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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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君意跟著紀連枝安排的人一同坐著船沿著河邊搜救,丁香在照顧薛君寶,香枝跑回薛家報信去了。
“你說什麽?”聽到消息的杜蘭蘭,兩眼一翻就要昏過去。
薛老四扶住她,“孩子她娘,這個時候不是昏倒的時候,趕緊找人一同去找才是上策。”薛老四這個時候顯得像個男人了。
“是是是,趕緊找人。”杜蘭蘭立馬去了各房的妯娌,薛家能動的人都出動在找了。
……
薛嘉君被河水衝走,衝到了一處淺灘上。
隻見這個淺灘血紅一片,死人遍地。
天上雲來雲往,不知道過了多久,薛嘉君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就是一個慘死的男人,嚇得薛嘉君叫了起來。
薛嘉君嚇得往後坐去,就聽到一聲悶哼。
薛嘉君又驚得跳起來。
原來在她躺的地方,後麵還有一個人。
薛嘉君環顧四周,遍地的死屍,如墨般的天空,鬼魅一般的氛圍,讓人不寒而栗。
那個被薛嘉君坐了一屁股的人動了動。
薛嘉君哆哆嗦嗦從地上找了把刀,對著那個人,“你,你,你不要動,我大姐姐是訟師,你要是有冤屈,你同我說,我再告訴我姐姐,我大姐姐定會替你洗刷冤屈的,你,你……”薛嘉君雙手把著刀,顫顫巍巍地靠近他。
把他翻過來,就看見,小麥色的膚色,額頭,顴骨,下巴上全都是血,臉上被劃了好幾道,往外的血的凝固,成了道道血疤,很是瘮人,劍眉星目,鷹鼻,一薄唇緊緊地抿著。
身上的白色衣裳也被血色給染汙了,身上多處傷痕。
薛嘉君滿眼奇怪,用刀輕輕碰了碰他“哎,這位兄台,你可還有口氣?”
躺在地上的男人不說話。
天色又黑,風一吹,薛嘉君頓時感覺冷的很。
“哎呀,不行,再這樣下去,我還沒回家,我就給凍死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木柴來生火,我得活下去,我得活著!”薛嘉君攏了攏袖子,渾身濕透的她,整個人顯得很是狼狽。
饒是周圍都是死人,薛嘉君現在卻覺得沒那麽害怕了,還好都是死人,不會說三道四。
也還有個活口,這個活口要是都能活下來的話,那就是給自己的作伴的。
薛嘉君壓抑住害怕,盡量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
薛嘉君一隻腳上沒有鞋子,一隻腳上有鞋子,沒鞋子的那隻腳被石頭給磨著,白色的襪子上就洇出了點點紅色。
薛嘉君先是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然後在那裏堆了柴火,又返回去,在那個還有一口氣的男人身上摸到了打火石,這才把柴火點著。
烤了一下火,薛嘉君感覺這才緩過來了一點。
看著躺在死人堆裏的那個人,忍不住皺眉。
“也不能叫他真死在我麵前……”薛嘉君嘟囔一句,又忍著腳痛,走過去,把他用力撐起來,“哎,兄台,我同你說,我這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給薅起來的,你給我支棱一點,你振作一點,就自己多走幾步,我們馬上就到火堆旁邊了,聽見沒有,到火堆旁,你就能活下去了!”薛嘉君嘴裏碎碎念著。
聽到活下去三個字,男人像是意誌力爆發,人自己邁著腿往火堆方向走過去。
薛嘉君也省力了些。
等到了火堆旁的空地上,男人瞬間就乏力了,倒了下去。
連帶著薛嘉君也一同栽倒了。
“哎喲!”薛嘉君驚呼一聲。
“你這個人,要倒的時候能不能跟我說一聲,痛煞我了!”薛嘉君有點嗔怪他。
薛嘉君見那個人沒有反應,也不免撇撇嘴,“算了算了,本姑娘不與你計較,就當是撿了個小貓小狗,同我作伴吧,也不知道姐和君意妹妹有沒有發現我不見了,應該有吧,那她們有沒有來找我啊?姐和君意妹妹的水性都不好,要是娘知道了,我娘肯定是要昏死過去的……”薛嘉君一個人抱著膝蓋,在火堆旁邊碎碎念。
薛嘉君提到的姐姐,娘之類的字眼被旁邊昏過去的男人聽見,男人仿佛在做夢一般,夢境中,自己的一家,善戰的姐姐被敵人帶走了,自己的娘見爹死了,殉情了,自己一個人帶著人追殺上去,被敵人反殺,倒在了血泊中。
“姐姐!娘!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傅無極驚叫出聲,下一秒坐了起來。
把昏睡中的薛嘉君給吵醒了,“你醒啦……”
“你是誰?”傅無極一臉警惕地看向她。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一個失足落水之人,你,不知道是什麽來路,在這個死人堆裏,我發現的。”薛嘉君用木棍挑了挑火堆,讓火燒的更旺一些。
“你餓不餓,我餓了,我要去找些東西吃,你吃不吃?”薛嘉君起身要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吃的。
傅無極看著她,不說話。
薛嘉君要走,傅無極環顧四周,記得自己昏倒之前,應該是倒在了水邊,現在居然移到了火堆旁的背風的空地上,想來是這個女子的功勞,傅無極看見她一瘸一拐的,少了一隻鞋子,那隻襪子上的血跡像梅花一般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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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君隻顧找吃的,哪裏管那許多,找了一圈,在旁邊被砍死的馬匹那裏駐足。
“你想吃馬肉?”傅無極看了一眼,問。
“不吃馬肉,也沒有別的東西能吃了,難道吃屍體嗎?”薛嘉君回頭看了他一眼。
“……”傅無極不接話。
薛嘉君看了一眼,環顧四周,最合適的就是男人腰間那把短短的匕首,用起來估計最合適了。
她徑直走過來,“匕首借我一用。”
傅無極低頭看了一眼,把匕首解下來,遞給她“用完還我,這,很重要。”
“嗯。”薛嘉君點了點頭。
薛嘉君得到匕首之後,屁顛屁顛去馬匹旁蹲著,先是對著馬匹鄭重地說“真是對不住了,馬兒,我不是有意要吃你的,你就當我救我們兩命,當積功德了,謝謝你!”
說完就拿起匕首,朝著馬的前腿內側開始切。
傅無極看她使用匕首使起來費勁,就努力站起身來,走過去,“給我,我來。”
“喏。”薛嘉君也不客氣遞給他。
傅無極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馬腿的內側肉都給削下來了,又把馬的後腰部分給切下來一大塊。
“行了,回去烤吧。夠我們倆吃了。”傅無極把匕首用衣服擦幹淨,重新給係在腰間。
薛嘉君捧著那些肉,又找了些尖銳的樹枝給串起來,架在火上烤。
“你是哪家的女娘,怎麽會失足跌入河中呢?”傅無極躺下問。
“橙琉縣城北薛家的,你知道這是哪裏嗎?”薛嘉君一邊烤肉,一邊問。
“薛家?沒聽說過。”傅無極聞言搖搖頭。
“這裏是陳陂坡,離橙琉縣已經有點距離了。”傅無極回憶著地圖。
薛嘉君聞言有點難受,“那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我的家人了?”
“你若是想,便是天涯海角,你也能回去。腳在你身上,又沒有人攔著你。”傅無極抱著頭,眯著眼看。
“好了,再烤就老了。”傅無極開口。
“給你。”薛嘉君先是把一大串烤肉遞給他。
“為何不先給自己?”傅無極疑惑。
“你下藥了?”傅無極想必是烤了點火,精神頭也有了,居然能開玩笑了。
薛嘉君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回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是下藥了,我幹嘛把你拖過來?”
“你不說了嗎,當養了個小貓小狗……”傅無極重複她剛剛說的話。
“既如此,我沒有害小貓小狗的無恥毛病,吃吧你。”薛嘉君自己開始吃了,嫩嫩的口感,雖然沒有鹽巴什麽的,但是還是別有一番風味。
……
找了很久沒找到的薛君意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岸邊。
杜蘭蘭一臉滿懷期待地看著她“找到了嗎?”
“四伯娘,沒找到……”薛君意一臉歉意的開口。
“天殺的,誰叫你要帶我家嘉君去玩的!”杜蘭蘭生氣地一拳頭就胡亂砸向薛君意,薛君意一個沒注意被她砸倒了。
“你做什麽?”紀連枝一把把她扶起來。
於蓮嬌也上前,要說話。
在一旁的薛君寶勸著“娘,不怪君意,是我們倆自己要來的,君意隻是半路被我們扯來的。”
“你們一個個要是在家裏,呆的好好的,又怎麽會有這檔子事情!哎喲我的天爺誒,我的嘉君誒,你死得好慘啊……”杜蘭蘭一把鼻涕一把淚。
“不歇息了,再繼續找。” 薛君意推開紀連枝攙扶的手,又要返回去坐船接著找。
紀連枝緊跟其後。
於蓮嬌想說什麽,又想了想閉了嘴,把一包吃的塞進薛君意的懷裏“不管什麽時候都要記著吃飯。”
“我知道了,娘。”薛君意疲憊的笑了笑。
小船又再次駛離岸邊,開始搜索。
……
不見杜蘭蘭等薛家人,紀連枝才一臉擔憂地看向她“她捶你,你為何不避?”
“躲避沒有用,她要是當真想泄憤,那就捶我兩下算了,真叫我給她女兒賠命,她也沒有這個想法,她隻是一個失去女兒的可憐母親罷了……”薛君意平靜說著,但是還是覺得有點難過,開始掉眼淚,但是一邊掉眼淚,一邊手裏還把於蓮嬌遞過來的餅子撕著往嘴裏塞。
“給你,你也跟著找了很久了,吃吧,我們且還有的找呢!”薛君意遞給他幾塊餅子。
紀連枝看著她一邊掉眼淚,一邊還在往嘴裏塞東西吃,看的有點心酸,也有點難過,接過餅也開始吃了起來。
……
薛嘉君和傅無極兩個人頭挨著頭,睡了一整夜。
等天亮的時候,薛嘉君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腳上多了一隻有點大的黑色鞋子。
“你從哪裏給我找來的鞋子?”薛嘉君一臉驚訝。
“喏,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我一個個扒,試了很久,才找到一隻比較小的,你看。”傅無極指了指旁邊一堆的黑鞋子開口。
薛嘉君看了一眼,有點震撼,“那這些鞋子可以當燃料給燒了。”
“取暖的話,勉強還行,做飯就算了,熏死個人。”傅無極捏了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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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君點了點頭。
兩個人又吃了幾頓烤馬肉。
這兩個人倒是挺能吃,一匹馬都給吃的隻剩下些內髒沒吃了。
太陽升起又落下,兩個人就在這個背風的地方待了兩三天。
“要不,你跟我走吧……”傅無極吃了馬肉,身上雖說有多處傷口,但是還是恢複了一半的力氣。
“我不要,我有家,我家人還在等我回去……”薛嘉君聞言搖了搖頭。
傅無極聽她這般說,瞬間臉色就黑了。
星星的倒影在湖麵上,像是碎碎的銀子撒在一塊黑色布匹上麵。
河水泛起波瀾,薛君意沙啞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五姐姐,薛嘉君,你在哪裏?”
薛嘉君一聽,眼睛亮了。
“傅無極,是我妹妹的聲音!”薛嘉君激動地扯著他的袖子。
“六妹妹!我在這裏!”薛嘉君激動地喊了起來。
薛君意和紀連枝對視一眼,滿眼的激動和驚喜,立馬就讓人駕船劃過來。
傅無極看向她,見人來了,就準備躲起來。
薛嘉君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去哪?”
“你家人來找你了,你可以回去了,何必再多管我的事情呢?”傅無極冷冷地開口,眼中淨是受傷的神情。
“你同我一道走吧,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家容得下你的。”薛嘉君眼睛亮亮的看著他。
“我,自有我的去處,你莫管!”傅無極說著就要抽離自己的袖子。
紀連枝眼尖發現還有個男人,就先飛身過來,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在飛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地死屍,忍不住挑眉。
“要走,也要把傷治好了再走。”紀連枝看著那個男人淡淡地開口。
傅無極見來人會武功,警惕心立馬就拉起來了。
薛嘉君聞言,高興地看向來人喊了一聲“小紀大夫,你來的正好,你幫我看看他,他身上的傷,你瞧瞧。”
“嗯。”紀連枝也不管那人的抵抗,手就搭在了傅無極的手腕上。
“我說了,你莫管!”傅無極有點生氣地要抽離。
“大夫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你要是現在走,我也不攔你,你今夜必定發熱,要是不信,你看看。”紀連枝冷冷地開口。
薛君意趕來的時候,激動地抱住薛嘉君,“你嚇死我們了,你不知道你娘都急壞了!”
薛嘉君也激動落淚“我知道,我知道,她肯定發火了是不是?”
薛嘉君和薛君意一同回到船上,紀連枝對著傅無極不知道說了什麽,傅無極就乖乖跟著上船了。
薛君意在上船之後才問起那些死人的事情,薛嘉君表示不知道,那個受傷的男人也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薛君意就閉了嘴。
由於幾天的不停歇的尋找,此時薛君意和紀連枝同時倒頭就睡。
還好身旁兩個人眼疾手快給拉住了。
傅無極和薛嘉君對視一眼,無奈,輕輕把兩個人放倒在船艙裏,小船晃晃悠悠地駛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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