。
    前路漫長,黑暗更深。
    但至少在此刻,他們從死亡的邊緣歸來,初步掌握了新的力量,找到了下一個方向。
    這是一個新的起點。
    希望如同霧中殘燭,微弱卻執拗地燃燒著,照亮著即將踏上的、更加艱險的征途。
    窗外的霧氣似乎翻滾了一下,隱約傳來一聲極遙遠、極扭曲的嚎叫,又迅速被無盡的死寂吞沒。
    長夜未盡,危機從未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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