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太古墟·牧者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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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罡風的呼嘯聲被遠遠拋在身後,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踏上這片由巨大黑色岩石構成的平台,仿佛踏入了另一個死寂的紀元。
空氣凝重得如同水銀,每吸入一口都帶著萬古塵埃的沉悶與一種難以言喻的蒼涼。這裏幾乎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磅礡、卻也更加死寂的星辰能量與破碎法則的混合物,尋常修士在此,恐怕連維持自身修為都困難。
平台廣闊無比,向前延伸,連接著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建築群廢墟。那些建築並非人間樣式,也非尋常仙家洞府,其材質非金非玉,黝黑而冰冷,風格宏大到令人窒息,又帶著一種絕對理性的、非人的幾何美感,仿佛是由冰冷的星辰直接雕琢而成。如今大多已斷裂、傾頹,被厚厚的宇宙塵埃覆蓋,唯有偶爾裸露出的部分,依舊閃爍著曆經億萬年而不滅的微弱幽光。
這裏,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歸墟之眼核心邊緣,一片被遺忘的太古遺跡。
“咳咳……”雲燼雪癱坐在冰冷的黑石地麵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動全身傷勢,帶來鑽心的疼痛。右半身血肉模糊,好在丹藥之力仍在持續修複。左臂那經過罡風淬煉的晶化部位,覆蓋著一層漆黑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外殼,不再傳來劇痛,反而散發出一種與周圍環境隱隱共鳴的冰冷死寂,那蔓延的趨勢竟真的被暫時遏製住了。
她抬起頭,看向不遠處剛剛穩住身形的蕭懸。
他的後背依舊一片狼藉,血肉模糊中可見晶瑩的骨茬,那恐怖的傷口處縈繞著絲絲漆黑的罡風死氣,阻礙著愈合。但他隻是麵無表情地取出一件新的墨袍披上,遮住了那可怖的傷勢,仿佛無事發生。唯有那比之前更加蒼白的臉色和周身偶爾控製不住逸散出的、冰寒刺骨的氣息,顯露出他並非真的毫發無傷。
“主上,您的傷……”文先生連忙上前,取出最好的療傷丹藥。
蕭懸擺手止住他,服下幾枚自己拿出的、氣息更加幽寒的丹藥,淡淡道:“無礙。盡快探查此地。”
他的目光掃過這片死寂的太古廢墟,那雙深不見底的眸中,似乎也掠過一絲極淡的、名為“凝重”的情緒。
鬼手早已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向前方廢墟潛行探查而去。小六子則臉色發白地坐在地上,抱著胳膊,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完全恢複,但他的“靈覺”依舊本能地感知著四周,小聲道:“這裏…好安靜…但是…好像有很多‘眼睛’在看著我們…”
雲燼雪強撐著站起身,規則之視緩緩掃向這片廢墟。這裏的空間規則相對穩定,但那股無處不在的蒼涼死寂之意,對神識的壓製甚至比外麵的混亂風暴更強。她的視野無法及遠,隻能勉強看清數百丈內的情形。
斷壁殘垣,破碎的廊柱,坍塌的殿宇……一切都被蒙在厚厚的塵埃之下。看不到任何屍骸,也沒有任何戰鬥留下的明顯痕跡,仿佛這裏的居民是在某一刻集體平靜地消失,隻留下這片沉默的巨構,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死寂。
“這邊。”前去探路的鬼手返回,打了個手勢,指向廢墟深處一個相對完整的、有著巨大拱門的入口。
小隊再次謹慎前行,踏入這座死去的巨城。
城內更加昏暗,隻有那些建築材質自身散發的微弱幽光提供照明。街道寬闊得不可思議,足以讓數十輛馬車並行。兩側的建築高大而冰冷,門窗大多早已腐朽,內部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走在這空無一人的巨城中,一種難以形容的渺小感和孤寂感油然而生。仿佛時間的流逝在這裏失去了意義,唯有永恒的寂靜統治著一切。
“這些符文…”文先生忽然停下腳步,撫摸著旁邊一根巨大廊柱上殘留的刻痕。那些刻痕早已模糊不清,卻依舊能感受到其蘊含的、迥異於當今任何流派的道韻與力量。“絕非現今任何已知文明所能留下…太古老了…似乎蘊含著某種…天地至理?”
蕭懸也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那符文上,沉默片刻,道:“摹拓下來。”
文先生連忙取出玉簡,小心翼翼地將那些殘破的符文記錄下來。
越往深處走,出現的符文越多,也越來越完整。它們似乎並非裝飾,而是這座巨城運轉規則的一部分,蘊含著難以理解的力量。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鬼手再次停下,打出一個極度警惕的手勢!
眾人立刻屏息凝神。
隻見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環形廣場。廣場中央並非祭壇,而是一片相對平整的、仿佛由整塊黑色水晶打磨而成的巨大壁麵!那壁麵高達百丈,光滑如鏡,竟奇跡般地保存得相對完整,上麵似乎雕刻著巨幅的壁畫!
而在那壁麵之下,散落著幾具奇異的、早已石化風幹、非人形的屍骸!它們的骨骼結構與人族迥異,更像是某種節肢動物與植物的結合體,身上還殘留著些許早已失去光澤的金屬甲片和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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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有殘留能量波動。”鬼手低聲道,示意那些屍骸附近可能存在未完全消散的禁製或陷阱。
小隊小心翼翼地繞開屍骸,緩緩靠近那巨大的黑色壁麵。
隨著距離拉近,那壁畫的內容逐漸清晰起來。
當看清壁畫內容的刹那,除了蕭懸,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神魂!
壁畫的內容,並非歌頌神明,也非記載戰爭或文明,而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放牧圖”!
畫麵的“上方”,是幾個身形模糊、籠罩在無盡光輝與迷霧中的巨大身影!他們看不清麵容,隻能感受到一種漠然、至高無上、如同天道般的威嚴!他們手中持著如同權杖又如同長鞭的光狀物,隨意揮灑間,無數細小的光點如同種子般,被播撒向畫麵的“下方”。
而那些光點落入的“下方”,赫然是……一片片縮小的山河湖海、星辰大陸!無數形態各異的生靈在其中誕生、成長、修煉、爭鬥……其中甚至能隱約看到人形、妖形、乃至其他奇特種族的輪廓!
這些生靈修煉到一定程度,便會“飛升”!化作一道道光虹,不由自主地投向“上方”那些巨大身影手中持著的、一個類似“缽盂”或“口袋”的容器之中!
畫麵的最後一部分,則是一些“飛升”後的光點,被從那個“口袋”中傾倒出來,卻不再是完整的生靈,而是化為了最精純的……靈氣能量?被那些巨大的身影吸收,或是用於滋養下一批被播撒下的“光點”?
整個壁畫,用一種宏大而冷酷的筆觸,描繪了一個令人靈魂戰栗的真相——
他們所存在的世界,他們所追求的飛升,竟然……隻是一個被精心經營的“牧場”?!
所謂的“牧天者”,並非比喻,而是字麵意義上的……放牧蒼天,收割眾生?!
“這…這不可能!”文先生第一個失聲驚呼,臉色煞白,握著玉簡的手都在劇烈顫抖,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飛升…乃是修士終極追求…怎會是…怎會是……”
小六子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齒咯咯作響,話都說不出來。
鬼手雖然依舊沉默,但那緊握的雙拳和微微急促的呼吸,顯露出他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雲燼雪死死盯著那壁畫,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凍結!腦海中,那歸墟石板碎片傳遞來的破碎信息——【…牧天…囚籠…飛升…墟…餌…】——與眼前這宏大驚悚的壁畫徹底對應上了!
原來……這就是真相?!
他們所有人,從出生到死亡,從引氣入體到苦苦追尋飛升,都隻不過是被圈養的“作物”?所謂的通天仙途,最終指向的竟是屠宰場?!
滔天的憤怒、荒謬、不甘、以及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瞬間淹沒了她!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蕭懸,緩緩上前一步。他的目光掃過那令人窒息的壁畫,臉上卻沒有任何意外或震驚的表情,隻有一種早已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以及……一絲深藏眼底的、同樣被禁錮的憤怒與孤傲。
他抬起手,指向壁畫角落一處極其不起眼的、仿佛標注般的古老符號集群,聲音平靜無波,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眾人耳邊:
“文先生,解讀那些符號。”
文先生強忍著道心震蕩,順著指引看去。那些符號比壁畫主體更加古老晦澀,他辨認得極為艱難,額頭滲出冷汗。
片刻之後,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更加濃鬱的驚駭與激動,聲音都在發顫:
“歸…歸藏界……這是…我們這方世界的古稱?!” “牧場…它們稱這裏為‘七號培育牧場’?!” “清道夫……那些…那些收割者被稱為‘清道夫’?!” “還有……‘源初契約’……‘枷鎖’……‘逆罪之血’……”
每一個詞語被解讀出來,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眾人的心神之上!
世界的真相,以如此殘酷而直白的方式,撕開了所有偽裝,赤裸裸地呈現在了他們麵前!
原來,他們所在的天地,隻是一個編號的“牧場”! 原來,飛升的盡頭,是作為“作物”被收割! 原來,一直有所謂的“清道夫”在維護著這個殘酷的秩序! 原來,他們身上那無形的“靈氣枷鎖”,竟是牧羊人套在牲口身上的韁繩?!
而“逆罪之血”……又指的是什麽?
就在眾人沉浸在這石破天驚的恐怖真相中,心神激蕩,難以自持之際——
嗡!!!
那巨大的黑色壁麵,似乎因為文先生的解讀觸動了某種殘留的機製,猛地輕微震動起來!壁麵上那些牧者與生靈的圖案驟然亮起幽暗的光芒!
緊接著,壁畫中那幾個籠罩在光輝中的巨大“牧者”身影,他們那原本模糊空洞的眼部位置,猛地亮起兩簇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火焰!
如同沉睡萬古的魔神,驟然睜開了眼睛!
冰冷、漠然、至高無上的審視目光,如同實質般降臨,瞬間鎖定了廣場上這幾個窺探禁忌的“螻蟻”!
一股無法形容的、遠超之前任何危險的恐怖威壓,如同整個天穹塌陷般,轟然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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