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溯源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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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白色的光芒如水銀瀉地,溫柔地鋪滿了這間殘破的圓形殿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寧靜,時間仿佛在這裏放緩了腳步,就連外部回廊那凝固虛空中滲透而來的死寂與壓抑,也被這溫潤的光輝悄然隔絕、軟化。
    失落日晷靜靜矗立,殘缺的晷盤傾斜,斷折的晷針指向虛空,像一個沉默而悲傷的智者,背負著難以計量的遺忘時光。
    導航羅盤在洛姝手中持續散發著溫熱,裂紋間似乎有微光流動。銀色卷軸懸浮於空,緩緩旋轉,星沙符文如同時光的流沙,與日晷的光芒交織、共鳴,低語著無人能懂的古奧詩篇。
    聿戰環視四周,湛藍的眼眸中冰芒與曦火的光影短暫交替,最終沉澱為極致的冷靜。“此地時空結構相對獨立穩定,但核心能量場極其古老強大。小心,任何不當的觸碰都可能引發不可測的反應。”
    他的目光落在日晷基座那些模糊的刻痕上,混沌符文網絡在意識深處微微閃爍,試圖解析其中蘊含的、哪怕最細微的法則碎片。“仲裁庭所謂的‘溯源之禮’……關鍵應在於激活它,並與之建立連接。”
    洛姝緩緩上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太陰本源與銀輝之力前所未有的活躍,如同溪流渴望匯入大海。她伸出指尖,銀輝之力如絲如縷,謹慎地探向那溫潤的晷盤。
    就在她的力量即將觸及的刹那——
    嗡!
    整個日晷輕輕一震!基座上那些模糊的刻痕驟然亮起!銀白色的光芒不再是溫和的流淌,而是化作無數跳躍的、古老的金色與銀色符文,如同被驚醒的流螢,環繞著日晷飛速旋轉!
    同時,懸浮的銀色卷軸嘩啦一聲徹底展開,其上的星沙符文不再是流淌,而是奔湧而出,匯入那環繞日晷的符文光流之中!導航羅盤也自她手中浮起,雖裂紋依舊,卻投射出那團微縮星雲的虛影,隻是這一次,星雲的色澤化作了與日晷同源的銀白,緩緩融入光流。
    一個由無數古老符文構成的、複雜無比的立體法陣,以日晷為核心,驟然成型!光芒將洛姝和聿戰一同籠罩其中!
    強大的牽引力並非作用於身體,而是直接作用於他們的意識、他們的靈魂、他們力量的本源!
    “放鬆心神,勿要抗拒!”聿戰低喝一聲,他感受到這股牽引力中並無明顯的惡意,更像是一種引導與……檢索!他強行壓下體內因外界刺激而再次躁動的力量,將靈覺高度集中,準備迎接任何變化。
    洛姝依言,徹底放開了對自身力量的約束,任由銀輝與太陰之力自然流轉,與那符文光流交融。
    瞬間,景象驟變!
    不再是殘破的殿堂,他們的意識被拉入了一個無法形容的、由純粹光芒與信息構成的洪流之中!
    無數破碎的畫麵、聲音、情感、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水,衝擊著他們的感知!
    他們看到了……起源。
    並非某個星球或文明的起源,而是更宏大、更本質的——光芒與黑暗的初生,秩序與混沌的分野,時間與空間的奠基……
    熾烈的、孕育萬物的曦陽之光自虛無中迸發,驅散蒙昧;清冷的、沉澱一切的太陰之幽隨之浮現,劃定界限;混沌的浪潮在光與暗的邊緣湧動,既是毀滅,亦是新生……古老的星龍於太初星雲中蜿蜒穿梭,編織著命運的經緯;難以名狀的原始神明在法則中誕生、爭執、隕落、或陷入長眠……
    景象飛速流轉,跨越了難以想象的時光。
    他們看到萬千文明如星辰般點燃、閃耀、又逐漸黯淡。看到巨大的星門網絡連接起繁榮的星河,萬族穿梭,貿易與知識的光輝照亮了已知的宇宙。看到輝煌的殿堂建於星辰之上,強大的存在訂立古老的契約,共同守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秩序與繁榮。
    但緊接著,陰影降臨。
    那並非具體的敵人,更像是一種……彌漫的“熵寂”,一種從法則底層蔓延而來的“否定”。曦陽的光芒開始變得不穩定,太陰的幽暗逐漸失去平衡,混沌的力量開始失控地膨脹。星龍悲鳴著隱入維度深處,古老的契約在無形的侵蝕下逐漸崩解。
    戰爭爆發了。卻並非通常意義上的戰爭。那是秩序與失序、存在與虛無、定義與混沌之間的衝突。法則本身成為了戰場,星辰、文明、乃至時空結構都成為了被肆意使用的武器或犧牲品。
    他們看到了“終焉之門”的計劃——一個集中了最後幸存的最強文明全部力量,試圖逃離這片正在走向徹底“寂滅”的宇宙的絕望壯舉。也看到了它的失敗:巨大的星門在啟動的瞬間被內部爆發的混沌與從虛無中湧出的“噬影獸”潮汐淹沒、崩塌,化作宇宙墳場中最大的一塊殘骸。
    他們看到了“黃昏之戰”,最後的守護者們——包括那巨大的金屬巨獸及其同類——在邊界線上與陰影搏殺,直至被徹底吞噬或同化。
    最終,一切走向終點。
    曦陽的光芒被撕裂、吞噬,太陰的幽暗被凍結、扭曲,混沌的力量失去了所有約束,席卷一切……萬物歸墟,所有的物質、能量、時間、空間,向著一個最終的奇點瘋狂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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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滅之眼,誕生了。
    它並非毀滅的因,而是毀滅的果。是這場席卷一切的大寂滅最終形成的、凝固的疤痕。
    而仲裁庭、晶碑林、遺落回廊……這些則是這場終極毀滅過程中,某個或多個無法想象的偉大存在,在徹底沉眠或轉化之前,憑借最後的力量,基於某種殘存的“原始契約”或“最終指令”,強行設立的“管理係統”。它們負責收容、埋葬、記錄這一切,並……或許,等待著極其渺茫的、某種形式的“溯源”或“重啟”。
    信息洪流衝刷著他們的意識,帶來的不僅是知識的衝擊,更是源自靈魂深處的震撼與悲愴。個體在這宇宙尺度的宏大敘事與終極悲劇麵前,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
    在這信息的狂潮中,洛姝和聿戰也清晰地看到了自身力量的“源頭”在這宏大曆史中的位置。
    洛姝的“銀輝之力”,與那試圖記錄、維係、在寂滅中保存最後“樣本”與“信息”的力量同源,源自那些最後的“記錄者”與“守望者”。她的“太陰本源”,則與宇宙基礎法則中“靜滯”、“沉澱”的一麵相連。
    聿戰的“太陰本源”同樣源於此,但其“混沌符文”卻直接關聯到那場浩劫中失控、暴走的混沌力量,是毀滅的組成部分,卻也蘊含著“重塑”的瘋狂種子。而他體內那縷奇異的“曦火之流”,其根源竟指向那最初迸發、最終卻被撕裂吞噬的“曦陽”!
    尤其是聿戰,當那縷曦火之流的氣息在信息洪流中被引動、顯化時,洪流似乎產生了某種特定的反饋。
    關於“曦陽”的碎片信息變得更加清晰,一段被加密、深藏的指令似乎被解鎖了。
    洪流的衝擊緩緩減弱,那些破碎的畫麵逐漸沉澱、明晰。
    一個平靜的、卻帶著無盡滄桑與疲憊的意念,仿佛跨越了萬古時光,直接在他們意識深處響起,用的是一種他們從未聽過、卻能瞬間理解的古老語言:
    “檢測到‘原初曦光’印記微弱)……符合‘日落條款’最低觸發標準……”
    “檢測到‘銀輝之鑰’碎片低序列)……符合信息對接權限……”
    “檢測到‘混沌代行者’印記新生不穩定)……風險標記……權限受限……”
    “溯源之禮,開啟。”
    “以太初之名,詢問後來者:”
    “汝為何而來?”
    “汝欲承何重?”
    “汝願守何物?”
    三個問題,如同三道驚雷,重重劈入他們的靈魂深處!
    這不是簡單的詢問,這是一種直指本心的、帶著法則力量的叩問!任何虛飾與謊言在此時都毫無意義,唯有最真實、最核心的意念,才能與之回應,完成這所謂的“禮”!
    巨大的壓力降臨。洛姝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過往的經曆、抉擇、迷茫與堅持,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她為何而來?最初或許隻是為了生存,為了尋找身世之謎。但經曆了這麽多,目睹了宇宙的悲愴與寂滅的真相後呢?
    她看向身旁的聿戰。他緊閉雙眼,眉頭緊鎖,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顯然也在承受著巨大的叩問與體內力量因共鳴而產生的更劇烈衝突。但他站得筆直,如同一柄寧折不彎的戰刃。
    一股莫名的勇氣與決心自洛姝心底湧起。她不再迷茫,深吸一口氣,以意念回應,將自己的本心毫無保留地展現:
    “我為追尋真相而來,為不願所見一切皆歸虛無而來!”
    “我願承此重擔,縱如塵埃般渺小,亦願守護殘存之光火,銘記逝去之輝煌!”
    “我願守此心燈不滅,守此記憶長存,守一切值得存在之物,直至最終!”
    她的回應清晰而堅定,銀輝之力隨之共鳴閃耀,與日晷的光芒水乳交融。
    幾乎同時,聿戰也猛地睜開雙眼,眼底冰藍與金紅的光芒激烈對撞,最終化為一種極致壓抑後的、冰冷的決絕。他壓下翻湧的氣血,以意念嘶聲回應:
    “我為使命而來!為斬破迷霧、勘破虛妄而來!”
    “我願承此宿命,縱身負混沌,心燃曦火,亦無怨無悔!”
    “我願守此信念!守我所選之路!守……一線之機!”
    他的回應帶著斬釘截鐵的銳利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偏執,混沌符文與曦火之流在他回應瞬間劇烈波動,引得周圍的信息洪流都為之震蕩。
    短暫的沉寂。
    那古老的意念再次響起,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感慨?
    “意念已記錄……”
    “裁定:”
    “候曦者danaiter)洛姝,契合度提升。授予‘銀輝印記’初級),開放部分信息權限。”
    “守暮人duskguardian)聿戰,契合度確認。風險標記維持。授予‘混沌調和印記’觀測),開放有限法則訪問權限。”
    “溯源之禮,初步完成。”
    “指引:利用所授權限,感知回廊脈絡,‘失落日晷’將指引爾等下一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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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那龐大的信息洪流開始迅速退潮。環繞日晷的符文法陣光芒漸熄,銀色卷軸合攏落下,導航羅盤也回歸洛姝手中,隻是其表麵的裂紋似乎被修複了少許,中心那團星雲虛影中,多了一點微小的、穩定的銀白光點。
    殿堂恢複之前的寧靜,日晷依舊散發著溫潤光芒,但似乎與兩人之間建立起了一種微妙的聯係。
    洛姝感覺自己的識海中多了一些東西,那是一個模糊的、銀輝閃爍的印記,通過與這個印記的連接,她似乎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遺落回廊”中那些與“銀輝”相關的信息流,甚至能隱約“聽”到那些破碎遺跡中沉澱的低語。
    聿戰的感受則更為奇特。他右臂的混沌符文網絡平息下來,一個極其黯淡的、仿佛由陰影和曦火交織而成的複雜印記浮現在他感知中。這個印記並未賦予他直接的力量,卻似乎讓他對周圍環境中的法則結構、能量流向,尤其是混沌能量的波動,有了更敏銳的洞察力。同時,他也感覺到某種“限製”,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注視著他體內混沌力量的使用。
    兩人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疲憊與一絲明悟。
    這“溯源之禮”並非授予力量,而是授予了一種“身份”和“權限”,讓他們得以更深入地理解這片“遺落”之地,並與之互動。
    洛姝閉上眼,嚐試引導那新獲得的“銀輝印記”。銀輝之力緩緩擴散,與腳下殿堂、與中央的日晷建立連接。很快,一副更加清晰、雖然依舊殘缺的“脈絡圖”在她意識中浮現,標示出幾條相對安全的路徑,以及幾個可能蘊藏著更深信息的“節點”。而日晷那斷折的晷針,在她感知中,清晰地指向了其中一條路徑的深處。
    “那邊,”她睜開眼,指向殿堂的一個出口方向,“日晷指引我們向那個方向去。那裏……似乎有一個比較龐大的信息聚合點。”
    聿戰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混沌符文印記微微發熱,反饋給他那片區域空間結構相對複雜、且有微弱能量擾動的信息。“路徑清晰了。走。”
    他沒有多說,率先向那出口走去。體內的衝突因剛才的叩問和印記的壓製暫時處於一種脆弱的平衡,但他能感覺到,越是深入,越是接近寂滅之眼的核心,那種源於他使命本源的召喚與躁動就越是明顯。
    洛姝緊隨其後,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沉默的失落日晷。它依舊靜靜地立在那裏,如同一個永恒的坐標,標記著一段被遺忘的時光,也指引著後來者前行的方向。
    兩人離開了這間短暫的庇護所,再次踏入遺落回廊那無邊無際的破碎與死寂之中。
    隻是這一次,他們手中多了一幅殘缺的地圖,眼中多了一絲明確的方向。
    前方的路依舊漫長且危險,但“溯源之禮”已然完成,他們已被這片死寂之地打上了獨特的烙印。
    等待他們的,將是更深沉的遺忘,還是被許諾的那一線之機?
    唯有前行,方能知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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