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血核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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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核貼在丹田上,像一塊燒紅的鐵,燙得他渾身發麻。它還在動,一下一下地跳,像是有生命一樣。每次跳動都讓他的內髒跟著震動,好像要把他從裏麵撕開。
    陳寂坐在一堆屍體上。這些屍體疊在一起,像一座小山。四周都是死人,眼睛睜著,手扭曲著。他就在這堆屍體上盤腿坐著,背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手心朝上,手指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身體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
    他身上有很多舊傷。三根肋骨斷過,其中一根紮到了肺邊,每次呼吸都會疼。左肩有一道很深的傷口,還在流血。這是之前和守屍犬打架留下的。血順著胳膊往下流,在手掌邊緣結成了黑色的痂。但他不能動,也不能停。如果現在停下【血源共鳴】,經脈會炸開,輕的癱瘓,重的直接爆體而亡。
    血核越來越燙。
    突然,一股滾燙的力量從丹田衝出來,沿著身體往上衝,又猛地鑽進其他經脈。一瞬間,全身像被無數針紮透。肌肉抽搐,神經劇痛。皮膚下出現紅色的線,一開始很細,後來越爬越多,從小腹到胸口,再到脖子。血管鼓起來,有的地方滲出血珠,像是要裂開。
    他咬緊牙關,牙齦都快出血了。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聲音,像野獸受傷時的哼叫。
    【血源共鳴】開始了。
    這不是修煉,是折磨。就像把一個普通人硬塞進神魔的身體裏重新改造。細胞不斷破碎又重組,基因斷裂再連接。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推動滾燙的岩漿。意識開始模糊,腦子裏冒出很多畫麵——
    冰冷的金屬箱子,上麵寫著X713; 手術室裏的無影燈,戴口罩的男人拿著刀切開胸膛; 帶血的刺刀插進眼眶,那人睜著眼尖叫; 還有雪地,白色的大地,翻倒的戰車,父親最後回頭看的那一眼……
    這些事他沒經曆過,卻感覺真實。他知道,這是血核裏殘留的記憶,是以前那些“前身”留下的。如果被這些記憶吞掉,他自己就會消失,變成一個被控製的傀儡。
    他不去看那些畫麵。
    他隻守住自己的意識。
    就像在大風浪裏抓住一根木頭,用盡全力記住“我是誰”。他閉著眼,在腦海裏畫一條線,從額頭中間一直落到肚子。這是父親教他的“守心訣”——心不亂,神就不會散。
    他慢慢呼吸,努力壓住心跳。注意力集中在腹部,想把那股狂暴的力量壓下去。但這力量太強,剛進入經脈就被彈回來,順著後背往上衝。後脖子突然一痛,像被人釘進了一根釘子。
    冷汗從額頭冒出來,剛流出就被身體的熱量蒸成白霧。
    地麵輕輕晃了一下。
    骨頭滾落,遠處的血池起了波紋。
    他沒動。
    反而更穩了。他知道現在最怕的就是慌。越疼越要靜,越亂越要控。他想起父親在冰原上教他的呼吸法:吸三下,呼一下,把氣沉到肚子。
    吸氣——拉長,慢一點,讓空氣一點點進肺; 呼氣——全部吐幹淨,把亂動的能量往下壓。
    一次不行,再來。 兩次,三次。
    第三次呼氣結束時,那股亂竄的力量終於聽話了一點。它順著脊柱往上走,雖然還是很疼,但路線清楚了。
    還是疼,尤其是後頸那裏。
    三年前雪崩,整座山塌下來,一塊石頭砸穿了他的脖子,差點把頸椎斬斷。雖然活了下來,但那裏的經絡一直不通,成了最大的阻礙。現在這股能量撞上去,立刻反彈,反衝心髒。
    胸口一悶,嘴裏發甜,一口血湧上來。
    他沒吐,而是用舌頭頂住上顎,把血咽了回去。吞血養氣,是他們一族的秘密方法,代價是加重經脈負擔,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再來。
    他集中精神,把能量壓縮成細細的一股,像用針穿線,一點一點往前推。每前進一分,都像被刀割。皮膚上的紅線變得更亮,有些地方開始流血,血還沒落地就被高溫蒸發成淡紅的霧。
    第四次失敗。 第五次——
    就在能量再次衝擊的時候,地麵猛地一震!
    轟!
    一道金線從祭壇邊上裂開,快速延伸,彎彎曲曲地展開。八條線交錯,組成一個八卦圖案。幾個點突然亮起,光芒幽深,像是喚醒了古老的機關。這個圖案和他的經脈產生了共鳴,地下升起一股力量,正好作用在他後頸堵塞的地方。
    機會來了!
    陳寂心裏一喊,立刻發力。
    轟——!
    能量衝破障礙,直衝頭頂!
    一瞬間,全身通暢。
    能量走遍四肢百骸,五髒六腑像是被火洗過一遍,雜質沒了,身體充滿活力。血液流動加快,心跳變得有力,每一次跳動都能感覺到筋絡震動。感官變得敏銳——五十米內的風吹草動都能察覺,連空中飄的一粒灰,都知道是從哪塊骨頭縫裏掉下來的。
    通脈境初期,成了。
    他睜開眼。
    眼裏還有血絲,但眼神變了。不再是逃命時的緊張,也不是掙紮求生的恐懼,而是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清醒。他沒有激動,也沒有放鬆。就那樣坐著,感受身體的變化。
    背上六根骨刺慢慢縮回皮膚下,堅硬的骨甲一片片合攏,最後看不見了,隻留下幾道凸起。手指合攏,指節哢噠響,藏在指尖的鋼爪收回,不留痕跡。
    血核安靜了。
    它已經半融進丹田,和心髒一起跳動,每次跳動都釋放溫和的能量,滋養新生成的經脈。它不再是外來的東西,而是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像個副心髒,默默供能。
    他還不能動。
    突破後的反應還在繼續。神經偶爾抽搐,眼前閃過紅的網格——這是使用血源過度的表現,叫“血視”。如果現在行動,剛打通的經脈可能堵住,甚至反噬。
    他繼續調息。
    呼吸平穩,心跳均勻。皮膚上的紅線慢慢褪去,白霧消散。祭壇恢複安靜,隻有遠處血池還在冒泡,散發出臭味。掛著的人頭隨風輕晃,空洞的眼窩仿佛也在看他。
    突然——
    地底傳來一聲悶響。
    不是震動,是聲音。低沉,機械感很強,像機器啟動的嗡嗡聲,響了幾秒又停了。這聲音他聽過,在冰湖邊第一次感應到“雪地戰車”時就是這個音。
    他沒動。
    但耳朵已經捕捉到空氣的變化。東南方向,氣流有輕微波動,頻率和剛才的聲音一樣。戰車醒了。哪怕隻啟動一瞬間,也說明它還活著,並且……感應到了這裏的能量波動。
    腰間的戰術包震動了一下。
    他慢慢伸手,從側袋拿出雷猛給的定位器。屏幕亮了,紅光照在他臉上。五個小點正在移動,快速靠近這裏。
    一個從西北來,步伐穩定; 兩個從西南繞過來,保持距離; 一個在東麵悄悄前進,速度慢,可能是偵察; 最後一個在南邊高地上,跑得最快,離這裏不到十公裏,二十分鍾就能到。
    他們來了。
    血核突破引發的能量波動被發現了。不管是靠設備還是特殊能力,敵人都鎖定了位置。這些人不是喪屍,也不是普通敵人,而是最強的獵手——有人拿電磁***,能在千米外打穿骨甲;有人擅長追蹤,能順著血味挖到地下三十米;還有人參加過“神族計劃”,對他這種X係列實驗體非常了解。
    他把定位器放回包裏。
    沒有站起來,也沒準備戰鬥。反而把全身氣息收起來,骨甲完全收回,連血核的波動都壓到最低。新得到的力量藏在體內,一絲都不露。他知道,現在動手就是死。對方是獵人,他是獵物。唯一的優點是,他們還不知道他已經醒了。
    他必須等。
    等身體完全穩定,等敵人靠近,等最好的出手時機。
    祭壇上的八卦陣還沒消失。八個點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等什麽完成。陣心正是他坐的位置。這裏是研究所用來激活高級實驗體的地方,現在反而成了他的掩護。隻要他不動,陣法不破,能量就不會外泄太多。
    時間過去。
    身上的撕裂感慢慢減輕。神經不再抽搐,視線恢複正常。他能看清三十七米外一根鐵鏈上的鏽塊掉落,也能聽見地下三十米暗河的水流聲。
    他抬起左手。
    五指張開,再握緊。指節發出摩擦聲,力量比以前強了至少三倍。不隻是力氣變大,反應、協調、速度全都提升了。每一個動作都會更快、更準、更狠。
    右耳垂上的骨釘輕輕晃動。
    這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東西,用遠古生物的牙齒做成,裏麵刻著看不懂的符號。三年來,靠它躲過追殺,解開封印,找到線索。現在,他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通脈境隻是開始。
    後麵還有更多關卡:鍛骨、凝神、破妄、登臨……每一關都可能送命。敵人也不止這幾支——黑井研究所的清道夫、傭兵團“灰燼之手”、神秘的“守門人”家族,還有躲在後麵的“主腦”。
    X7係列、黑井研究所、神族計劃……這些詞在他腦子裏一閃而過,但他沒多想。現在隻想一件事——活下去,然後把那些躲在暗處操控一切的人,一個個找出來,親手送進地獄。
    東南方向又傳來震動。
    這次更清楚。戰車想再次啟動,但能量不夠,隻響兩聲就停了。但它和八卦陣有某種聯係——每當陣紋亮一下,那邊就有回應,像是還沒完全斷開的信號。
    他記下了。
    以後也許有用。
    定位器屏幕閃了,南方高地的光點突然加速,明顯發現了異常,正全速衝來。其他四隊也改變路線,呈扇形包圍,顯然是要切斷退路。
    他還是不動。
    呼吸降到最低,心跳幾乎停了。整個人像石頭一樣,混在屍體堆裏看不出動靜。肌肉放鬆,鋼爪收回,連眼珠都不轉。
    腳步聲響起。
    真實,沉重,踩在碎骨上的聲音很清楚。那人穿重型戰術靴,步伐穩定,每步間隔一致,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偵察兵。
    七十米。
    他不動。
    六十米。
    那人停下,在通道拐角處觀察。空氣中有血腥和腐臭,但他的鼻子很靈,還是聞到了不同——溫度升高了,空氣中有微弱的電離子味道。
    三十秒後。
    那人走進祭壇。
    陳寂抬起頭。
    目光穿過層層屍體,看向那個穿灰白迷彩服的男人。對方戴著防毒麵具,手裏拿著折疊***,槍口略低,正在慢慢掃視全場。
    陳寂看著他。
    男人突然僵住。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腳底衝上頭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本能告訴他——這裏有危險,非常危險。
    他慢慢舉起槍。
    瞄準鏡對準屍堆頂端的身影,十字線鎖定頭部。
    風停了。
    血池不冒泡了。
    連掛著的人頭都不搖了。
    整個世界,隻剩下透過瞄準鏡的目光,和從屍山上迎麵撞來的視線。
    冰冷,平靜,卻藏著能斬斷命運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