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把林遠背回林家時，天已經快亮了。
    他沒走正門——三更半夜背著個半死不活的人進城，守城衛兵肯定要盤問，麻煩。他繞到城牆東南角，那裏有一段廢棄的排水道，勉強能容一人通過。
    鑽進地道前，林玄回頭看了一眼。
    晨霧彌漫，遠處的亂墳崗已經看不見了。
    但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霧裏盯著他。
    冰冷，怨毒。
    “錯覺吧。”他搖搖頭，背著林遠鑽進了地道。
    半個時辰後，林玄把林遠安置在了自己院落的偏房裏。
    他簡單處理了林遠的傷口——主要是胸口那片焦黑，用金瘡藥敷上，包紮好。至於生命力透支，隻能慢慢養。
    做完這些，天已經蒙蒙亮了。
    林玄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林遠，又看看自己手裏那個青銅小鼎——不，現在該叫鎮魂鼎了。
    鼎身溫潤，雲紋古樸，怎麽看都不像能吞掉那團紫色邪物的樣子。
    “你到底是什麽來頭？”林玄低聲問。
    鎮魂鼎當然不會回答。
    但林玄腦海裏，係統提示音卻響了起來：
    【檢測到特殊法器：鎮魂鼎（殘破狀態，修複度12%）】
    【功能：鎮壓邪祟，淨化陰氣，輔助修煉】
    【來曆：未知（需更多信息解鎖）】
    殘破狀態？修複度12%？
    林玄皺眉。這玩意兒都能吞掉那個築基期邪修留下的印記，居然還是殘破的？那完整狀態得多強？
    他正想著，門外傳來腳步聲。
    “少主？您起了嗎？”是林小虎的聲音，帶著點猶豫，“那個……訓練時間快到了，大家讓我來問問，今天還練不練？”
    林玄一愣，這才想起，今天確實是訓練日。
    他看了看床上的林遠，又看了看窗外漸亮的天色。
    “練。”他站起身，推開房門，“照常。”
    林小虎站在門外，看見林玄，眼睛一亮，但馬上又愣住了：“少主，您……您臉色怎麽這麽差？還有您的衣服……”
    林玄低頭看了看自己。
    一身夜行衣，左肩破了個大洞，露出下麵新生的皮膚，但周圍還沾著血跡。臉上估計也不好看，畢竟昨晚吐了血，又一夜沒睡。
    “沒事。”林玄擺擺手，“摔了一跤。去演武場等著，我換身衣服就來。”
    林小虎還想說什麽，但看林玄臉色，還是點點頭：“是，少主。”
    他轉身要走，又回頭，小聲問：“少主，林遠師兄今天也沒來……他是不是……”
    “他病了。”林玄打斷他，“這幾天都不會來。你們專心訓練，別瞎打聽。”
    “……是。”
    林小虎走了。
    林玄關上門，靠在門板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換了身幹淨衣服，又看了眼偏房的方向，然後朝演武場走去。
    接下來的三天，風平浪靜。
    林玄照常帶人訓練，隻是訓練強度明顯加大。那十五個人雖然叫苦連天，但沒人敢抱怨——少主親自示範，練得比他們還狠。
    林遠“病了”的消息很快傳開，但沒引起太大關注。一個旁係子弟，平時就不起眼，病幾天也正常。
    隻有林玄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他每天都會去看林遠兩次。林遠一直昏迷，氣息微弱，但還算穩定。胸口的焦黑在慢慢結痂，生命力也在緩慢恢複。
    第三天傍晚，林玄給林遠換藥時，林遠的手指動了動。
    然後，睜開了眼睛。
    眼神先是茫然，然後聚焦，看到林玄，瞳孔猛地一縮。
    “少……主……”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
    “別動。”林玄按住他，“你昏迷三天了。”
    林遠想坐起來，但渾身無力，隻能躺著。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看到那片焦黑的痂，臉色白了白。
    “那……那個東西……”
    “解決了。”林玄簡短地說，“你以後不會再被它控製了。”
    林遠沉默了很久。
    然後，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我……我都記得……”他聲音顫抖，“我控製不了自己……那個聲音……一直在腦子裏……它說……隻要聽它的……就能變強……”
    “我知道。”林玄給他倒了杯水，扶他起來喝了一口，“所以，現在告訴我，那東西是怎麽找上你的？”
    林遠捧著水杯，手還在抖。
    “一個月前……我去城外做任務……在野狼穀……撿到一塊紫色的石頭……”他斷斷續續地說，“石頭很漂亮……我就……就帶回來了……”
    “那天晚上……石頭突然發光……那個聲音……就出現了……”
    “它說……它是什麽‘紫眸尊者’……能給我力量……隻要我每天子時去亂墳崗……獻祭一點生命力……”
    林玄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紫眸尊者？沒聽過。
    “石頭呢？”他問。
    “在……在我床底的盒子裏……”林遠說，“我本來想扔掉的……但每次想扔……那個聲音就會威脅我……”
    “知道了。”林玄站起身，“你好好休息。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少主！”林遠突然抓住他的袖子，“那個……那個尊者……它會不會……”
    “它來找你，你就叫我。”林玄拍拍他的手，“我有辦法對付它。”
    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林遠看著他，眼眶又紅了，用力點頭。
    林玄離開偏房，直接去了林遠住的地方——一間很小的雜役房，在林家最偏僻的角落。
    房間簡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箱子。
    林玄從床底拖出那個盒子。
    木盒子，很普通。
    他打開。
    裏麵果然有一塊紫色的石頭，雞蛋大小，晶瑩剔透，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妖異的光。
    林玄沒用手碰。
    他直接掏出鎮魂鼎，對準石頭。
    鼎身一震，金光流轉。
    石頭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突然劇烈顫抖，然後“哢嚓”一聲，裂成兩半。
    一縷極淡的紫煙從裂縫中飄出，被吸進鼎裏。
    石頭，變成了普通的灰色。
    林玄收起鎮魂鼎，看著那兩半石頭，若有所思。
    “係統，”他在心裏問，“能分析這塊石頭嗎？”
    【分析中……】
    【物品：寄魂石（已損毀）】
    【用途：邪修用來寄存分魂，遠程控製他人的媒介】
    【殘留信息：紫眸尊者，築基中期，擅長神魂類邪術，疑似隸屬於某個邪道組織】
    【警告：寄魂石被毀，施術者會感知到，可能采取報複行動】
    報複？
    林玄冷笑。
    來就來唄。
    他正想把石頭處理掉，係統提示音又響了：
    【檢測到宿主清除邪祟隱患，保護族人安全】
    【行為判定：善舉（重大）】
    【獎勵計算中……】
    【獎勵發放：鎮魂鼎修複度提升至15%！】
    【新增功能：邪氣感應（初級）——可感知方圓百丈內的邪祟氣息】
    【額外獎勵：因果洞察使用次數+1（每日上限4次）】
    林玄一愣。
    這獎勵……有點豐厚啊。
    他拿起鎮魂鼎，仔細感應。鼎身似乎更溫潤了些，雲紋也清晰了一點點。至於邪氣感應……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以他為中心，方圓百丈內的景象，模糊地浮現在腦海裏。
    大部分區域都是正常的白色光點——那是活人的氣息。
    但在東南角，有幾個暗淡的灰色光點，那是生病或體弱的人。
    還有……
    林玄猛地睜開眼睛。
    演武場方向，有一個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紫色光點。
    很微弱，但確實是紫色。
    邪氣？
    他收起鎮魂鼎，朝演武場走去。
    已是傍晚，訓練結束了，演武場上空蕩蕩的，隻有幾個雜役在收拾器械。
    林玄站在場邊，再次開啟邪氣感應。
    紫色光點還在，位置……在兵器架附近？
    他走過去。
    兵器架上擺著十幾把木劍、木刀，都是訓練用的。
    紫色光點，來自其中一把木劍。
    林玄拿起那把木劍。
    很普通，和其他木劍沒什麽區別。
    但他能感覺到，劍柄位置，有一絲極微弱的陰冷氣息。
    他握住劍柄，催動《浩然正氣歌》。
    金色氣息順著手掌滲入木劍。
    滋——
    一聲輕響。
    劍柄上，冒出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那股陰冷氣息，消失了。
    林玄放下木劍，臉色凝重。
    這不是偶然。
    有人，在往林家滲透邪氣。
    而且手段很隱蔽——如果不是他有邪氣感應，根本發現不了。
    “係統，”他問，“這邪氣，和那個紫眸尊者有關嗎？”
    【氣息同源，概率87%】
    果然。
    林玄深吸一口氣。
    他走到那幾個雜役麵前，問：“這些木劍，是誰負責保養的？”
    一個雜役連忙回答：“回少主，是李管事。他每天傍晚會來檢查一遍，有損壞的就換新的。”
    “李管事？”林玄回憶了一下，“是那個臉上有疤的？”
    “對對對。”
    林玄點點頭，沒再多問。
    他離開演武場，朝管事房走去。
    走到半路，他停下了。
    因果洞察，還剩一次機會。
    他集中精神，看向管事房方向。
    十息時間，他“看”到了一根灰色的因果線，從管事房延伸出來，連向……城外。
    線上浮現字樣：“今夜醜時，老地方”。
    老地方？
    林玄眯起眼睛。
    他沒去管事房，而是轉身回了自己院落。
    入夜。
    林玄換上夜行衣，把鎮魂鼎揣在懷裏，又帶了幾張符籙——這是他從藏經閣三層順出來的，雖然隻是基礎的火球符、冰箭符，但總比沒有強。
    子時，他悄悄溜出林家。
    醜時，他蹲在城外三裏處的一座破廟屋頂上。
    月光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進了破廟。
    前麵那個，臉上有道疤，正是李管事。
    後麵那個……
    林玄瞳孔一縮。
    黑袍，兜帽，看不清臉。
    但那股陰冷的氣息，錯不了。
    邪修。
    他屏住呼吸，集中精神，開啟邪氣感應。
    黑袍人身上，紫光大盛！
    比林遠身上那個印記，強烈十倍不止！
    築基期！
    林玄心髒狂跳。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聽。
    破廟裏，傳來對話聲。
    “……東西放好了？”黑袍人的聲音沙啞難聽。
    “放、放好了……”李管事的聲音在發抖，“按照您的吩咐，每天往訓練器械上抹一點……但、但今天有一把劍……好像被發現了……”
    “發現了？”黑袍人聲音一冷，“誰發現的？”
    “不、不知道……但下午少主去檢查過兵器架……”
    “少主？那個林玄？”黑袍人頓了頓，忽然笑了，“有意思……本座的寄魂石，也是被他毀的吧？”
    李管事撲通一聲跪下了：“尊者饒命！我真的不知道……”
    “起來。”黑袍人淡淡道，“本座沒怪你。相反……你做得很好。”
    他走到李管事麵前，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
    “這是‘噬心散’，無色無味，混在水裏，三天後發作。”黑袍人把瓷瓶塞進李管事手裏，“明天，找機會下在林玄的飲食裏。”
    李管事手一抖，瓷瓶差點掉地上。
    “尊、尊者……那可是少主……萬一被查出來……”
    “查出來？”黑袍人冷笑，“查出來又如何？林家，蹦躂不了幾天了。”
    他轉身，看向青陽城的方向。
    “紫血教要辦的事，還沒有辦不成的。”
    紫血教！
    林玄心裏一震。
    他聽說過這個名字。大炎王朝境內最大的邪道組織之一，行事狠辣，血案累累，朝廷和正道宗門圍剿多年，始終沒能根除。
    沒想到，居然盯上了青陽城。
    不，是盯上了林家？
    為什麽？
    林玄正想著，破廟裏的黑袍人突然抬頭，看向屋頂。
    “上麵的朋友，”他陰森森地說，“聽了這麽久，不打算下來見見嗎？”
    林玄渾身汗毛倒豎。
    被發現了！
    他想都沒想，轉身就逃！
    “想跑？”黑袍人冷哼一聲，身形化作一道紫光，追了上來！
    速度太快了！
    林玄拚盡全力，將《浩然正氣歌》催動到極致，金色氣息包裹全身，在夜色中拉出一道殘影。
    但黑袍人更快。
    十息，距離拉近到十丈！
    五息，五丈！
    “小子，壞本座好事，還想跑？！”黑袍人一掌拍出！
    紫色掌印呼嘯而至！
    林玄咬牙，回身甩出三張火球符！
    轟轟轟！
    火球撞在掌印上，炸開漫天火光，但隻阻擋了一瞬。
    掌印餘勢不減，繼續拍來！
    躲不開了！
    林玄閉上眼，準備硬抗。
    就在這時——
    懷中，鎮魂鼎突然飛出！
    鼎身金光大放，化作一道金色光罩，將林玄護在其中！
    紫色掌印拍在光罩上。
    光罩劇烈震顫，出現無數裂紋。
    但，擋住了！
    “又是這破鼎？！”黑袍人暴怒，“本座倒要看看，你能擋幾次！”
    他雙手結印，就要再次出手。
    林玄抓住機會，轉身就逃！
    這次，他用上了全部真氣，速度飆升！
    幾個呼吸間，就衝進了青陽城範圍。
    黑袍人停在城外，看著林玄消失在城牆後，眼神陰鷙。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喃喃自語，“林玄……林家……嗬嗬……”
    身影，緩緩消失在夜色中。
    城內，一條小巷裏。
    林玄靠牆坐下，大口喘氣。
    鎮魂鼎飄回他懷裏，金光黯淡了許多，鼎身上甚至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
    修複度，從15%掉到了13%。
    “謝了……”林玄摸著鼎身，苦笑。
    他休息了一會兒，站起身，朝林家走去。
    腳步很沉。
    腦子裏，回響著黑袍人那句話。
    “紫血教要辦的事，還沒有辦不成的。”
    他抬頭，看向林家的方向。
    燈火通明，一片祥和。
    但林玄知道，這片祥和，撐不了多久了。
    “係統，”他在心裏說，“這次，好像玩大了。”
    係統沒有回應。
    隻有腦海中的麵板，靜靜懸浮。
    實習期進度：12%。
    因果洞察：今日剩餘次數0。
    邪氣感應：冷卻中。
    林玄深吸一口氣，推開林家大門。
    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
    但也有些……不一樣了。
    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他體內，慢慢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