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寂靜持續了足足十息。
    林玄盯著空氣中殘留的畫麵虛影，拳頭握得指節發白。敖瑩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不是恐懼，是憤怒，還有……被背叛的刺痛。
    “周浩……”林玄的聲音嘶啞，“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腦子裏飛速閃過所有與周浩有關的畫麵：東海之行時主動提供海圖、西漠探險時幫忙聯係駝三通、在葬魂穀外接應……甚至更早，在青雲宗外門時，周浩就是最早“崇拜”他的小弟之一。
    如果這些都是演的，那這演技也太可怕了。
    “係統，”林玄在心裏問，“你能追溯周浩的真實身份嗎？”
    【叮！因果追溯啟動（消耗善功5000）……追溯中……】
    【追溯結果：周浩，本名周幽冥，黃泉道道主幽冥之孫。三十年前以‘周浩’身份潛入青雲宗，任務是監視天眼傳承者並適時引導。注：其體內被種下‘幽冥血契’，生死受幽冥控製。】
    林玄眼前一黑。孫子？還是親孫子？！
    難怪在祖師堂時，周浩能“恰好”帶他看到關鍵壁畫；難怪在秘境中，周浩總能“意外”發現碎片線索；甚至之前在宗門裏，周浩也總是“恰逢其時”地提供幫助……
    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他為什麽要幫我集齊碎片？”林玄想不通，“幽冥不是要阻止天眼覺醒嗎？”
    【係統：分析中……根據因果推演，幽冥可能的目的：1）借宿主之手集齊碎片，最後再搶奪，省去搜尋之苦；2）通過宿主激活天眼鼎，觀察完全覺醒後的威能，尋找克製之法；3）以碎片為餌，將宿主和所有反抗力量引誘至青雲宗，一網打盡。】
    林玄倒吸一口涼氣。好深的心機！
    敖瑩握住他的手：“現在怎麽辦？揭發他？”
    “不。”林玄強迫自己冷靜，“揭發隻會打草驚蛇。而且……他在宗門三十年，肯定還有同黨。我們得將計就計。”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變得銳利：“既然幽冥想玩無間道，那我就陪他玩玩。係統，從現在開始，監控周浩的一舉一動，但不要打草驚蛇。”
    【叮！任務生成：反製內奸計劃】
    【任務描述：周浩（周幽冥）為黃泉道核心暗樁，需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利用他傳遞假情報，誤導幽冥。】
    【任務提示：宿主可故意泄露‘半真半假’的信息給周浩，通過他傳遞給幽冥。】
    林玄腦子飛速運轉。七天後幽冥出關，這是周浩肯定知道的情報。但幽冥不知道的是——天眼完全覺醒後，林玄已經能看穿部分未來可能！
    “走，去見三位前輩。”林玄起身，“這件事，得和他們通個氣。”
    兩人來到議事廳時，墨塵子正趴在地上畫陣法圖，藥婆婆在配藥，無名在擦劍。見林玄臉色不對，三人都停下了動作。
    “小子，怎麽了？”藥婆婆皺眉。
    林玄布下隔音結界，將剛才看到的畫麵和係統的追溯結果說了一遍。
    聽完，三位老怪物表情各異。
    墨塵子吹胡子瞪眼：“幽冥那老鬼連親孫子都舍得派出來當臥底？夠狠！”
    藥婆婆冷笑：“難怪黃泉道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有內鬼啊。”
    無名最平靜，隻是握著劍柄的手指微微發白：“殺了他？”
    “現在不行。”林玄搖頭，“殺了他，幽冥就會知道我們識破了。我的計劃是——將計就計，通過周浩給幽冥傳遞假情報。”
    “比如？”墨塵子來了興趣。
    林玄走到地圖前，指著青雲宗周圍：“幽冥七日後出關，第一目標肯定是青雲宗。我們可以‘泄露’給他一個假消息：說我們準備在‘斷龍崖’布下陷阱伏擊他。”
    斷龍崖位於青雲宗北側，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那是表象。林玄在因果視界裏看到，斷龍崖地下有一條隱藏的靈脈，如果在那裏布陣，威力能增三倍。
    “我們真在那裏布陣？”敖瑩問。
    “布，但要布兩層。”林玄眼中閃過狡黠，“第一層是‘誅仙劍陣’，讓周浩看到，通過他告訴幽冥——幽冥肯定會準備破解之法。第二層是‘周天星鬥殘陣’，用墨大師的機關和藥婆婆的毒藥做核心，藏在第一層下麵。”
    墨塵子拍手：“妙啊！等幽冥破了第一層，以為勝利在望時，第二層突然啟動！夠陰險！老夫喜歡！”
    藥婆婆也笑了：“老婆子可以配點‘散功香’，混在陣法裏。就算他是元嬰巔峰，吸上一口也得掉層皮。”
    無名點頭：“劍陣由老夫主持。正好試試新悟的‘斬因果之劍’。”
    計劃敲定。
    接下來的半天，林玄故意在周浩麵前“愁眉不展”，還“不小心”在和他討論戰術時，“說漏嘴”提到了斷龍崖的布置。
    周浩果然“關切”地詢問細節，林玄“信任”地全盤托出——當然是刪減版。
    看著周浩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林玄心裏冷笑：演，繼續演。
    當晚，周浩“例行巡查”時，悄悄放出了一隻幽冥雀——那是黃泉道專用的傳訊靈獸，能穿越空間屏障。
    林玄躲在暗處，看著幽冥雀飛走，對係統說：“跟蹤它，但別攔截。”
    【叮！幽冥雀已標記。正在追蹤其飛行軌跡……】
    係統畫麵中，幽冥雀穿過層層空間，最終飛入九幽深淵，落在幽冥老鬼手中。
    幽冥讀取完信息，猩紅的眼中閃過滿意：“斷龍崖？誅仙劍陣？哼，雕蟲小技。”
    他轉頭對身邊的黑袍身影（正是周浩的投影）說：“告訴浩兒，七日後按計劃行事。等本座攻破青雲宗，他就是首功。”
    投影消散。
    林玄關閉係統畫麵，嘴角勾起冷笑。
    好了，魚餌已經撒下，就等魚兒上鉤了。
    接下來的六天，青雲宗上下忙得熱火朝天。
    墨塵子帶人在斷龍崖布下了“誅仙劍陣”——當然，是削弱版的，但聲勢浩大，劍光衝天，隔著百裏都能看見。
    藥婆婆則偷偷在地下埋設毒陣，用的都是她壓箱底的寶貝：“蝕骨銷魂散”“靈力潰散粉”“心魔誘發劑”……光是聞著配藥時的味道，林玄都覺得頭皮發麻。
    無名則在劍塚和青雲宗之間往返，取來了七柄古劍，每柄都蘊藏著特殊的劍意。他說，這些劍意專克魂魄類邪法，對付萬魂幡有奇效。
    林玄自己也沒閑著。天眼完全覺醒後，他需要時間適應新能力。因果視界每天隻能開三次，每次三十息，必須用在刀刃上。
    他試著推演七日後那場戰鬥的可能結果——消耗了3000善功，看到了十二種未來片段。其中八種是青雲宗覆滅，三種是慘勝，隻有一種……是全勝。
    但那個全勝的未來，畫麵極其模糊，隻能看到一個關鍵轉折點：在斷龍崖大戰進行到最激烈時，會有一個“第三方勢力”突然介入，打破平衡。
    “第三方勢力？”林玄皺眉，“會是誰？東海龍宮？中州其他正道宗門？還是……”
    他想起萬妖穀主和血魔宗主離開時，眼中閃過的怨恨。也許，可以爭取一下？
    第六天傍晚，林玄獨自來到護山大陣邊緣，激活了因果擾亂器的一個隱藏功能——短距離傳訊。
    “萬妖穀主、血魔宗主，能聽到嗎？”
    過了片刻，兩道虛影在他麵前凝聚。正是那兩位的元神投影。
    “小子，找我們何事？”萬妖穀主聲音不善，“若是想戲耍我們……”
    “我想和你們做筆交易。”林玄開門見山，“明日幽冥出關，必來青雲宗。我可以幫你們解除體內的禁製，甚至治好舊傷和功法缺陷——條件是，你們在關鍵時刻反水，幫我對付幽冥。”
    血魔宗主冷笑：“我們憑什麽信你？”
    “就憑這個。”林玄雙眼金光一閃，因果視界開啟！兩人的投影在他眼中化為無數因果線的集合，他一眼就看到了禁製的核心節點、舊傷的真正成因、功法缺陷的根源……
    然後，他開口，精準地說出了破解之法。
    每說一句，兩人的臉色就變化一分。等他說完，萬妖穀主和血魔宗主已經目瞪口呆。
    “你……你真能解？”血魔宗主聲音發顫。
    “能，但現在不行。”林玄坦誠，“破解需要時間，而且得等幽冥死後——否則他會察覺。但你們可以提前準備，等明日大戰時，假裝助戰，實則反戈。”
    他頓了頓：“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繼續給幽冥當狗，等他煉成萬魂幡，把你們也煉成主魂。”
    兩人沉默。
    良久，萬妖穀主咬牙：“好！本座信你一次！但若是騙我……”
    “天眼者言出必踐。”林玄鄭重道，“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血魔宗主也點頭：“血魔宗……配合。”
    投影消散。
    林玄鬆了口氣。有了這兩個變數，勝算又多了幾分。
    回到宗門時，周浩“恰好”路過：“林師兄，這麽晚還不休息？明日大戰在即，得養精蓄銳啊。”
    林玄看著他“真誠”的關切眼神，心裏冷笑，麵上卻疲憊地笑笑：“是啊，這就回去休息。周師弟也早點休息。”
    “對了師兄，”周浩狀似無意地問，“斷龍崖的陣法都準備好了嗎？需不需要我再檢查一遍？”
    “準備好了。”林玄擺擺手，“墨大師親自布的陣，沒問題。你也別太操心，快去休息吧。”
    看著周浩離開的背影，林玄眼中寒光一閃。
    明天，就是攤牌的時候了。
    他回到房間，敖瑩正在擦拭龍鱗甲（她特地從龍宮帶來的戰甲）。
    “都安排好了？”她問。
    “嗯。”林玄坐下，開始檢查自己的裝備：天工戰甲、無光劍、七情斷魂丹、各種保命符籙……
    最後，他拿出天眼鼎，輕輕撫摸鼎蓋上的眼睛圖案。
    “先祖，”他低聲說，“三百年了，該做個了斷了。”
    鼎身微微震動，仿佛在回應。
    夜深了。
    青雲宗內燈火通明，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將是一場生死之戰。
    而九幽深淵深處，幽冥老鬼站在血池中，萬魂幡終於煉成。
    幡麵上，十萬生魂哀嚎，那條龍魂在幡頂盤旋，龍目中滿是痛苦。
    “明日……”幽冥舔了舔嘴唇，“明日，本座將踏平青雲宗，煉化天眼者，成就化神中期！”
    “屆時，這天下……誰敢不從？”
    他仰天長笑，笑聲中，血池翻湧，萬魂齊哭。
    七日之約，最後一夜。
    暴風雨前的寧靜，格外壓抑。
    而林玄不知道，他看到的那個“全勝未來”裏，所謂的“第三方勢力”……
    正在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