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看了牛二一眼，牛二微微點頭示意他不用回答。
    “厲主任，學術討論不是這樣搞的，你這是刁難人。”
    牛二收起了剛才的笑容，臉上的表情變得冷淡起來。
    “厲主任，我給你一個建議，回去好好寫你的檢查別管閑事。”
    “這兩個億的項目輪不到你一個正在接受審查的人來指手畫腳。”
    厲明朗沒有退讓，他往前走了一步直接站到牛二麵前。
    “牛總，我不管你背後是誰，這塊地的真相我已經查清楚了。”
    “你要是敢用那套假技術糊弄省裏，我保證讓你比秦大勇死得更難看。”
    牛二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湊近厲明朗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厲科員，時代變了，打打殺殺是下等人幹的，我這叫資本運作。”
    “這兩個億我拿走一億八千萬，剩下兩千萬買點石灰倒進去，領導有了政績我有了錢，大家都有麵子。”
    “你非要當那個刺頭，信不信我讓你在東嶺連口水都喝不上。”
    厲明朗沒有被這句話嚇住，他的聲音同樣壓得很低。
    “牛總，秦大勇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現在他在看守所裏連口熱水都喝不上。”
    牛二的臉抽搐了一下，他往後退了兩步重新掛上了那副慈眉善目的笑容。
    “厲主任說笑了，咱們都是為東嶺的老百姓服務的，沒必要傷和氣。”
    “走了走了，孫主任再見。”
    牛二帶著人上了車揚長而去，厲明朗站在管委會門口看著那幾輛奔馳消失在路口。
    他知道這事沒完，牛二這種人比秦大勇難對付一百倍。
    秦大勇是明搶，搶不到就打人，簡單粗暴但容易留下把柄。
    牛二是暗偷，用錢用關係用假技術把你困死，讓你有苦說不出。
    接下來的三天厲明朗被徹底封鎖在農技站裏，門口的保安從兩個變成了六個，說是保護他的安全實際上是軟禁。
    他的手機信號時斷時續，網絡更是連不上，像是被人動了手腳。
    但最讓他沒想到的是村民們的態度。
    牛二進駐東嶺的第二天就開始發錢，說是“誤工補償費”，隻要簽字同意金土高科的修複方案每戶發五萬塊。
    五萬塊對於東嶺的農民來說是一筆巨款，相當於種三年地的收入。
    劉老根帶頭反對說這錢拿不得那是賣地的錢，結果被村裏人罵得狗血淋頭。
    “老劉頭你神經病吧，人家牛總給真金白銀你不要。”
    “厲青天說那是騙局，厲青天說這個厲青天說那個，厲青天現在連門都出不了他說的話能信嗎。”
    “信他不如信牛總，牛總給的錢是實打實的。”
    劉老根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他拄著拐杖找到農技站想跟厲明朗商量對策。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被保安攔住了。
    “老爺子回去吧，厲主任正在寫檢查不見客。”
    “我有急事要跟他說，你讓我進去說兩句話就走。”
    “不行，這是規定，誰來都不讓進。”
    劉老根在門口站了兩個小時，最後被保安轟走了。
    厲明朗在裏麵聽到了劉老根的聲音但出不去，他隻能透過窗戶看著老頭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往回走的背影。
    又過了兩天，村裏已經有一半人簽了字拿了錢。
    牛二的工程隊開始進場施工，幾十輛罐車拉著不明液體往那五百畝地裏傾倒。
    厲明朗想出去阻止但根本出不了農技站的大門，他試過從後牆翻出去結果發現後牆外麵也站著人。
    就在他束手無策的時候鐵柱從窗戶縫裏塞進來一張紙條。
    “厲哥，阿良讓我告訴你，他的無人機被打下來了。”
    “牛二在工地裝了信號幹擾器，無人機剛飛過去就失控墜毀了。”
    “阿良說他會想別的辦法，讓你再等等。”
    厲明朗看完紙條把它撕碎衝進了馬桶，他知道阿良說的別的辦法可能需要很長時間。
    但問題是他沒有時間，牛二的工程隊已經開始往地裏倒東西了，再拖下去那塊地就真的廢了。
    他在農技站裏來回踱步，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五百畝地的地下有一條暗河，這條暗河從西邊的山裏流出來，穿過那塊地之後匯入下遊的河溝。
    如果牛二往地裏倒的東西有問題，那些東西會隨著地下水流到下遊去。
    厲明朗趴在窗戶上往外看，農技站的後麵正好有一條小路通往下遊的河溝，那條路平時沒人走，保安可能沒注意到。
    他等到半夜兩點鍾保安換班的時候，從後窗翻了出去，沿著那條小路一路摸到了三公裏外的河溝邊。
    河溝很淺，水隻有沒過腳踝那麽深，但水流很急說明地下水係很活躍。
    厲明朗蹲在河邊打開手電往水裏照，他本來以為會看到死魚爛蝦之類的東西。
    結果他看到的場景讓他愣住了。
    河溝裏的泥鰍沒有死，反而遊得比平時還歡，一條條在水裏躥來躥去像是打了興奮劑。
    更詭異的是這些泥鰍的體表呈現出一種鮮紅色，在手電的光照下像一根根移動的紅辣椒。
    厲明朗撈起一條泥鰍仔細觀察，這條泥鰍的眼睛充血突出，腮部不停地快速開合，這是典型的神經亢奮反應。
    他又撈了幾條發現情況都一樣，體表發紅眼睛充血遊動速度異常快。
    這說明什麽？
    說明牛二往地裏倒的不是什麽納米生物酶，而是高濃度的激素類物質。
    這種激素能讓動物在短時間內極度興奮，同時也會導致器官快速衰竭，時間一長必死無疑。
    厲明朗突然明白了牛二的套路。
    這人根本沒打算修複土壤，他打算用激素催生出一批看似茂盛的速生草，在驗收那天營造出生態恢複的假象，騙完錢就跑。
    但激素這東西不會憑空消失，它會隨著地下水流向下遊，汙染沿途所有的水井和農田。
    下遊幾個村的人喝了這種水，兒童會性早熟，老人會器官衰竭，孕婦會流產。
    這比秦大勇往地裏倒化工廢渣更可怕，因為化工廢渣能檢測出來，激素卻查不出來。
    等出事的時候牛二早就拿著錢跑到國外去了，誰也找不到他。
    厲明朗用手機拍了幾張泥鰍的照片，又用礦泉水瓶裝了幾瓶河水作為樣本。
    他正準備往回走的時候，河邊突然亮起了幾道手電光。
    “站住，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