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樹梢，卷起韓林的衣角。
    他站在一根粗壯的樹杈上，身影隱沒在巨大的樹冠陰影裏。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蠟丸。
    兩指發力。
    啪。
    蠟丸的外殼碎裂，露出裏麵的信紙與令牌。
    他先拿起那塊黑色的令牌，入手冰涼。
    令牌正麵是一頭咆哮的猛虎圖紋。
    背麵隻有一個字。
    “趙”。
    韓林的麵部沒有任何表情，他將令牌收起。
    他展開那張折疊的信紙。
    紙上是一些扭曲的符文，並非通用文字。
    “係統，解析。”
    他心念一動。
    【“洞察之眼”已啟動，符文解析中……】
    【解析完畢。】
    一行行文字直接投射在他的意識裏。
    “韓伯安兄親啟。”
    信的內容很短。
    “血祭大陣材料已備妥，大比當日，護族大陣靈力流轉至‘坤’位時，便是陣眼最弱的時刻。屆時你破壞陣眼，我趙家鐵騎便踏平你韓家府邸。”
    “事成之後，韓家祖地靈脈三七分成，趙家助你坐穩青州城主之位。”
    “月圓之夜，老地方見，確認最後細節。”
    “趙天雄親筆。”
    韓林靜靜看完了所有內容。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驚恐。
    他隻是將信紙重新折好，放回懷裏。
    他的腦中飛速運轉。
    揭發二長老韓伯安？
    他立刻推演這個選擇的後果。
    自己將成為拯救家族的英雄。
    族長會獎賞他，三長老會高看他。
    然後呢？
    二長老被處死，他的派係被清洗。
    韓家元氣大傷，趙家依然虎視眈眈。
    自己得到的，不過是幾句誇讚，一些靈石丹藥。
    這筆買賣，不劃算。
    韓林抬起頭，望向韓家府邸的方向。
    那裏燈火通明，一派祥和。
    誰能想到，一場滅族之禍已懸在所有人的頭頂。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計劃。
    一個瘋狂的，能將利益最大化的計劃。
    如果……讓這場陰謀繼續下去呢？
    讓趙家打進來。
    讓韓家亂起來。
    隻有在最深的混亂中，他才有機會。
    有機會進入那個平時連族長都需焚香禱告才能踏入的地方。
    韓家祖祠。
    去拿那件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
    那塊能真正改變劉月娥命運的【鳳血石】。
    “在這個吃人的世界，好人死得最快。”
    他低聲自語。
    “我要做那最後收屍的人。”
    對這個給了他無盡屈辱的家族，他沒有歸屬感。
    他要守護的，隻有那個在小院裏等他回去的女人。
    為此，他需要力量。
    需要不擇手段地獲取一切能讓他變強的資源。
    韓林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他從懷中再次拿出那封信和趙家令牌。
    一小簇火焰在他指尖燃起。
    信紙和令牌觸碰到火焰，沒有燃燒，反而開始融化，變成一滴黑色的液體。
    液體從他指尖滴落，掉在樹幹上，發出“滋滋”的輕響，腐蝕出一個小洞，最後徹底蒸發，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抹去了所有證據。
    做完這一切，他從數十米高的樹頂一躍而下。
    身體如同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地落在地麵。
    他沿著下山的小徑往回走，步伐不快不慢。
    穿過一片竹林，前方小徑的拐角處，走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腰懸長劍，走起路來下巴微抬，目光高傲。
    韓林停下腳步。
    對方也看到了他，同樣停下腳步，眉頭皺起。
    【洞察之眼】自動開啟。
    【姓名：韓宇】
    【身份：二長老韓天霸大弟子】
    【修為：煉氣八層】
    【狀態：倨傲，奉命監視，意圖尋釁】
    韓宇上下打量了韓林幾眼，眼神裏帶著審視和不屑。
    “你就是韓林？”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韓林沒有回答，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路。
    “讓開。”
    韓林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對一塊石頭說話。
    韓宇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哈哈，一個煉氣四層的廢物，竟敢這麽跟我說話？”
    他往前一步，擋住了整個小徑。
    “你廢了韓峰師弟，還敢在後山禁地裏亂晃，膽子不小。”
    韓林看著他，終於開口。
    “我再說一次，讓開。”
    “你若想死，可以等一個月後，看韓山怎麽在擂台上把你捏死。現在，我沒興趣陪你玩。”
    韓宇的臉色沉了下去。
    “牙尖嘴利的東西。”
    他身上的靈力開始波動，一股煉氣八層的威壓朝著韓林壓了過去。
    “我師父讓我盯著你，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什麽本事。”
    “在我麵前，你連站都站不穩吧？”
    那股威壓落在韓林身上，卻如同清風拂麵。
    韓林連眼皮都未曾動一下。
    韓宇的瞳孔縮了縮。
    他發現自己的靈壓對眼前這個人毫無作用。
    這怎麽可能？
    對方明明隻有煉氣四層的修為。
    “看來，你身上確實有點秘密。”
    韓宇的表情變得玩味起來。
    “不過沒關係，等韓山師兄把你打個半死，我會親自把你身上的秘密全部挖出來。”
    他湊近一些，壓低聲音。
    “我會讓你知道，得罪我師父，會是怎樣的下場。”
    韓林看著他那張充滿優越感的臉，忽然笑了。
    那笑容裏沒有溫度。
    “你師父？”
    韓林反問。
    他伸手，撣了撣韓宇肩膀上的一片落葉，動作很輕。
    “你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我。”
    韓宇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隨即後退一步，一臉警惕。
    “你什麽意思？”
    韓林收回手，不再看他。
    “你家主子，快沒命了。”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理會韓宇，側身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韓宇僵在原地。
    他腦中反複回響著韓林最後那句話。
    “你家主子，快沒命了。”
    什麽意思？
    是詛咒？還是……他知道了什麽？
    一股沒來由的寒意從他背後升起。
    他猛地轉身，想抓住韓林問個清楚。
    可他身後的小徑上，空空如也。
    韓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竹林的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韓宇僵在原地。
    夜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嘲笑他的失態。
    他腦中反複回響著韓林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家主子，快沒命了。”
    一股寒意順著他的脊椎骨爬了上來。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戲耍的猴子，本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結果卻被對方一句輕飄飄的話搞得心神不寧。
    “裝神弄鬼！”
    他朝著韓林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扭曲。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那小子太平靜了，平靜得不正常。
    麵對自己煉氣八層的威壓，他竟沒有半分動搖。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修為遠高於自己的師兄，更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
    韓宇眼神一狠，靈力灌注雙腿，身形化作一道殘影，循著小徑追了下去。
    無論如何，他今天都要把這個廢物的骨頭捏碎幾根，把他那該死的平靜麵具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