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脈複蘇後的第七天，長風劍派的晨霧裏都帶著靈稻抽穗的清甜。沈墨正蹲在灶房後的石階上，給胖橘貓梳毛，忽然聽見外門弟子的議論聲順著風飄過來：
    “聽說了嗎？天道閣昨天突襲了黑風崖的魔教分舵，據說殺了不少人呢！”
    “魔教和咱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天道閣怎麽突然動手？”
    “誰知道呢，聽說和隕神秘境的至寶有關……”
    沈墨的手猛地一頓，木梳卡在胖橘蓬鬆的絨毛裏。他抬頭望向洛璃住的那間西廂小院，窗欞緊閉，門扉上掛著的避塵符還在微微晃動，卻沒了往日清晨那道倚著門框練劍的身影。
    這幾日洛璃總是早出晚歸，回來時衣擺上常沾著未幹的血跡，問起就隻說是“去後山練劍”。沈墨不是沒察覺異常，隻是每次想問，都被她用“你這半禿的腦袋什麽時候長好頭發”之類的話岔開。
    “喵？”胖橘不滿地甩了甩尾巴，從他懷裏跳出來，叼著木梳往西廂跑。沈墨趕緊跟上，剛到院門口，就看見洛璃正將一枚黑色的傳訊符捏碎在掌心，符紙燃燒的青煙裏，還殘留著幾個扭曲的血字：“速歸，危。”
    她轉過身時，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寒霜，玄色的魔紋在脖頸處若隱若現——那是魔教高層動用緊急傳訊時才會觸發的靈力印記。看到沈墨，她眼底的銳利瞬間收斂，卻還是沒好氣道：“站在那做什麽？想偷我院裏的靈草？”
    “你要走了？”沈墨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裏藏著係統剛刷新的任務麵板：【在洛璃離開前，不小心踩髒她的衣服，被她罵“廢物”，獎勵：傳訊符可跨千裏聯係）】。
    洛璃的動作頓了頓，彎腰將劍鞘上的銅扣係緊，聲音低得像被風吹散的柳絮：“魔教出了點事，我得回去看看。”她沒說是什麽事，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隻是從懷裏摸出個小玉瓶扔過來，“這是生發的藥膏，再頂著半禿的腦袋晃悠，丟的可是長風劍派的人。”
    沈墨接住玉瓶，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開。他看著洛璃轉身收拾行囊，背影在晨光裏顯得格外單薄，忽然想起在隕神秘境時，她也是這樣，明明怕得指尖發白，卻還要梗著脖子說“我才不怕什麽幽冥大帝”。
    【係統提示：任務倒計時開始，剩餘時間一盞茶。】
    沈墨深吸一口氣，故意抬腳往石階上的水窪裏踩去。雨後的青苔滑膩，他“哎呀”一聲踉蹌著往前撲，正好撞在洛璃身後——更準確地說，是撞在了她那件月白色的裙擺上。
    泥水在素淨的布料上暈開一大片汙漬，像潑墨山水畫裏不慎滴落的敗筆。洛璃猛地回頭，魔紋在眼角瞬間浮現，手中的劍“噌”地出鞘半寸，劍氣擦著沈墨的鼻尖掠過，削斷了他剛長出的幾縷青絲。
    “沈墨你找死！”她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卻在看到他眼底那抹刻意為之的慌亂時，劍尖驟然停住。
    這一劍的力道收得太急，靈力反噬讓她悶哼一聲，捂住胸口後退半步。沈墨這才注意到，她的嘴角沾著未擦淨的血跡，藏在袖管裏的手腕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墨趕緊從懷裏掏帕子，卻摸出了那塊準備好的傳訊符——巴掌大的黃紙，上麵用朱砂畫著繁複的陣紋，是係統獎勵的那種特殊符篆，無需靈力催動，隻需注入一絲神識就能激活。
    他手忙腳亂地去擦裙擺上的汙漬，動作卻故意放得很慢，指尖劃過布料時，悄悄將傳訊符塞進了洛璃的腰帶裏。那處的布料還帶著她的體溫，燙得沈墨指尖發麻。
    “廢物！”洛璃一把揮開他的手，眼眶卻有些發紅，“連走路都不會，留在這裏也是給林風添麻煩！”她說著狠話，卻彎腰撿起地上的行囊，往門口走時，腳步竟有些踉蹌。
    沈墨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喊道：“洛璃！”
    她停在門檻上，沒回頭，隻是悶悶地應了聲：“幹嘛？”
    “那個……”沈墨撓了撓頭，故意露出傻氣的笑，“路上小心點，別被天道閣的人抓到了。”
    洛璃的肩膀微微一顫，推門而出的瞬間，丟下一句“要你管”，聲音卻軟了大半。胖橘追出去送了幾步，回來時嘴裏叼著根黑色的發帶——那是洛璃束發用的，上麵還纏著幾縷她的青絲。
    沈墨將發帶攥在手心，看著那片被踩髒的裙擺消失在回廊盡頭，忽然覺得喉嚨發緊。他低頭看向係統麵板，【任務完成，獎勵傳訊符已發放】的字樣正在閃爍，可心裏卻沒半分完成任務的輕鬆。
    灶房的方向傳來林風的喊聲：“沈墨！張長老讓你去領這個月的月例！”
    “來了！”沈墨應著，將發帶小心翼翼地收進貼身的香囊裏。轉身時，正好撞見林風提著食盒走來，看到西廂緊閉的院門，他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洛璃走了？”
    “嗯。”沈墨接過食盒，裏麵是剛出爐的桂花糕，還冒著熱氣，“她說魔教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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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風歎了口氣，遞給沈墨一塊桂花糕：“她不說，咱們也別問。洛璃那性子，越是有事越嘴硬。”他看著沈墨半禿的腦袋，忽然笑了，“不過你剛才那下撞得倒是‘及時’，再晚點，怕是沒機會惹她生氣了。”
    沈墨愣住，抬頭見林風正衝他擠眼睛，才明白自己那點小動作根本沒瞞過對方。他咬了口桂花糕，甜膩的滋味裏，竟嚐到了幾分澀意。
    午後的陽光穿過劍竹林，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墨坐在演武場的看台上，看著林風練劍——“風隨劍動”的劍意越發純熟，玄鐵劍卷起的氣流在他周身形成小小的氣旋，連空氣都跟著劍尖流轉的韻律輕輕震顫。
    “沈墨！”林風收劍回頭，額角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等處理完長風劍派的事，咱們就去青雲宗找你爹，到時候……”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急促的鍾聲打斷。那是長風劍派最高級別的警訊，隻有在遭遇滅門危機時才會敲響。沈墨和林風對視一眼，同時拔腿往主峰跑。
    掌門殿前的廣場上，已經聚滿了弟子。張長老正將一枚血色的傳訊符舉過頭頂，符紙燃燒的火光映著他凝重的臉：“天道閣聯合修仙聯盟，聲稱要‘清剿魔教餘孽’，已經包圍了黑風崖！”
    人群中發出一陣騷動，沈墨的心猛地沉下去——黑風崖，正是魔教總壇所在。
    “洛璃回去了……”林風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抓住沈墨的胳膊，指節泛白，“她肯定回去了！”
    沈墨沒說話，隻是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香囊。那裏的發帶仿佛還帶著洛璃的溫度，提醒著他清晨那片被踩髒的裙擺，那句口是心非的“廢物”，還有藏在腰帶裏的傳訊符——不知道她發現了沒有？
    【係統提示：檢測到宿主與洛璃建立微弱靈力聯係，傳訊符可正常使用。】
    沈墨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他看著廣場上空盤旋的警戒飛鷹，忽然明白洛璃脖頸處的魔紋為何會浮現，明白她衣擺上的血跡來自何處——她不是在“回去看看”，是早就做好了赴險的準備。
    “我去趟西廂。”沈墨突然轉身往回跑，林風在身後喊他，他卻沒回頭。
    推開洛璃的房門，窗台上的那盆墨蘭還在開著，花瓣上凝著的露珠滾落在案幾上，暈開了一張未寫完的字條。沈墨拿起字條，上麵隻有潦草的兩個字：“等我。”
    筆尖的墨還沒幹，像是她轉身時倉促落下的承諾。
    他將字條折好放進懷裏，轉身時正好撞見胖橘叼著個黑色的令牌跑進來——那是魔教的身份令牌，正麵刻著浴火的鳳凰，背麵刻著洛璃的名字。顯然是洛璃故意留下的。
    “看來，”沈墨摸了摸胖橘的頭，眼底閃過一絲決絕，“咱們得去趟黑風崖了。”
    胖橘“喵”了一聲，用頭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說“早就該去了”。
    窗外的鍾聲還在急促地敲響，長風劍派的弟子們已經開始集結，劍刃碰撞的脆響與靈力運轉的嗡鳴交織在一起。沈墨將洛璃的令牌揣進懷裏，與林風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心。
    有些事，躲不過去；有些人，不能不管。哪怕前方是天道閣與修仙聯盟的重重包圍，哪怕係統沒有發布任何任務，他也必須去——不為別的，就為那句被踩髒裙擺時的“廢物”，為那枚藏在腰帶裏的傳訊符，為青石板上那道漸行漸遠，卻始終沒真正放開的背影。
    至於那半禿的頭發，大概要等從黑風崖回來，才能用洛璃給的藥膏慢慢養回來了。沈墨摸了摸額角新長出的絨毛，忽然覺得，能被她罵一句“廢物”，其實也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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