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夜訴辛,指尖傷痕藏過往

字數:3947   加入書籤

A+A-


    寒風卷著雪沫往屋裏灌,蘇晚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米白色毛衣,指尖還殘留著門把手的涼意,心口的悸動卻半點沒減。她望著門口的陸承宇,眼眶泛紅,那句憋了七年的質問堵在喉嚨口,燙得她發疼,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陸承宇也僵在原地,喉結反複滾動,眼神緊緊鎖著她,像是要把這七年的空白都看回來。他肩頭的雪粒漸漸融化,暈濕了工裝外套的布料,露出裏麵黑色毛衣的紋路,袖口依舊卷著,手腕上那幾道淺淺的劃痕早已褪去,隻剩些淡淡的印記,藏在皮膚紋理裏,像是歲月刻下的勳章。
    “外麵冷,先進來吧。”最終還是蘇晚先開了口,聲音帶著剛哭過的沙啞,她側過身,給陸承宇讓出一條道,目光卻刻意避開他的眼睛,不敢再看他眼底那濃得化不開的愧疚。
    陸承宇腳步微頓,像是怕驚擾了什麽,輕輕邁步走進屋裏,帶進來一身雪氣,也帶進來一股淡淡的木屑清香——不是新木材的青澀味,是經過砂紙反複打磨、被手溫焐熱後,帶著點溫潤感的木質香,清淺卻紮實,一下就撞進了蘇晚的心底,勾起了無數關於少年時的回憶。
    他反手輕輕帶上房門,隔絕了外麵的風雪與寒意,屋裏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還有窗外雪花落在玻璃上的沙沙聲。老洋房的客廳是老式裝修,深色木質沙發,茶幾上擺著一盆常青藤,葉片上還沾著點水汽,暖黃的燈光灑下來,落在地板上,映出兩人拉長的影子,氛圍帶著點微妙的尷尬,又藏著難以掩飾的思念。
    蘇晚轉身走向廚房,沒敢回頭看他,聲音輕輕的:“我給你倒杯熱水,暖暖身子。”
    廚房的水龍頭流出溫熱的水,衝刷著玻璃杯,水汽模糊了她的視線,眼淚又忍不住湧了上來。她抬手擦了擦,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湧的情緒,端著兩杯熱水走出廚房時,看見陸承宇正站在客廳的置物架前,目光落在架子上的一個小木盒上——那是當年他走後,她特意買的,用來裝他送的那把小木梳和那張合影。
    聽見她的腳步聲,陸承宇猛地回頭,眼神裏帶著幾分慌亂,像是被抓包了心事的孩子,連忙收回目光,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攥著衣角,指尖泛白。
    蘇晚把一杯熱水遞到他麵前,杯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稍稍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氣。“謝謝。”陸承宇低聲道謝,伸手接過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兩人都像被燙到一樣,同時縮回了手,水杯裏的熱水晃了晃,濺出幾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客廳裏的尷尬又濃了幾分,蘇晚沒再說話,端著自己的水杯走到沙發旁坐下,輕輕抿了一口熱水,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卻怎麽也暖不了心底的酸澀。她垂著眼,看著杯底的倒影,能清晰地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還有眼底那藏不住的委屈。
    陸承宇也走到沙發對麵坐下,手裏緊緊攥著水杯,指節因為用力而凸起,杯壁上的水珠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流,滴在褲子上,暈出小小的濕痕。他看著蘇晚的側臉,七年未見,她褪去了少女時的青澀,長發披在肩頭,眉眼依舊清秀,隻是眼角多了幾分淡淡的倦意,想來這七年,她也過得不容易。
    “晚晚,”陸承宇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這七年,你……還好嗎?”
    蘇晚抬眸看他,眼底的委屈再也藏不住,眼淚瞬間湧了上來,順著臉頰滑落,砸在水杯裏,濺起小小的水花。“我好不好,你不知道嗎?”她聲音帶著哭腔,質問的語氣裏滿是委屈,“七年,陸承宇,整整七年!你走的時候說大約在冬季回來,我等了你一個冬天,又一個冬天,等了七年,你一點消息都沒有,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忘了這裏的一切。”
    她越說越激動,眼淚掉得更凶了,肩膀微微顫抖,像是要把這七年的委屈都哭出來。“我爸媽催我結婚,介紹了好多人,我都拒絕了;林溪罵我傻,說我守著一個沒希望的約定,太不值了;我一個人搬過家,一個人扛過工作上的委屈,一個人在無數個冬天裏抱著你的信發呆,我從來都沒敢放棄過,就怕你回來找不到我,可你呢?你到底去哪了?為什麽現在才回來?”
    陸承宇看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心口像是被無數根針紮著,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麵前,蹲下身,想要伸手抱她,卻又怕她抗拒,隻能停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顫抖,眼底滿是心疼與愧疚,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蘇晚的手背上,滾燙滾燙。
    “對不起,晚晚,對不起……”他聲音哽咽,反複說著對不起,像是要把這七年的虧欠都融進這三個字裏,“讓你等了這麽久,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上的眼淚,指尖的薄繭蹭過她的皮膚,帶著點粗糙的觸感,卻格外溫柔。蘇晚沒有躲開,隻是哭著看著他,眼底滿是不解:“那你為什麽不聯係我?為什麽讓我等這麽久?”
    陸承宇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他收回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在蘇晚的手心——那是一把精致的木梳,比當年他送她的那把更小巧,梳齒打磨得圓潤光滑,泛著溫潤的木質光澤,梳柄上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花瓣脈絡清晰,邊緣還刻著兩個小小的字:晚晚。
    “這七年,我在南方學木作,過得一點都不好。”陸承宇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目光落在手心的木梳上,像是在回憶那些難熬的日子,“剛去的時候,師傅很嚴格,一點差錯都不能有,我每天要練十幾個小時的打磨,手指被木刺紮過無數次,被砂紙磨得血肉模糊,晚上疼得睡不著覺,就拿著你送我的創可貼,看著你的照片發呆。”
    他頓了頓,抬手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幾道深深的疤痕,有的是被木刨刀劃到的,有的是被重物砸到的,猙獰地爬在他的胳膊上,觸目驚心。“有一次打磨大件家具,不小心被木刨刀劃到了胳膊,流了好多血,師傅隻是讓我簡單包紮一下,繼續幹活,我疼得直發抖,卻不敢停下來,因為我知道,我隻有學好手藝,才能早點回來見你,才能給你安穩的生活。”
    “剛開始學徒,根本沒有工資,隻能靠師傅給的一點補貼過日子,住的是十幾平米的出租屋,冬天沒有暖氣,凍得晚上睡不著覺,隻能裹著厚厚的被子,抱著那把舊木刨刀取暖。”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眼底滿是酸澀,“我不是不想聯係你,是不敢。我怕你知道我過得這麽慘,會擔心我;我怕我學不好手藝,給不了你承諾的安穩,會辜負你;我更怕,你會因為我窮,因為我沒本事,而離開我。”
    蘇晚看著他胳膊上的疤痕,又看著他眼底的委屈與無助,眼淚掉得更凶了,心裏的怨恨早已煙消雲散,隻剩下滿滿的心疼。她終於明白,這七年,他不是遺忘,不是背叛,而是在遙遠的南方,獨自扛著所有的艱辛與不易,默默守著當年的約定,努力朝著她的方向奔跑。
    她抬手,輕輕撫摸著他胳膊上的疤痕,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疼得她心口發緊。“你怎麽這麽傻啊……”她哽咽著說,“我從來都不在乎你有沒有錢,有沒有本事,我隻在乎你有沒有忘記我,有沒有遵守約定。就算你過得不好,就算你學不好手藝,你也可以聯係我啊,我們可以一起努力,一起麵對,你為什麽要一個人扛著所有的苦?”
    陸承宇看著她心疼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伸手緊緊抱住了她,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肩膀微微顫抖,壓抑了七年的委屈與思念,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對不起,晚晚,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溫熱的眼淚浸濕了她的毛衣領口,帶著滾燙的溫度。
    蘇晚也伸出手,緊緊抱住他的後背,感受著他懷裏的溫度,感受著他身上的木屑清香,感受著他顫抖的身體,心口的空缺終於被填滿了。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七年的委屈,在這一刻,都有了歸宿。
    窗外的風雪依舊,屋裏卻溫暖如春。暖黃的燈光灑在兩人相擁的身影上,映出滿滿的溫柔與救贖。陸承宇懷裏抱著他等了七年的姑娘,手裏攥著為她打磨了三個月的木梳,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一次,他再也不會離開她了,往後每一個冬季,每一個春夏秋冬,他都會陪在她身邊,用一輩子的安穩,兌現當年的約定。
    蘇晚靠在他的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感受著他懷裏的溫暖,眼淚漸漸止住了。她知道,那個缺席了她七年青春的人,終於回來了,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