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龍崖在青陽城西北百裏，地勢險峻，終年雲霧繚繞。林玄趕到時已是第三天傍晚。
    他沒立刻進崖，而是先在山腳找了個隱蔽處休整。
    三天趕路，加上之前連番戰鬥，即便有煉氣七層的修為也吃不消。他從懷裏掏出幹糧——硬邦邦的餅，就著溪水啃了幾口。
    鎮魂鼎在懷裏震動得越發厲害。
    三塊碎片共鳴越來越強，鼎身甚至開始發燙。林玄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真氣壓製，否則隔著衣服都能看到紫光。
    “係統，”他在心裏問，“斷龍崖裏確定有碎片？”
    【感應確認：第四塊碎片位於斷龍崖核心區域】
    【警告：碎片周圍存在高強度能量屏障，疑似古代禁製】
    【建議：謹慎行事】
    古代禁製……
    林玄皺眉。
    這可比妖獸難對付多了。
    他吃完幹糧，調息片刻，起身朝斷龍崖走去。
    斷龍崖名副其實——一道巨大的裂穀將山脈生生截斷，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深不見底。穀中霧氣翻湧，隱約能聽到風化的呼嘯聲，像龍吟。
    林玄開啟天眼，看向穀底。
    霧氣深處，果然有一團紫色光源，但光源外罩著一層淡金色的光罩，上麵流轉著複雜的符文。
    那就是禁製。
    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禁製似乎……有破損？
    光罩右上角有個缺口，不大，但足夠一人通過。
    “這麽巧？”林玄心裏起疑。
    他繞著崖頂走了一圈，找到一條勉強能下腳的小路，開始往下爬。
    小路陡峭濕滑，他爬得很慢。爬到一半時，忽然聽到崖下傳來……歌聲？
    “斷龍崖，斷龍崖，龍斷頭來魂不散~”
    “三百年，三百年，守得雲開見月明~”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歌聲蒼老，跑調，還帶著醉意。
    林玄停下動作，屏息細聽。
    聲音是從穀底傳來的。
    有人？
    他加快速度，很快下到穀底。
    穀底霧氣稍淡，能看清是一片亂石灘。灘上搭著個簡陋的草棚，棚前生著一堆篝火，火堆旁坐著個老頭。
    老頭頭發花白，衣衫襤褸，手裏拎著個酒葫蘆，正搖頭晃腦地哼歌。
    他麵前的火堆上，架著一隻烤雞，香氣撲鼻。
    林玄躲在石頭後，觀察老頭。
    老頭身上沒有真氣波動，像個普通人。
    但普通人能在這斷龍崖底活下來？
    林玄開啟天眼看了一眼。
    然後，他愣住了。
    老頭身上……幹幹淨淨。
    沒有因果線。
    一根都沒有。
    這不可能。
    隻要是活人，就有因果線。除非……
    這老頭不是人？
    或者是修為高到能完全遮蔽因果？
    林玄心裏一緊，正要悄悄退走，老頭忽然開口：“來都來了，躲什麽躲？過來吃雞。”
    聲音清晰，帶著笑意。
    林玄硬著頭皮走出來，拱手：“前輩。”
    老頭上下打量他，咧嘴一笑：“小子，煉氣七層就敢闖斷龍崖？膽子不小。”
    “晚輩隻是路過。”
    “路過？”老頭嗤笑，“衝著碎片來的吧？”
    林玄心裏一驚。
    “別緊張。”老頭擺擺手，“這破地方，除了那塊破石頭，也沒別的東西值得惦記了。”
    他撕下一隻雞腿，遞給林玄：“嚐嚐，我烤的。”
    林玄接過，沒吃。
    “怕有毒？”老頭自己咬了一口，“我要想害你，用不著下毒。”
    這倒是實話。
    林玄咬了一口雞腿。
    味道……意外地好。
    外焦裏嫩，香料入味。
    “好吃吧？”老頭得意，“我在這兒烤了三百年雞，手藝可不是吹的。”
    三百年？
    林玄動作一頓。
    “前輩在這兒……三百年了？”
    “是啊。”老頭灌了口酒，“守著那塊破石頭，等人來取。”
    “等誰？”
    “等有緣人。”老頭看著他，“你覺得你是嗎？”
    林玄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
    “誠實。”老頭點頭，“比那些張口就說‘我是’的強。”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吧，帶你去看石頭。”
    林玄跟著他往穀底深處走。
    穿過一片亂石，前方出現一個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老頭隨手撥開，走了進去。
    山洞不大，盡頭有一個石台。
    台上，放著一塊紫色碎片。
    和之前三塊一模一樣。
    碎片周圍，金色禁製依然存在，但那個缺口還在。
    “禁製是你破的？”林玄問。
    “不是我。”老頭搖頭，“三百年前我到這裏時，禁製就這樣了。有人在我之前來過，取走了別的東西，留下了碎片。”
    他頓了頓：“或者說，留下了鑰匙。”
    “鑰匙？”
    “集齊十二塊碎片，才能打開某個地方的門。”老頭說，“具體是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塊碎片不能落在邪教手裏。”
    林玄看著老頭：“前輩在等有緣人，是怕邪教來搶？”
    “怕？”老頭笑了，“我是怕他們來了，我就沒清靜日子過了。”
    他走到石台前，伸手穿過禁製缺口，拿起碎片。
    禁製沒有任何反應。
    “拿著。”他把碎片遞給林玄。
    林玄接過，碎片入手溫熱。
    【檢測到第四塊奪天佩碎片】
    【回收條件：需獲得守護者認可】
    【當前狀態：認可度100%】
    【是否回收？】
    “是。”
    碎片化作一道紫光，沒入林玄懷中的鎮魂鼎。
    四塊碎片齊了。
    鼎身震動，紫光大盛，幾乎要衝破鼎蓋。
    林玄趕緊用真氣壓製。
    老頭看著鼎，眼神複雜：“四塊了……還差八塊。”
    “前輩知道其他碎片在哪？”
    “知道幾個。”老頭說，“但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
    “因為時候未到。”老頭看著他，“你太弱了。現在知道太多，隻會害死你。”
    林玄沉默。
    “不過，”老頭話鋒一轉，“我可以教你點東西。”
    “什麽？”
    “禁製。”老頭指著石台周圍的金色光罩，“這禁製雖然破了，但核心還在。我守了三百年，研究了三百年，多少懂點。”
    他隨手在空中畫了幾個符文。
    符文金光閃閃，組成一個小型禁製，將一塊石頭困在裏麵。
    “禁製的本質，是規則。”老頭說，“用真氣勾勒規則，形成領域。領域之內，你說了算。”
    他揮手撤掉禁製：“想學嗎？”
    林玄點頭：“想。”
    “那好。”老頭咧嘴一笑，“學費是一百隻烤雞。”
    林玄：“……”
    “開玩笑的。”老頭哈哈大笑，“教你禁製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
    “集齊十二塊碎片後，如果真打開了那扇門……”老頭頓了頓，“幫我看看，裏麵有沒有一個叫‘青雲’的人。”
    青雲？
    林青雲？
    林玄心裏一震：“前輩認識我先祖？”
    “你先祖？”老頭一愣，“林青雲是你先祖？”
    “是。”
    老頭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大笑：“難怪……難怪你小子身上有那家夥的味道！”
    他笑夠了，拍拍林玄的肩膀：“行，既然你是青雲的後人，那這禁製，我免費教了。”
    接下來的三天，林玄留在斷龍崖底，跟老頭學禁製。
    老頭教得很隨意，想到什麽教什麽。但林玄發現，這老頭在禁製上的造詣，深不可測。
    他隨手畫的禁製，林玄用盡全力都破不開。
    “禁製有三重境界。”老頭說，“第一重，畫形。依葫蘆畫瓢，能困住比自己弱的人。”
    “第二重，畫意。理解禁製背後的規則，能困住同級別的人。”
    “第三重……”老頭頓了頓，“無禁之禁。規則自在心中，舉手投足皆是禁製。這個境界，我隻見過一個人達到。”
    “誰？”
    “你先祖。”老頭眼神悠遠，“當年他隨手一點，就能讓元嬰修士動彈不得。那才叫真本事。”
    林玄聽得心馳神往。
    三天時間，他勉強摸到了第一重的門檻，能畫幾個簡單的困人禁製。
    雖然粗糙，但夠用了。
    第三天傍晚，老頭烤了最後一頓飯。
    “小子，你該走了。”老頭說，“紫血教的人快找來了。”
    林玄一驚：“他們知道這裏？”
    “他們知道所有碎片的位置。”老頭說，“隻是忌憚這裏的禁製，不敢硬闖。但現在禁製破了，他們很快就會來。”
    他遞給林玄一張地圖：“上麵標了我知道的另外兩塊碎片位置。一塊在東海，一塊在西漠。離這兒都遠，暫時安全。”
    林玄接過地圖：“前輩不跟我走？”
    “不走。”老頭搖頭，“我答應過青雲，替他守門。門沒開，我不能走。”
    “可是……”
    “別婆婆媽媽的。”老頭擺擺手，“趕緊滾蛋。記住，集齊十二塊碎片前，別回來。”
    林玄深深一揖：“多謝前輩。”
    “謝什麽謝。”老頭轉身，拎著酒葫蘆往回走，“記得我的烤雞就行。下次來，帶一百隻。”
    林玄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心裏有些發堵。
    但他沒說什麽，轉身爬上懸崖。
    爬到一半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穀底，老頭坐在草棚前，對著篝火喝酒。
    身影孤獨，但挺拔。
    林玄繼續往上爬。
    爬到崖頂時，天色已黑。
    他看向穀底，篝火像一顆微弱的星。
    “係統，”他在心裏說，“那老頭……是什麽修為？”
    【信息不足，無法分析】
    【推測：至少金丹期】
    金丹……
    林玄深吸一口氣。
    先祖當年，到底結交了多少厲害人物？
    他收起思緒，朝青陽城方向趕去。
    懷裏，四塊碎片共鳴，鼎身發燙。
    腦海裏，地圖上兩個新坐標閃爍。
    東海，西漠。
    路，越來越遠了。
    但林玄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麽怕了。
    他加快了腳步。
    夜色中，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
    背上，除了責任，好像又多了一點別的東西。
    叫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