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的腳步聲消失得很快。
    韓林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閉上眼，神識如水銀瀉地，覆蓋了整個院落，延伸至牆外。
    那個黑影並未走遠，藏在不遠處一棵大樹的陰影裏，氣息收斂，與黑暗融為一體。
    “二長老的眼線麽。”
    韓林在心裏自語。
    他轉身走進屋內，故意弄出一些翻箱倒櫃的聲響，似乎在為明日的修煉做準備。
    片刻後，他吹熄了油燈。
    小院徹底陷入黑暗與寂靜。
    樹上的黑影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確認院內再無動靜，才像一隻壁虎，悄無聲息地滑下樹幹，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黑影離開後，韓林原本躺著的床板被無聲推開。
    他從床下的地道鑽出，身上已換了一套方便行動的夜行衣。
    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融入夜色。
    韓家後山，被列為禁地。
    這裏靈氣比外院濃鬱，也棲息著不少妖獸，尋常弟子不得靠近。
    韓林避開所有巡邏的護衛，輕鬆潛入了禁地邊緣。
    這裏樹木愈發高大，月光被層層疊疊的樹冠切割成碎片，灑在地上，斑駁陸離。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土腥味，混雜著野獸的騷臭。
    他需要一場實戰。
    一場能檢驗他所有底牌的戰鬥。
    “吼！”
    一聲咆哮毫無征兆地從前方的密林中炸響。
    地麵微微震動。
    一頭體型像小山般的巨熊撞斷了兩棵大樹，猛地衝了出來。
    它渾身毛發漆黑，背部毛皮角質化，在月光下反射著金屬般的光澤。
    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鎖定了韓林。
    韓林沒有拔劍，甚至沒有擺出任何防禦姿態。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那頭衝來的巨獸。
    “洞察。”
    【妖獸：鐵背熊】
    【等階：一階巔峰】
    【詞條：厚皮（白）、蠻力（綠）】
    鐵背熊四肢著地，瘋狂衝鋒，巨大的熊掌每一次落地，都在地麵上留下一個淺坑。
    轉瞬間，它已衝至韓林麵前。
    腥臭的狂風撲麵而來。
    巨大的熊掌高高揚起，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對著韓林的頭頂狠狠拍下。
    這一掌，足以把一塊巨石拍成粉末。
    韓林身體向左側橫移一步。
    動作幅度極小，卻恰好讓過了熊掌的攻擊範圍。
    轟！
    熊掌砸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碎石四濺，地麵被砸出一個半米深的大坑。
    一擊落空，鐵背熊更加暴怒，轉身又是一記橫掃。
    韓林不退反進，腳尖在地麵一點，身體貼著熊掌的軌跡，欺近鐵背熊的懷中。
    他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猙獰熊臉。
    “係統，提取【蠻力】。”
    【確認。消耗神魂之力5絲。】
    識海中，那條由神魂之力匯成的小溪分出一股，瞬間消耗。
    正在咆哮的鐵背熊動作一僵。
    它感覺身體裏某種核心的東西被瞬間抽走了，四肢百骸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感，力量憑空消失了一大半。
    它眼中的凶光變成了迷茫。
    同一時間，韓林感覺一股熱流從虛空中湧出，灌入他的右臂。
    他右臂的衣袖瞬間被撐裂。
    手臂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一條條青筋如小蛇般在皮膚下虯結、暴跳。
    一股爆炸性的力量充滿了他的身體。
    “你的力量不錯。”
    韓林對著那顆碩大的熊頭開口。
    “但現在歸我了。”
    他放棄了所有技巧，放棄了劍意。
    他握緊右拳，對著鐵背熊那厚實的胸膛，直接一拳轟出。
    簡單，粗暴。
    “來，比比誰力氣大！”
    鐵背熊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它張開血盆大口，也放棄了揮掌，低頭朝韓林的拳頭咬去。
    拳頭與熊口，即將碰撞。
    轟！
    一聲巨響在林間炸開，不像血肉碰撞，更像是兩塊鋼鐵狠狠撞在了一起。
    鐵背熊那龐大的身軀，像是被一頭發狂的巨龍撞中。
    它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龐大的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轟得雙腳離地，向後倒飛出去。
    哢嚓。
    清脆的骨裂聲在夜空中傳出很遠。
    鐵背熊飛出十幾米，接連撞斷了三四棵大樹，才重重摔在地上。
    它的胸口處，一個清晰的拳印深深凹陷下去，胸骨盡碎，鮮血和內髒碎片從口鼻中不斷湧出。
    它掙紮著想爬起來，四肢抽搐了幾下，最終腦袋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周圍恢複了寂靜。
    隻有斷裂的樹木還在發出吱呀的聲響。
    韓林站在原地，緩緩鬆開拳頭。
    右臂上墳起的肌肉慢慢平複，恢複了原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又看了看遠處那頭死去的巨獸。
    這種純粹力量帶來的暴力美學，讓他體內的血液都有些發燙。
    他走到鐵背熊的屍體旁，沒有去管什麽熊膽熊皮。
    妖獸巢穴附近，通常會有它守護的靈草。
    他循著鐵背熊留下的痕跡，很快在不遠處的一個山壁下，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洞穴。
    洞口不大，裏麵卻很寬敞，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腥臊味。
    韓林屏住呼吸，走了進去。
    洞穴深處，沒有他預想中的靈草，隻有一堆啃剩下的獸骨。
    他有些失望，正準備離開，眼角餘光卻瞥見了角落裏的東西。
    那是一具人類的骸骨。
    骸骨蜷縮在角落，上麵布滿了啃咬的痕跡，顯然已經死去很久。
    看骨架，應該是一名成年男性。
    韓林走上前，蹲下身。
    他注意到，骸骨的右手緊緊攥著，骨節發白，仿佛臨死前還在守護什麽。
    他伸手，輕輕掰開那具骸骨的手指。
    一個用蠟封好的小球，從骨手中滾落出來。
    韓林撿起蠟丸，入手微沉。
    他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捏。
    啪。
    蠟丸碎裂，露出裏麵的東西。
    一張折疊的信紙，和一塊黑色的令牌。
    韓林先拿起那塊令牌。
    令牌非金非鐵，入手冰涼，正麵雕刻著一個古樸的紋章，像是一頭咆哮的猛虎。
    而在令牌的背麵，隻有一個字。
    “趙”。
    韓林瞳孔一縮。
    青州府趙家。
    韓家的死對頭。
    趙家的令牌，為什麽會出現在韓家後山禁地的一具骸骨身上？
    他壓下心中的驚疑，展開那張被蠟封得很好的信紙。
    信紙上的字跡是用一種特殊的藥水寫的，需要用靈力激發才能顯現。
    韓林指尖渡入一絲靈力。
    一行行小字在信紙上浮現出來。
    “韓伯安兄親啟。”
    韓伯安，韓家二長老。
    韓林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繼續往下看。
    “血祭大陣材料已備妥，隻待月圓之夜，你我裏應外合。事成之後，韓家祖地靈脈三七分成，你我兩家，永結同好……”
    信的內容不長，但每一個字都讓韓林感到一陣寒意。
    二長老韓伯安，竟然勾結死敵趙家，要在韓家布下血祭大陣，圖謀韓家的祖地靈脈！
    他再去看那具骸骨，一個念頭在腦中浮現。
    這個人，恐怕就是趙家派來與二長老接頭的信使。
    他不知為何死在了這裏，被鐵背熊當成了食物。
    而二長老，因為遲遲等不到信使，恐怕還不知道計劃已經敗露。
    韓林將信紙和令牌收進懷裏。
    他看著洞外深沉的夜色，眼神冰冷。
    原本，他隻想著在一個月後的家族大比上，光明正大地弄死韓山的。
    現在看來，用不著那麽麻煩了。
    一份足以讓二長老萬劫不複的證據，就這麽意外地落到了他的手裏。
    他走出山洞，回頭看了一眼那具骸骨。
    “你的仇，我幫你報了。”
    他低語一句，身影再次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