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娥化作的火光接住了韓林。
    她抱住他下墜的身體，能感覺到他體內生命氣息的急速流逝。
    “韓林！”
    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
    韓林眼皮沉重，意識在黑暗中浮沉。
    他體內的靈力與神魂，都已燃燒殆盡。
    那顆剛剛提取的【破碎的神格（紅色）】詞條，在他體內靜靜懸浮，散發出一絲微弱的，卻又精純至極的能量。
    這股能量沒有修複他的傷勢，隻是維持著他最後一線生機。
    劉月娥抱著他，踉蹌地落在天鳳城的城頭。
    神機衛們圍了上來，看著昏迷不醒的韓林，臉上的狂喜凝固。
    “城主！”
    “城主大人他怎麽了？”
    沒有人能回答。
    天空中的金雨還在飄灑。
    那具無頭的神軀，在失去了所有光芒後，如同一塊頑石，直直墜落，在大地上砸出一個深坑。
    勝利了。
    他們殺了一個神。
    短暫的寂靜後，天鳳城內，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城主萬歲！”
    “我們贏了！我們殺了神！”
    “韓城主無敵！”
    無數人對著光幕，對著城頭的方向跪拜，哭喊，釋放著劫後餘生的狂喜與激動。
    這歡呼聲傳遍了整個青州。
    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村莊，每一個郡城，都在為這不可能的勝利而沸騰。
    劉月娥看著懷中麵無血色的韓林，聽著耳邊的歡呼，淚水卻無法抑製地滑落。
    “你聽到了嗎？他們都在為你歡呼。”
    她哽咽著，將臉頰貼在韓林的額頭上。
    也就在這時，韓林體內那顆【破碎的神格】忽然震動了一下。
    一絲金色的能量溢出，瞬間流遍他的四肢百骸。
    韓林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體內的傷勢並未痊愈，神魂依舊空空如也，但那股力量，讓他暫時恢複了行動的能力。
    他推開劉月娥的攙扶，站直了身體。
    他站在虛空之上，腳下是那具無頭神軀墜落的深坑。
    他看著滿城歡呼的軍民，聽著震天的呐喊。
    劉月娥站在他身後，擔憂地問。
    “你的身體？”
    “無妨。”
    韓林回答，聲音有些沙啞。
    他抬起頭，目光投向天空。
    那裏，因上界使者降臨而撕開的巨大空間裂縫，並未愈合。
    係統休眠前的最後提示，在他腦海中回響。
    【通往上界的單向通道，已開啟……】
    韓林正準備探出神念，去探查那通道的究竟。
    通道的深處，忽然傳來一聲輕咦。
    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壓過了城中所有的歡呼聲。
    “哦？”
    “我隨手丟下的一個玩具，居然被人毀掉了。”
    “有點意思。”
    城內的歡呼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
    他們驚恐地抬起頭，看向那道漆黑的空間裂縫。
    劉月娥的心髒猛地一縮，她下意識地抓住了韓林的衣角。
    韓林沒有動，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片漆黑。
    他看見了。
    一根手指。
    一根完全由光構成的，晶瑩剔透的手指，從通道的最深處，緩緩地探了出來。
    它看起來很慢。
    慢到每個人都能看清它上麵的每一道紋路。
    可當它出現的一瞬間，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風不再流動。
    雲不再飄散。
    連光線都被禁錮在原地。
    所有人都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無法思考，甚至無法呼吸。
    時間與空間，都被這一根手指徹底封鎖。
    韓林是唯一能動的人。
    那股來自【破碎的神格】的力量，讓他勉強掙脫了束縛。
    他沒有絲毫猶豫，調動起體內這僅存的一絲神格之力，在身前布下了一層護盾。
    那護盾很薄，卻閃爍著淡淡的金色光輝，蘊含著一絲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法則。
    這是他此刻，最強的防禦。
    那根手指，還在不緊不慢地向外伸出。
    它的目標，正是剛剛站起來的韓林。
    “凡人眼中的天花板，不過是神明腳下的地板。”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陳述事實的平淡。
    “你踩碎了地板，自然會驚動樓上的人。”
    “你所謂的弑神，不過是毀掉了一個提線木偶。”
    “而現在，真正的神，來陪你玩玩。”
    手指，終於完全探出了通道。
    它輕輕地，朝著韓林點了過來。
    沒有威壓，沒有殺氣。
    就像一個孩童，好奇地伸出手指，去觸碰一隻螞蟻。
    韓林身前的金色護盾，在接觸到指尖的瞬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它像一個被陽光照到的肥皂泡。
    啵。
    破碎了。
    韓林瞳孔收縮，他想躲。
    可他的身體，他的神魂，都被一股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力量牢牢鎖定。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那根手指，點向自己的胸口。
    “不！”
    劉月娥的神魂在禁錮中發出無聲的尖叫，她的眼角，流下兩行血淚。
    城牆上，那些神機衛，那些剛剛還在歡呼的百姓，臉上隻剩下純粹的呆滯與絕望。
    他們剛剛燃起的希望，他們剛剛鑄就的信念，在這一指麵前，被碾得粉碎。
    手指，輕輕按在了韓林剛剛重鑄的肉身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任何聲音。
    隻有無聲的湮滅。
    韓林的右臂，最先接觸到指尖的光芒，瞬間化作一捧血霧，消散在空中。
    緊接著是他的左臂。
    然後是雙腿。
    那根手指沒有絲毫停頓，按著他僅剩的軀幹，朝著下方的大地，緩緩壓下。
    韓林整個人，像一顆失去光芒的流星。
    被那根手指，從萬丈高空，筆直地按進了大地深處。
    轟——
    直到此刻，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才從地底傳來。
    整個天鳳城，連同周圍百裏的地界，都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以韓林墜落的地點為中心，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出現。
    塵埃，衝天而起，遮蔽了半個天空。
    死了？
    城主大人……就這麽死了？
    劉月娥呆呆地看著那個巨坑，大腦一片空白。
    天空之上。
    那根晶瑩剔透的手指，緩緩收了回去。
    所有人都恢複了行動能力。
    可沒有人敢動。
    他們隻是麻木地抬頭，看著那漆黑的通道。
    通道裏的那個存在，似乎並不滿足於此。
    那根消失的手指沒有再次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手掌。
    一隻遮天蔽日，籠罩了整個天鳳城的巨大手掌，從通道中探出。
    那個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清理一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