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家的議事堂擠滿了人。
    不是平時那種隻有核心成員的小會，而是幾乎能動彈的人都來了。煉氣三層以上的子弟、所有管事執事、內外門長老……烏泱泱坐了一堂，連門外都站著人。
    空氣裏彌漫著不安。
    王家最後通牒還剩一天。
    陳執事死得不明不白，屍體還在停屍房。
    紫心蝕骨散的傳言已經悄悄傳開。
    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兩個字：完了。
    林玄走進來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複雜——有期待，有懷疑，有恐懼，也有幾個……幸災樂禍？
    林玄走到主位旁——他爹林震天還沒來，位置空著——但沒有坐下。
    他靠在桌子邊，掃了一眼全場。
    “都來了？”他開口，聲音不大，但很清晰，“行，那就說兩句。”
    堂內安靜下來。
    “第一，”林玄豎起一根手指，“陳執事是內鬼，昨天想往外傳遞東西，被同夥滅口了。屍體你們可以去驗，胸口那刀是從前麵捅的，不是我們的人幹的。”
    一陣騷動。
    “第二，”他豎起第二根手指，“王家後天要來，要麽交玉佩，要麽交人，要麽開打。玉佩不能交，人我不會交。所以，隻剩開打。”
    騷動更大了。
    有人站起來想說話，林玄擺擺手：“坐下，聽我說完。”
    那人愣住，又坐下了。
    “第三，”林玄豎起第三根手指，語氣忽然變得極其敷衍，“要打就得團結。所以今天這會，就是走個過場——你們表個態，站哪邊。站我們這邊的，留下。站對麵的，現在可以滾了。”
    他說完，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起來。
    堂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懵了。
    這……這算什麽會議？
    不分析局勢，不商量對策，不鼓舞士氣，就這麽……直接問站哪邊？
    還說是“走個過場”？
    大長老忍不住了，咳嗽一聲：“少主，此事事關重大，是不是該從長計議……”
    “沒時間。”林玄打斷他，“後天人就打上門了，今天再計議也計議不出花來。我就問一句：打不打？”
    他看向全場：“要打的，舉手。不打想跑的，現在走，我不攔著。”
    沒人動。
    也沒人舉手。
    氣氛僵住了。
    林玄放下茶杯，歎了口氣：“行，那我換個問法。”
    他指向門外：“現在走出這個門，就算自動脫離林家，以後生死各安天命。留下的，後天跟我一起挨揍——可能還會死。”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也可能贏。”
    還是沒人動。
    但幾個年輕子弟的眼神，開始變化了。
    林峰第一個站起來。
    “我打。”他說得很平靜，“王家欺人太甚，沒什麽好說的。”
    林小虎也站起來：“我……我也打！少主救過我，林家養過我，我不能跑！”
    接著，一個接一個。
    那十五個訓練隊的成員，全都站了起來。
    然後是更多的年輕子弟。
    執事、管事們麵麵相覷，最後，大部分人也都緩緩起身。
    隻有幾個年紀大的、修為低的，還坐著，臉色掙紮。
    林玄看著他們，點點頭：“坐著的，可以走了。去賬房領三個月例錢，算是我林家一點心意。”
    那幾人如蒙大赦，低著頭匆匆離開了。
    堂內，站著的人占了九成。
    林玄數了數，大概八十多人。
    【叮！檢測到宿主通過‘直白威脅+放任選擇’的方式，完成族人篩選與凝聚】
    【當前團結人數：83/10（超額完成）】
    【獎勵發放：‘偽·聖人光環’效果大幅提升（他人對宿主的信任度與忠誠度自發性增強35%）】
    【額外獎勵：血祭融合成功率+2%，當前預估：40%】
    林玄心裏毫無波瀾。
    他本來隻是想敷衍了事地開個會，沒想到……又成了。
    “行，坐吧。”他擺擺手，“接下來安排任務。”
    眾人坐下，眼神比剛才堅定了許多。
    “第一件事，”林玄說，“所有煉氣五層以下的子弟、老弱婦孺，今天下午開始，分批撤離青陽城。去我們在城外的三個莊園暫避。大長老，你負責。”
    大長老起身：“是！”
    “第二件事，所有煉氣五層以上的，分成三隊。一隊守祠堂，二隊守大門，三隊機動。具體分法，二長老你定。”
    二長老起身領命。
    “第三件事，”林玄看向三長老，“祠堂的防禦陣法，今天必須全部開啟。需要什麽材料，直接去庫房拿，不用請示。”
    三長老點頭：“明白。”
    “第四件事，”林玄頓了頓，“廚房今天加餐，有什麽好吃的都做了。吃飽了，後天好打架。”
    堂內先是一靜，隨即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緊張的氣氛，忽然鬆了一些。
    “就這些。”林玄說，“散會。”
    他轉身就要走。
    “少主！”有人叫住他。
    是林峰。
    “我們……能贏嗎？”林峰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林玄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看了三秒。
    “不知道。”他實話實說，“對麵有築基期，有煉氣七層的雲嵐宗弟子，還有不知道多少隱藏的邪修。而我們，最強的就是我爹，煉氣九層。”
    堂內氣氛又沉了下去。
    “但是，”林玄話鋒一轉，“贏不了也得打。因為跑了，就是一輩子當喪家犬，被人追著打。而站著打，至少……”
    他頓了頓，忽然笑了。
    那笑容有點無奈，有點自嘲，但很真實。
    “至少死得好看點。”
    說完，他走了出去。
    留下滿堂的人，麵麵相覷。
    然後，不知道誰先笑了一聲。
    接著，更多的人笑了。
    不是開心的笑，是那種……釋然的笑。
    是啊，贏不了也得打。
    那還想那麽多幹嘛？
    幹就完了。
    林玄走出議事堂，沒回自己院落，而是去了祠堂。
    三長老已經在裏麵忙活了。
    祠堂周圍，十幾個子弟正在布置陣法材料。地上畫滿了複雜的陣紋，空氣中彌漫著靈石粉末的氣味。
    “怎麽樣？”林玄問。
    “十二個時辰內能完成。”三長老擦了擦汗，“這是林家祖傳的‘青雲守禦陣’，全力開啟的話，能擋住築基中期修士一炷香時間。”
    一炷香……
    夠幹嘛？
    林玄沒說出口。
    他走進祠堂，來到供桌前，看著那幅先祖畫像。
    畫中的林青雲，依舊背劍而立，目光望向遠方。
    “先祖，”林玄低聲說，“您當年被圍攻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畫像自然不會回答。
    但林玄好像聽到了什麽。
    不是聲音，是一種……感覺。
    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感覺。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可能太緊張了，出現幻覺。
    正準備離開，忽然，係統的提示音響起：
    【檢測到特殊環境：先祖祠堂】
    【檢測到宿主身負‘偽·聖人光環’（強化版）】
    【檢測到宿主即將進行‘血祭融合’】
    【條件滿足，觸發隱藏任務：先祖的凝視】
    【任務要求：在祠堂內靜坐一個時辰，嚐試與先祖殘留意誌溝通】
    【任務獎勵：解鎖‘天眼共鳴’（臨時），可短暫借用玉佩中天眼精血的微弱威能，看破一次虛妄】
    【失敗懲罰：無】
    林玄愣住了。
    隱藏任務？
    天眼共鳴？
    看破虛妄？
    他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關鍵。
    後天的戰鬥，最大的變數就是紫血教的隱藏手段和那個築基期的紫眸尊者。如果能看破他們的偽裝或陷阱……
    “係統，接受任務。”
    他走到蒲團前，盤膝坐下。
    閉上眼，開始運轉《浩然正氣歌》。
    金色氣息在體內流轉，逐漸與祠堂中彌漫的古老氣息產生共鳴。
    一個時辰，很長。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但林玄靜下來了。
    他腦海中，回憶著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一切。
    退婚，係統，訓練，救人，內鬼，玉佩……
    一幕幕閃過。
    最後，定格在一個畫麵上——
    祠堂密室，壁畫中，先祖林青雲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柄劍。
    周圍站著許多人。
    那些人的臉，模糊不清。
    但其中一個人的眼神，林玄記得很清楚。
    那是……貪婪。
    對天眼，對力量，對一切的貪婪。
    忽然，那個畫麵動了。
    畫中的林青雲，轉過頭，看向他。
    眼神平靜，深邃，像一片星空。
    “你來了。”一個聲音在林玄腦海中響起。
    不是聽到的，是直接感受到的。
    “先祖？”林玄在心裏回應。
    “隻是一縷殘留的念頭。”那個聲音說，“三百年了，終於等到了一個……有趣的後人。”
    “有趣？”
    “想當惡人，卻總行善事。身負逆運，卻心向光明。”先祖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笑意，“你比我當年，有意思多了。”
    林玄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玉佩裏的精血，是我的。”先祖繼續說，“天眼，也是我的。但那不是禮物，是詛咒。”
    “為什麽？”
    “因為力量本身，就是詛咒。”先祖的聲音低沉下來，“我當年以為自己能掌控它，結果……害了自己，也差點害了家族。”
    “那您為什麽還要留下它？”
    “因為詛咒，也可能是希望。”先祖說，“關鍵看誰來用，怎麽用。”
    沉默。
    片刻後，先祖的聲音再次響起：“明天，你會用我的精血，嚐試開啟天眼的一絲威能。我幫不了你太多，但可以給你一點……經驗。”
    一股冰涼的感覺，湧入林玄眉心。
    不是知識，不是記憶，是一種……本能。
    如何使用那滴精血的本能。
    雖然隻是皮毛，但足夠了。
    “記住，”先祖的聲音開始飄遠，“天眼看破的不僅是虛妄，還有人心。但最難看破的……往往是自己。”
    聲音消失了。
    林玄睜開眼。
    一個時辰，剛好到了。
    他摸了摸眉心，那裏有點發熱。
    【隱藏任務完成！】
    【獎勵發放：天眼共鳴（臨時）已解鎖，可使用一次】
    林玄站起身，看向先祖畫像。
    畫中的人，似乎……對他眨了眨眼？
    他搖搖頭，肯定是眼花了。
    走出祠堂，外麵天色已近黃昏。
    三長老還在指揮布置陣法，看到他出來，問：“怎麽樣？”
    “還行。”林玄說，“先祖……挺健談的。”
    三長老一愣：“什麽？”
    “沒什麽。”林玄轉移話題，“撤離的人開始走了嗎？”
    “第一批已經出發了。”
    “好。”
    林玄望向遠處。
    青陽城的輪廓，在夕陽下鍍上一層金色。
    很美。
    但這份美，還能維持多久？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明天，他要做一件很瘋狂的事。
    融合玉佩，開啟天眼。
    然後，麵對一切。
    “三長老，”他忽然說，“如果我明天失敗了，您……”
    “沒有如果。”三長老打斷他，“你必須成功。”
    語氣斬釘截鐵。
    林玄笑了。
    “也是。”
    他轉身，朝廚房走去。
    “我去看看加餐做得怎麽樣了。”
    “吃飽了，才好拚命。”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背影，依舊單薄。
    但脊梁，挺得很直。
    祠堂裏，先祖畫像的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然後，恢複了原樣。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隻有那滴精血，在玉佩中，輕輕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