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勇聽到這話愣了足足三秒，他沒想到自己哥哥也進來了。
    “你騙我，我哥是副主任，誰敢動他。”
    “省紀委的人動他，你覺得誰會攔著。”
    厲明朗說完轉身就走，秦大勇在鐵欄杆後麵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
    “厲明朗你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厲明朗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你以為你贏了是不是，你以為秦家倒了東嶺就太平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那五百畝地是塊肥肉，我咬不動自然有人咬得動。”
    秦大勇的聲音從狂笑變成了陰測測的低語。
    “省裏批了兩個億的修複資金你知道嗎，兩個億啊，這塊肉比我當初吃的那塊大十倍不止。”
    “會有人替我收拾你的，你等著吧。”
    厲明朗這次沒有停留直接走出了看守所，他知道秦大勇不是在嚇唬他。
    兩個億的修複資金確實是塊巨大的肥肉，能引來的不是一隻狼而是一群。
    三天之後厲明朗就收到了通知，讓他在農技站寫檢查不許外出。
    理由是上次使用高濃度辣椒素噴霧涉嫌防衛過當，網上有人舉報說他濫用農業器材傷人。
    厲明朗知道這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有人不想讓他繼續攪局。
    他被困在農技站的第二天，一支車隊開進了東嶺開發區。
    打頭的是三輛黑色奔馳，後麵跟著六輛載滿設備的卡車，車身上印著金色的字：金土高科生態修複集團。
    車隊直接開進了管委會大院，從頭車裏下來一個戴金絲眼鏡穿定製中山裝的男人。
    這人五十出頭的年紀，手裏盤著一串佛珠，開口第一句話就把在場的人鎮住了。
    “東嶺的父老鄉親們受苦了，我牛得草代表金土高科集團來給大家治地來了。”
    牛得草，江湖人稱牛二，臨縣最大的混子頭目。
    但凡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人表麵是做生態修複生意的老板，實際上手裏沾的人命比秦大勇多十倍不止。
    他跟秦大勇不一樣，秦大勇喜歡動手打人，他喜歡用錢砸人。
    跟在牛二身後下車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金發碧眼的老外，西裝革履一臉嚴肅，胸牌上寫著“國際土壤修複專家查爾斯博士”。
    另一個是禿頂的中年人，戴著厚厚的眼鏡，自稱是省農科院特聘顧問王教授。
    管委會新來的主任姓孫，是原來縣招商局的局長，急著出政績急得眼睛都紅了。
    他親自把牛二一行人迎進會議室，茶水點心伺候得比省領導還周到。
    “牛總，這次的項目就拜托您了，省裏給的時間是三個月，隻要能按時完成我親自給您請功。”
    牛二盤著佛珠笑得慈眉善目。
    “孫主任放心，我們金土高科有最先進的納米生物酶靶向降解技術，一個月就能把毒地治好。”
    “剩下兩個月是給你們驗收用的，保證萬無一失。”
    孫主任聽到這話樂得合不攏嘴，他根本不懂什麽納米技術，隻知道有人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他就能交差了。
    消息傳到農技站的時候厲明朗正在寫檢查，他放下筆打開手機搜索金土高科的資料。
    這一搜他就發現問題了。
    金土高科成立不到兩年，注冊資本一個億但實繳隻有五十萬。
    所謂的納米生物酶技術沒有任何專利備案，查爾斯博士的名字在國際學術數據庫裏查不到任何論文。
    那個王教授更離譜，三年前就因為學術造假被省農科院除名了，現在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特聘顧問。
    厲明朗當天下午就寫了一份技術分析報告，指出金土高科的方案存在嚴重漏洞。
    他讓鐵柱把報告送到管委會，結果鐵柱被孫主任的秘書擋在門外。
    “厲主任正在寫檢查呢還有心思管別的事，孫主任說了這份報告不收。”
    鐵柱氣得想罵人但被保安推了出去，報告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厲明朗隻能親自去管委會，雖然通知說不許外出但他顧不上了。
    他走到管委會大門口就被攔住了，門口站著兩個穿黑西裝的保安。
    “厲主任您好，孫主任說您正在接受組織審查期間不宜參與項目討論。”
    “我是來提交技術報告的不是來參與討論的，你讓我進去。”
    “報告可以留下，人不能進去，這是規定。”
    厲明朗知道跟保安吵沒有用，他轉身繞到管委會側門想從那邊進去。
    結果側門站著的保安更多，足足有六個，看見他過來直接把門堵死了。
    就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管委會大樓的正門打開了，牛二帶著那個洋專家和王教授走了出來。
    孫主任親自送到門口，一路上點頭哈腰恨不得跪下來。
    牛二走到厲明朗麵前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厲青天吧，久仰久仰。”
    厲明朗沒有回應這句客套話，他直接把手裏的報告遞了過去。
    “牛總，你們的納米生物酶技術我研究過了，說白了就是工業雙氧水加生石灰。”
    “這東西倒進土裏會劇烈放熱，把土壤燒成死土，不僅治不好地還會徹底破壞地基結構。”
    牛二接過報告看都沒看直接遞給了身邊的王教授。
    “王教授，你是專家你來給厲主任解釋解釋。”
    王教授推了推厚眼鏡，用一種教訓學生的語氣開口。
    “厲主任，你是農技站的對吧，學曆是什麽，大專還是中專。”
    “大專怎麽了。”
    “大專就是大專的水平嘛，納米技術你看不懂很正常，不丟人。”
    “我們這套技術是從德國引進的，查爾斯博士全程指導，你一個種地的質疑國際專家這不是班門弄斧嗎。”
    那個叫查爾斯的老外這時候開口了，說的是一口蹩腳的中文。
    “厲先生，科學的事情要用科學的態度來討論，你如果有疑問可以寫一篇論文投稿到國際期刊我們再來辯論。”
    厲明朗聽出來了這個老外的中文帶著東北口音，哪裏像什麽德國專家分明是找了個留學生來裝門麵。
    “查爾斯博士是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們的生物酶作用於重金屬離子的反應機理是什麽。”
    查爾斯的臉色變了一下，他張嘴想說什麽但又閉上了。
    “用英文回答也行，我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