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塵心劍引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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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山的風裹著雲海的濕氣,吹過青玉坪時,還帶著幾分方才激戰殘留的靈力波動。秦月瑤收劍入鞘的瞬間,寒淵劍脊的冰紋與腕間藤脈的暖金氣息同時斂去,隻餘下腰間那枚青白色護道牌,泛著柔和的光暈,將道體初成後尚未完全沉澱的陰陽二氣穩穩托住。葉清玄緩步走到她身側,玄青靈力化作一道細風,掃過青玉坪的每一寸角落——三名散修的屍身已被守山弟子抬去處理,黑蛟遺落的墨色鱗甲散在地上,泛著殘餘的妖力,卻被秦月瑤逸散的暖金道韻悄悄淨化,漸漸失去了光澤。
“方才你放那黑蛟離去時,我還擔心師尊會怪你手軟。”葉清玄的聲音帶著幾分釋然,他指尖拂過地上一片殘破的鱗甲,鱗甲上的妖力已散,隻餘下冰冷的觸感,“沒想到師尊不僅沒說什麽,反倒誇你‘立住了道心’。”
秦月瑤抬眼望向藏經閣的方向,玄機子正站在閣門的陰影裏,白須在風中微動,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欣慰。“師尊說,道體的力量若隻用來殺戮,便成了桎梏。”她抬手碰了碰鬢邊的藤花,花瓣上沾著的露珠折射著陽光,映出細碎的金光,“那黑蛟雖作惡,卻也是因求道心切,斷它一尾、予它一絲道韻作警示,既護了青雲山,也守住了我自己的本心——這才是道體初成該有的樣子,不是嗎?”
葉清玄看著她眸中那抹溫潤的堅定,心中微動,輕輕點頭:“你說得對,是我太執著於‘斬草除根’了。”他掌心凝出一道玄青靈力,將地上的墨色鱗甲盡數卷起,“這些鱗甲帶著千年妖力,雖被淨化,卻仍是煉器的好材料,我先送去煉器閣,讓長老們提煉一二,日後可為你鑄一副護腕,正好配你的寒淵劍。”
“勞煩葉師兄了。”秦月瑤輕聲道,指尖的暖金氣息悄然溢出,落在葉清玄的靈力上——那是她以藤脈生機凝成的一道護持,能防止鱗甲中殘留的妖力反噬。葉清玄察覺到這股溫和的力量,心中一暖,笑著點頭:“等著便是,我去去就回。”說罷,足尖一點,玄青靈力裹著鱗甲,化作一道流光,朝著煉器閣的方向掠去。
這時,玄機子緩步走了過來,檀香混著道韻的氣息在他周身流轉,與秦月瑤的暖金道韻隱隱相合。“瑤兒,隨我來。”他轉身走向藏經閣,白須在風中飄拂,“道體初成,道心立住,還差最後一步——去地字庫,見一見青雲山的‘傳承’。”
秦月瑤心中一動,握著寒淵劍的手緊了緊,跟上玄機子的腳步。踏入藏經閣時,閣內的困道陣已徹底撤去,暗金色的陣紋收回到七層的青玉蒲團下,隻餘下空氣中殘留的淡淡靈力波動。玄機子沒有往七層走,而是繞到藏經閣西側的一道隱蔽石階前——那石階藏在書架之後,石階兩側的石壁上,刻滿了青雲山曆代修士的道號,每一道道號旁,都縈繞著一縷極淡的靈力,像是前人留下的道心印記,沉默地訴說著過往。
“這石階通向地字庫,庫中藏的不是功法古籍,而是青雲山創派以來,曆代弟子留下的‘道心印’。”玄機子踏上第一級石階,聲音在石階間回蕩,帶著幾分悠遠,“道體與道心,如劍之雙刃、鳥之雙翼,缺一不可。你道體已成,若道心不固,日後遇著更強的劫數,怕是要陷入‘力量越盛,心魔越重’的境地。”
秦月瑤跟著踏上石階,指尖的暖金氣息輕輕觸碰到石壁上的一道道號——那是一位名為“雲鬆子”的修士,道號旁的靈力帶著沉靜的氣息,剛一觸碰到她的指尖,便化作一道細流,湧入她的眉心。瞬間,無數畫麵在她腦海中閃過:雲鬆子坐在山巔的青石上,任憑風吹雨打,靜坐百年,隻為悟透一個“靜”字;他麵對妖獸潮時,不執劍,隻以自身道心引動天地靈氣,將妖獸盡數引走,未曾傷其一命。這些畫麵沒有聲音,卻讓她體內的道韻愈發平穩,丹田中的太極氣旋,也旋轉得更加柔和。
石階很長,每走一步,秦月瑤都會觸碰到一道道心印——有以“護”為道,在宗門危難時以身擋劍的修士;有以“仁”為心,放棄成仙機緣,留在凡間救濟蒼生的修士;還有以“韌”為誌,屢敗屢戰,終成一代劍修的修士。這些道心印的力量各不相同,卻都帶著純粹的信念,像一股股清泉,衝刷著她的道心,讓她對“道體之力”的理解,愈發深刻。
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石階盡頭終於出現一扇石門。石門通體由青玉打造,上麵刻著一個巨大的“道”字,字縫中流轉著與玄機子同源的靈力,厚重而莊嚴。玄機子抬手按在“道”字中央,掌心的靈力緩緩注入,石門發出“轟隆”的輕響,緩緩向兩側開啟。
一股比藏經閣七層更濃鬱的道韻撲麵而來,道韻中夾雜著無數細微的靈力波動,像是無數道心在輕輕低語,又像是有前人在耳邊訴說著自己的道。地字庫不大,呈圓形,四周的石壁上嵌著夜明珠,將庫內照得通明。庫中央立著一座丈許高的玉台,玉台上懸浮著一枚通體透明的水晶,水晶中封印著一縷淡金色的光團,光團中隱隱能看到一道人影——那是一位身著素裙的女子,正盤膝而坐,周身環繞著與秦月瑤相似的暖金氣息,手中似乎還握著一株小小的藤苗。
“這是青雲山第三代掌門將‘春神藤’引入門中時,留下的道心印。”玄機子走到玉台前,目光落在水晶上,語氣帶著幾分敬重,“那位掌門將春神藤的生機之力與自身道心相融,以‘守護’為道。她一生未斬一敵,卻憑一己之力,護住了青雲山三次滅頂之災——第一次是妖獸潮,她以春神藤的生機引靈氣成屏障,擋了三月;第二次是外敵入侵,她以道心印感化敵方修士,化解了幹戈;第三次是山洪暴發,她以藤脈引水流改道,保住了山下的村落。”
秦月瑤走到玉台旁,看著水晶中的光團,體內的藤脈突然劇烈顫動起來,鬢邊的藤花也綻放得愈發燦爛,花瓣上的金光流轉,與水晶中的暖金氣息遙相呼應。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水晶中的道心印與她的藤脈,有著血脈般的聯係——那是春神藤傳承的力量,是跨越千年的道心共鳴。光團中的暖金氣息,正順著她的藤脈,一點點湧入她的體內,與丹田中的太極氣旋交織在一起。
“伸手試試。”玄機子輕聲道,眼中帶著期待。
秦月瑤依言抬手,指尖剛觸到水晶,水晶便化作一道流光,順著她的指尖,融入她的掌心。下一秒,那縷淡金色的光團從水晶中脫出,緩緩落在她的丹田處,與太極氣旋完美交融。無數感悟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不是具體的功法招式,而是那位掌門將“生機”化為“守護”的道心:春神藤的力量,不是用來傷人,而是用來滋養萬物;道體的力量,不是用來稱霸天下,而是用來庇護想護之人;劍的意義,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守住手中的“不殺”。
“原來如此……”秦月瑤緩緩睜開眼,眸中不再是之前的堅定銳利,而是多了幾分溫潤平和。她體內的道韻徹底沉澱下來,暖金的藤脈氣息與冰藍的劍脈氣息,在丹田中凝成了一道完美的太極圖案,太極氣旋的中心,那道體的虛影上,竟浮現出一道小小的“護”字,字紋流轉著金光,讓道體愈發穩固,連周身的氣息,都變得溫和卻不容侵犯。
玄機子看著她的變化,滿意地點頭:“道心明悟,道體才算真正圓滿。但你要記住,‘守護’並非一味退讓。”他抬手,指尖凝出一道靈力,化作一柄小小的劍,“若有人傷你想護之人,便需以藤脈為盾,以寒淵為矛——這才是春神藤與寒淵劍相融的真正意義:以生機滋養道心,以劍刃守護初心。”
就在這時,藏經閣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守山弟子的聲音帶著焦急,衝破了閣內的寧靜:“師尊!葉師兄!不好了!山門外有位自稱‘餘妙禪’的女修,說一定要見秦師姐,還說……還說她是劍塵心前輩的道侶!”
秦月瑤與玄機子同時一愣。
劍塵心?
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自小在青雲山修行,她便聽過這位前輩的傳說——百年前,劍塵心是青雲山最驚才絕豔的劍修,十五歲入道,二十歲便悟透“塵心劍意”,一劍可斬萬裏雲,被譽為“青雲千年不遇的奇才”。可就在他即將接任掌門之位時,卻突然離開青雲山,從此不知所蹤,再無音訊。百年間,青雲山弟子提及他時,無不惋惜,卻從未有人聽說過,他竟有道侶。
“餘妙禪……”玄機子沉吟片刻,渾濁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了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這個名字,倒是有些印象。當年劍塵心離開前,曾在藏經閣的古籍上提過一句‘禪音伴劍,塵心不孤’,想來便是指她。”他抬頭看向秦月瑤,語氣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她來得時機,倒巧得很。”
秦月瑤握緊了腰間的寒淵劍,藤脈的暖金氣息輕輕流轉——她能感覺到,這位突然到訪的餘妙禪,身上沒有半分惡意,反而帶著一股與劍相關的清冽氣息,那氣息純粹而沉靜,與傳聞中劍塵心“塵心劍意”的淡泊,隱隱相合。
“師尊,瑤兒,發生了何事?”葉清玄的聲音突然從閣外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他快步走了進來,玄青靈力還帶著剛從煉器閣回來的灼熱氣息,手中提著一個錦盒,裏麵裝著提煉後的鱗甲碎片,“我剛從煉器閣回來,就聽見守山弟子的喊聲,出什麽事了?”
“有客到訪。”玄機子笑著起身,走向石門,“清玄,你也一起來。這位餘姑娘,怕是帶來了劍塵心的消息,也或許……是你二人下一場機緣的開端。”
葉清玄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快步走到秦月瑤身側,玄青靈力悄然鋪開,與她的暖金道韻相融——無需多言,他便明白,無論接下來要麵對什麽,他都會與秦月瑤一起。秦月瑤感受到身邊熟悉的靈力,心中安定了幾分,跟著玄機子,一同走出藏經閣。
陽光正好,青雲山的雲海已徹底散開,湛藍的天空中,幾隻靈鶴悠閑地飛過。山門外,一道青色的身影正靜靜佇立——女子身著素色禪裙,裙擺繡著細碎的白色禪紋,烏黑的長發用一根木簪束起,手中握著一柄細長的劍,劍鞘是淡青色的,上麵刻著與她裙擺相同的禪紋,劍鞘末端掛著一枚小小的銅鈴,風一吹,便發出“叮鈴”的輕響,清越而禪意。
她的容貌算不上絕美,卻帶著一股寧靜的氣質,眉如遠山,眸似秋水,周身的氣息清冽如泉,又帶著幾分禪意,站在那裏,仿佛與青雲山的山水融為一體,不突兀,卻也讓人無法忽視。
守山弟子們圍在她身側,神色警惕,卻又不敢上前——他們能感覺到,女子雖未散發出靈力,卻有著一股無形的威壓,那是劍修對劍的掌控力,讓他們手中的長劍都微微顫動。
女子似乎察覺到了藏經閣方向的動靜,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秦月瑤身上。當她看到秦月瑤鬢邊的藤花,以及腰間的寒淵劍時,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作一抹淺淡的笑意,如春風拂過湖麵,溫和而真誠。
“這位便是秦月瑤師妹吧?”餘妙禪的聲音清冽如禪音,落在耳中,讓人心中的躁動瞬間平息,“我是餘妙禪,久候了。”她微微頷首,算是行禮,目光轉向秦月瑤手中的寒淵劍,以及她腕間的藤脈,“春神藤與寒淵劍,果然如劍塵心所說,找到了合適的主人。”
秦月瑤心中一動,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餘師姐客氣了。聽聞師姐是劍塵心前輩的道侶,不知今日到訪青雲山,有何要事?”
餘妙禪輕輕撫摸著手中的劍鞘,銅鈴再次發出“叮鈴”的輕響:“我來此,是想請師妹幫個忙——尋回劍塵心遺失的佩劍,‘塵心劍’。”
“塵心劍?”葉清玄眉頭微蹙,“我曾在古籍中見過記載,塵心劍是劍塵心前輩的本命劍,與他的‘塵心劍意’相輔相成,為何會遺失?”
餘妙禪的神色暗了暗,語氣帶著幾分悵然:“百年前,劍塵心為護我,與仇家激戰,塵心劍被打散了劍魂,落入了‘隕劍淵’。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修複劍魂的方法,直到前些日子,我感應到寒淵劍的氣息——寒淵劍與塵心劍同為上古仙劍,本源相通,唯有寒淵劍的冰藍劍韻,能喚醒塵心劍的劍魂。”
她看向秦月瑤,眸中帶著懇切:“師妹的道體融合了寒淵劍的劍脈,體內的冰藍劍韻最為純粹,隻有你,能幫我尋回塵心劍。若能尋回此劍,不僅能讓劍塵心蘇醒,或許還能解開百年前他離開青雲山的真相。”
秦月瑤握著寒淵劍的手緊了緊,劍脊的冰紋突然輕輕顫動起來,像是在回應餘妙禪的話。她能感覺到,餘妙禪的話並非虛言,寒淵劍與那所謂的“塵心劍”,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隱秘的聯係。而且,解開劍塵心前輩的往事,或許也能讓她對“劍”與“道”的理解,更進一層。
玄機子看著兩人,緩緩開口:“隕劍淵凶險萬分,裏麵不僅有無數碎裂的劍魂,還有百年前激戰殘留的戾氣,稍有不慎,便會被戾氣侵體,道心崩碎。”他話鋒一轉,看向秦月瑤,“但這也是你的機緣——你的道體需以劍脈滋養,塵心劍的劍魂,或許能讓你的寒淵劍,更上一層樓。”
秦月瑤抬眼,眸中帶著溫潤的堅定:“餘師姐,我幫你。”她看向葉清玄,“葉師兄,你……”
“我與你一同去。”葉清玄立刻開口,玄青靈力在他周身流轉,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隕劍淵凶險,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而且,多一個人,也多一分保障。”
餘妙禪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多謝師妹,也多謝葉師兄。若尋回塵心劍,我定將劍塵心的‘塵心劍意’,分與二位一同參詳。”
玄機子點頭:“既已決定,便盡早出發。清玄,你去煉器閣取兩件護身法器;瑤兒,你將護道牌帶好,地字庫的道心印已與你相融,若遇戾氣侵體,便以道心引動印力,可保無恙。”
秦月瑤與葉清玄同時應下。
陽光灑在三人身上,餘妙禪手中的劍鞘輕輕顫動,寒淵劍的冰紋與秦月瑤的藤脈氣息相互輝映,葉清玄的玄青靈力環繞在側。青雲山的風再次吹過,帶著禪音與劍鳴,也帶著百年前的往事與未來的機緣,將三個身影的輪廓,拉得很長很長。
秦月瑤知道,尋回塵心劍的旅途,定然不會輕鬆。但她的道心已明,道體已成,手中有劍,身邊有友,心中有守護的信念——無論前方有多少凶險,她都不會退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