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清晨，是在鍾聲中醒來的。
    不是一座鍾，而是從皇宮方向傳來的九聲渾厚鍾鳴，接著是七十二座大小寺廟道觀的鍾磬相和，最後連街市上商鋪開板的“哐當”聲、小販推車的軲轆聲、早點攤掀開蒸籠的“噗嗤”聲，都成了這城市蘇醒交響樂的一部分。
    林牧站在萬獸商會洛陽分行的三樓房簷下，手裏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餅，眼睛卻望著遠處那座直插雲霄的白色塔樓——天機閣。
    湯餅是洛溪一大早送來的，說是洛陽特色，非得嚐嚐不可。羊肉燉得酥爛，湯頭濃鬱，上麵撒著芫荽和蒜苗，配著烙得焦黃的餅子，確實美味。但林牧吃得心不在焉。
    “林牧公子，你確定不用我陪你去嗎？”洛溪站在一旁，手裏也端著一碗，小口小口地吃著，眼神裏滿是關切。
    林牧搖頭，咽下最後一口餅：“不用。蘇長老既然隻見我一人，你去了反而不便。再說……”他頓了頓，“你回靈藥穀據點也有正事要辦，別耽誤了。”
    洛溪所在的靈藥穀，是中州五大宗門之一，專精靈植培育和丹藥煉製，地位尊崇。她這次隨商隊來洛陽，本就是回宗門據點述職的。
    “那……你一切小心。”洛溪從袖中取出一枚翠綠色的玉符，遞給林牧，“這是我靈藥穀的信物，雖然比不上天機閣的令牌，但在洛陽城多少有些用處。你若遇到麻煩，可憑此去城中任何一家掛著‘百草’招牌的藥鋪求助。”
    林牧接過玉符，入手溫潤，上麵刻著纏繞的藤蔓圖案，中間是一個古篆的“藥”字。他鄭重收好，抱拳道：“多謝洛溪小姐。這份情誼，林牧銘記。”
    “又說這話。”洛溪嗔怪地看他一眼，隨即又笑了，“快去吧，別讓蘇長老等久了。我安頓好後，會來找你。”
    兩人在分行門口分開。洛溪上了一輛等候多時的青帷馬車，車簾上繡著靈藥穀的徽記——一株九葉靈芝。馬車駛向城東，那裏是靈藥穀在洛陽的據點所在。
    林牧則步行前往天機閣。
    洛陽城的街道寬得驚人，足以讓八輛馬車並排行駛。路麵是整塊的青石板鋪就，曆經千年車馬碾壓，磨得光滑如鏡，卻連一道裂縫都沒有——據說這些石板下都刻著加固陣法，尋常修士全力一擊都難損分毫。
    街道兩側，樓閣林立，飛簷鬥拱，雕梁畫棟。賣靈器的鋪子門口懸著刀劍，寒光凜凜；售丹藥的閣樓飄出藥香，沁人心脾；更有專門收購妖獸材料、販賣功法典籍、甚至出租修煉洞府的店鋪，招牌一個比一個醒目。
    行人如織。有身著華服的貴族子弟，騎著神駿的異獸招搖過市；有背負長劍的宗門修士，步履沉穩，眼神銳利；也有推著小車叫賣的販夫走卒，嗓門洪亮，帶著市井的鮮活氣。
    林牧甚至還看到幾個明顯不是人族的修士——一個額生獨角的大漢，肌肉虯結，扛著一根粗大的鐵棍；一對耳朵尖尖、麵容精致的男女，衣著飄逸，行走時足不沾塵；更遠處，還有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隻露出兩點紅光的詭異身影，所過之處行人紛紛避讓。
    “中州洛陽，果然藏龍臥虎。”林牧心中暗歎。在東域難得一見的異族，在這裏似乎並不稀奇。
    他按照洛溪指點的路線，穿過三條主街，拐進一條相對清靜的巷道。巷道盡頭，一座巍峨的白色塔樓赫然矗立。
    天機閣。
    塔樓高九層，通體由一種名為“天機玉”的白色靈玉建成，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塔身表麵刻滿了繁複的陣紋和玄奧的圖騰，有些圖騰還在緩緩流轉，散發出晦澀的天機法則波動。整座塔樓仿佛不是建築，而是一件巨大的法器。
    塔樓大門前，是一片開闊的廣場。廣場地麵鋪著黑白兩色的石板，排列成巨大的太極圖案。此刻廣場上已有不少修士，有的在閉目打坐，有的三兩成群低聲交談，還有的仰頭望著塔樓，似在參悟什麽。
    林牧注意到，這些修士的氣息都不弱，最低也是元露境，清魂境的也有好幾個。他們衣著各異，有的穿著天機閣特有的青色長袍，有的則是其他宗門的服飾，甚至還有幾個散修打扮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氣，朝著塔樓大門走去。
    門口站著兩名護衛。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著青色勁裝，腰佩長劍，氣息沉穩如山。林牧隻一眼就看出，這兩人至少是清魂境中期的修為！
    用清魂境修士看大門？天機閣的底蘊，果然深不可測。
    “來者止步。”左側的護衛抬手，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天機閣重地，閑人免入。”
    林牧從懷中取出蘇沐月贈送的那枚青雲玉佩，雙手奉上：“晚輩林牧，持此玉佩求見蘇鴻長老。煩請通報。”
    護衛接過玉佩，仔細端詳。玉佩觸手溫潤，正麵青雲圖案靈動欲飛，背麵的“月”字飄逸出塵。護衛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又抬頭打量林牧，態度明顯恭敬了幾分：“原來是蘇長老的客人。請稍候，我這就通報。”
    他轉身走進塔樓，片刻後返回，對林牧做了個“請”的手勢：“林公子，蘇長老在七層等候。請隨我來。”
    林牧跟著護衛走進塔樓內部。
    一進門，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外界的喧囂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靜謐。不是死寂，而是那種蘊含著無窮玄奧的、仿佛能聽見天地規律運轉聲的寧靜。
    大廳極為寬闊，穹頂高懸，上麵繪著周天星鬥圖，星辰以某種規律緩緩移動，竟與真實天象同步。四壁不是牆壁，而是一排排頂天立地的玉架，上麵擺滿了玉簡、古籍、卷軸，有些甚至懸浮在半空，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大廳中有數十名修士，有的在翻閱典籍，有的在低聲討論，有的則在中央的沙盤前推演著什麽。所有人都輕手輕腳，交談聲也壓得極低，唯恐打擾這份寧靜。
    “這是天機閣的‘萬象廳’。”護衛低聲介紹，“一層對外開放，供修士查閱基礎天機典籍和購買推演服務。二層以上，就需要相應的權限了。”
    林牧點頭，目光掃過那些玉架。有些標簽上寫著“星象推演精要”，有的是“命理溯源初探”，還有“氣運流轉規律”、“劫數測算入門”……五花八門，都是與天機推演相關的學問。
    護衛領著林牧走向一側的樓梯。樓梯也是由天機玉打造，踏上去竟有種踏在雲端的感覺，輕飄飄的卻異常穩固。每一層樓梯轉角，都立著一尊造型奇異的青銅獸像，有的像龍非龍，有的似龜非龜，獸眼中鑲嵌著寶石，閃爍著幽光。
    “這些是‘鎮閣靈獸’，守護塔樓陣法樞紐的。”護衛解釋，“公子請跟緊我，不要觸碰任何靈獸，否則會觸發禁製。”
    林牧小心翼翼地從靈獸旁走過。他能感覺到，這些看似死物的銅像內，蘊含著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一旦觸發，恐怕清魂境修士也難逃一劫。
    二層、三層、四層……每上一層，環境就愈發幽靜，遇到的修士也越少，但氣息都愈發深不可測。到第五層時，林牧甚至看到一個白發老嫗坐在窗邊，手中捧著一卷古書，身邊環繞著七八個光影組成的人形，那些人形竟在互相辯論，聲音縹緲如從天外傳來。
    “那是‘幻影論道’，本閣一位長老在推演某種命理變化。”護衛見林牧好奇，低聲解釋，“到了長老級別，已經可以分化神念，自己與自己論道，以窮盡推演的可能。”
    林牧暗暗咋舌。自己與自己論道？這得是多強的靈魂掌控力！
    終於，到了第七層。
    這一層的格局與其他層截然不同。沒有大廳，隻有一條幽靜的走廊，兩側是幾間緊閉的房門。走廊盡頭是一扇雕花木門，門虛掩著，隱約能聽見裏麵傳來說話聲。
    護衛在門前停下，恭敬道：“蘇長老，林牧公子到了。”
    “進來吧。”門內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
    護衛推開門，對林牧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則退到一旁侍立。
    林牧邁步走進房間。
    這是一間極大的書房，或者說，是一個書房與花園的結合體。房間三麵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古籍和卷軸。另一麵則是敞開的，外麵是一個精致的小花園，種著些奇花異草，還有一池碧水，幾尾錦鯉悠閑遊弋。
    房間中央，是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桌。桌上擺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青銅羅盤，羅盤表麵不是尋常的方位刻度，而是層層疊疊的星辰圖案，此刻正在緩緩轉動。羅盤旁散落著幾枚玉簡和一些推演用的算籌。
    書桌後，坐著一位中年男子。
    他約莫四十許歲，麵容儒雅，五官柔和，蓄著三縷長須，頭戴青玉冠，身著月白色寬袖長袍，袍角繡著雲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星空，明明在看著你，卻又仿佛在看穿你背後的命運軌跡。
    這就是蘇鴻，天機閣長老，蘇沐月的父親。
    但讓林牧意外的是，房間裏還有一個人。
    一個穿著天機閣弟子服飾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正站在書桌旁研磨墨錠。她生得眉目如畫，尤其是一雙眼睛，靈動狡黠，此刻正好奇地打量著林牧。見林牧看過來，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個俏皮的弧度。
    “林牧？”蘇鴻放下手中的玉簡，目光落在林牧身上，仔細打量。那目光並不銳利，卻讓林牧有種渾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覺，連識海中的魂種都微微一顫，自發收斂了光芒。
    “弟子林牧，拜見蘇長老。”林牧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蘇鴻擺了擺手，聲音溫和，“沐月已經傳訊跟我提過你。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到了洛陽。”
    他指了指旁邊的座椅：“坐吧。小璃，給客人上茶。”
    “是，師父。”那名叫小璃的少女應了一聲，動作麻利地端來茶具。她泡茶的手法很嫻熟，燙杯、取茶、注水、出湯，一氣嗬成。茶湯澄澈，香氣清幽，竟是難得的靈茶。
    林牧道謝接過，輕啜一口。茶湯入喉，一股溫潤的靈氣散開，連靈魂都舒坦了幾分。
    “好茶。”林牧讚道。
    “這是‘清心悟道茶’，產自南疆雲霧山，一年隻得三斤。”小璃笑嘻嘻地說，“師父平時都舍不得喝呢，今天可是沾了你的光。”
    “多嘴。”蘇鴻笑罵一句，眼中卻並無責怪之意。顯然，他對這個徒弟頗為寵愛。
    小璃吐了吐舌頭，退到一旁，卻不肯離開，豎著耳朵聽兩人談話。
    蘇鴻看向林牧，開門見山：“沐月在傳訊中說，你身具鴻蒙靈體，可是真的？”
    林牧放下茶盞，正色道：“回蘇長老，弟子確實身具鴻蒙靈體。”
    話音剛落，書房裏的氣氛微微一變。
    蘇鴻眼中爆發出難以掩飾的驚喜光芒，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旁邊的小璃更是“啊”地輕呼出聲，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溜圓。
    “鴻蒙靈體……果然是鴻蒙靈體！”蘇鴻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難掩激動，“我天機閣尋找這樣的體質，已經找了三百年！三百年啊！曆代閣主推演天機，都指向‘鴻蒙現，天機明’的讖語，可直到今日，才真正見到！”
    他走到林牧麵前，仔細端詳，越看眼中喜色越濃：“好，好！根骨清奇，靈魂純淨，魂種已成，還是水屬性……完美，簡直完美！沐月這次，真是立了大功！”
    林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蘇長老過譽了。”
    “不過譽，一點都不過譽。”蘇鴻坐回座位，平複了一下情緒，但眼中的熱切依舊，“林牧，你可知道鴻蒙靈體意味著什麽？”
    “弟子略知一二。”林牧答道，“鴻蒙靈體能兼容萬法，修煉速度遠超常人，且對天地法則的感知尤為敏銳。”
    “隻知皮毛。”蘇鴻搖頭，神色鄭重，“鴻蒙靈體真正的價值，在於‘推演天機，掌控法則’！尋常修士推演天機，需要借助羅盤、算籌、星象等外物，耗神費力，且容易出錯。但鴻蒙靈體不同——你的身體，就是最好的天機推演法器！”
    他指著桌上的青銅羅盤：“這件‘周天星鬥盤’，是地品高階法器，能輔助清魂境修士推演未來三日內的吉凶禍福。但若是由鴻蒙靈體來用，威力能提升十倍！不，甚至不需要這件羅盤，你自身就能做到！”
    林牧心中震撼。他知道鴻蒙靈體珍貴，卻沒想到珍貴到這個地步。
    蘇鴻繼續道：“而且，鴻蒙靈體修煉到高深處，甚至能短暫地‘篡改’天機，影響命運軌跡。當然，這需要付出極大代價，且不能常用。但哪怕隻是最基礎的推演能力，對我天機閣來說，也是無價之寶！”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林牧：“林牧，沐月在傳訊中，也說了你在青雲宗的遭遇。吳天雄那老匹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為了一己私怨，竟如此誣陷天才，簡直是我輩修士的恥辱！”
    提到青雲宗，林牧神色一黯，起身抱拳：“蘇長老，弟子此次前來，正是想請您相助，洗清冤屈。吳長老誣我殺害同門，青雲宗已下發通緝令，弟子在東域已無立足之地。”
    “此事你不必擔心。”蘇鴻擺了擺手，語氣篤定，“青雲宗雖是東域頂尖宗門，但我天機閣在中州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我會親自修書給青雲宗主，說明情況。吳天雄那裏，我也有辦法讓他閉嘴。”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過，此事恐怕沒那麽簡單。沐月在傳訊中提到，青雲宗內部似乎有變，大長老一係蠢蠢欲動。吳天雄對你下手，可能不隻是私怨，還牽扯到宗門內部的權力鬥爭。”
    林牧心中一動。蘇沐月在永安城留給他的信息中，也提到了青雲宗內亂。看來，這件事的水確實很深。
    “所以，”蘇鴻話鋒一轉，“在你洗清冤屈之前，最好先留在天機閣。這裏安全，資源也充足，我可以親自指導你修煉。你的鴻蒙靈體潛力無限，我要將你培養成天機閣未來的棟梁！”
    林牧起身，深深一揖：“多謝蘇長老厚愛！弟子定當努力修煉，不負期望。”
    “好，好！”蘇鴻欣慰點頭，“從今日起，你就是天機閣的核心弟子，享受內門長老級別的待遇。閣中藏經閣前三層的典籍，你可隨意翻閱；每月領取的修煉資源，按最高標準發放；有什麽不懂的，隨時來問我。”
    他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兩樣東西，遞給林牧。
    一本青色封皮的古籍，封麵上寫著《天機禦靈訣》五個古樸篆字。古籍散發著淡淡的靈光，顯然不是凡品。
    一個白玉小瓶，瓶身溫潤，隱隱有藥香透出。
    “這是《天機禦靈訣》，玄品高階功法，是我天機閣的核心傳承之一。”蘇鴻介紹道，“此功法最適合鴻蒙靈體修煉，能極大提升靈魂強度和對天機法則的感知力。你之前修煉的功法，可以暫時放下，專心修習此訣。”
    “這瓶是‘凝神丹’，凡品高階，專用於滋養靈魂，輔助修煉。你初練《天機禦靈訣》，靈魂負擔會加重，此丹可保你神魂無虞。”
    林牧鄭重接過。玄品高階功法！這可比他之前修煉的《鴻蒙靈體訣》高出整整一個大品階！在東域，這樣的功法足以作為一個中等宗門的鎮派之寶，在這裏卻隨手就給了自己。
    “弟子……感激不盡！”林牧聲音有些哽咽。這一路逃亡，曆經艱險，終於看到了曙光。
    蘇鴻溫和一笑：“不必如此。你是沐月看重的人，也是我天機閣需要的人才，這都是你應得的。”他轉頭對小璃道：“小璃，帶你林師兄去他的住處。就安排在七層東廂那間‘聽雨軒’吧。”
    “聽雨軒？”小璃眼睛一亮，“師父，那可是七層最好的廂房之一，靈氣比別處濃鬱三成呢！”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麽多話。”蘇鴻笑罵。
    小璃笑嘻嘻地應了，對林牧做了個“請”的手勢：“林師兄，跟我來吧。”
    林牧再次向蘇鴻行禮告辭，跟著小璃出了書房。
    走廊裏，小璃明顯活潑了許多，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林師兄，你真的是鴻蒙靈體啊？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呢！師父說，這種體質三百年才出一個，你可真厲害！”
    林牧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運氣好罷了。”
    “什麽運氣，這是天賦！”小璃認真道，“對了，蘇沐月師姐是你什麽人啊？師父提到她的時候，眼神可溫柔了，平時對我們可嚴厲呢。”
    “蘇師姐……是我在青雲宗的引路人。”林牧斟酌著措辭，“對我有救命之恩。”
    “原來如此。”小璃點頭，忽然壓低聲音，“林師兄，我偷偷告訴你，師父最近心情可不好。前幾天閣裏開會，好像有人反對他什麽提議，吵得可凶了。你今天來，師父這麽高興，我都好久沒見他笑這麽開心了。”
    林牧心中一動。天機閣內部，似乎也有紛爭？
    “到了。”小璃在一扇雕花木門前停下，推開門，“這就是聽雨軒。”
    廂房比林牧想象中還要好。
    進門是個小廳，桌椅俱全，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畫中雲霧繚繞，竟有流動之感，顯然是一件法器。左側是臥室，床榻寬敞，鋪著錦被。右側是修煉室，地麵和牆壁都刻著繁複的陣法紋路，中央是一個玉質蒲團。
    最妙的是，修煉室有一扇窗，正對著外麵那個小花園。窗外種著一叢翠竹，風吹過時，竹葉沙沙作響，確實有“聽雨”之意境。
    “這間房本來是為貴客準備的，平時都空著。”小璃介紹道，“修煉室裏的聚靈陣和凝神陣，都是師父親手布置的，效果比外麵那些好多了。林師兄你試試看。”
    林牧走進修煉室，盤膝坐在蒲團上。剛一坐下，就感覺到濃鬱的靈氣從四麵八方湧來，自動滲入體內。更奇妙的是，靈魂也感到一陣舒暢，仿佛泡在溫水中，疲憊一掃而空。
    “果然是好地方。”林牧由衷讚道。
    “那當然。”小璃得意道，“對了，林師兄，你初來乍到，對洛陽城不熟吧？要不要我帶你逛逛？我知道好多好吃好玩的地方！”
    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林牧不忍拒絕，但想了想還是搖頭：“多謝小璃師妹好意，但我今日想先熟悉一下功法。改日吧。”
    小璃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起來：“好吧好吧，修煉要緊。那我先走啦，師父讓我去藏經閣取幾卷典籍。林師兄你有什麽事，隨時找我，我就住在六層西廂第三間。”
    送走小璃，林牧關上門，回到修煉室。
    他先取出那瓶凝神丹，倒出一粒。丹藥龍眼大小，呈淡金色，表麵有雲紋，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氣。林牧服下一粒，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清涼之氣直衝識海，靈魂仿佛被洗滌過一般，清明了許多。
    “這丹藥不錯。”識海中，靈汐的聲音響起，帶著讚許，“雖然品階不高，但煉製手法純熟，雜質極少，對現在的你正合適。”
    林牧笑了笑，又取出《天機禦靈訣》。
    翻開第一頁，一行古樸的文字映入眼簾：“天機莫測，禦靈為要。靈台清明，可窺天道。”
    他逐字逐句讀下去，越讀心中越是震撼。這功法確實玄妙無比，不僅修煉靈氣，更注重靈魂與天地法則的溝通。按照功法描述，修煉到高深處，甚至能短暫地“預知”未來幾個呼吸內發生的事，從而在戰鬥中占盡先機。
    “難怪蘇長老如此重視。”林牧喃喃道，“這功法簡直是為鴻蒙靈體量身打造的。”
    他按照功法記載，開始嚐試第一次運轉。
    《天機禦靈訣》的運氣路線極為複雜，涉及許多生僻經脈。好在林牧有《鴻蒙靈體訣》打底，經脈寬闊堅韌，勉強能夠承受。
    靈氣在體內緩緩流轉，與以往不同，這次運轉時，林牧明顯感覺到靈魂之力也在隨之波動。靈氣每經過一個穴位，靈魂就會產生相應的共鳴，仿佛在“標記”這條路徑。
    更神奇的是，當功法運行到第三周天時，一直安靜待在儲物袋中的玄宸劍，突然微微震顫起來。
    林牧心中一動，取出玄宸劍。
    隻見劍身上那些金色紋路，此刻竟在緩緩流轉，與《天機禦靈訣》的運轉節奏隱隱呼應。劍身深處，一點微弱的金芒明滅不定，仿佛在呼吸。
    “這功法……與玄宸劍有共鳴？”林牧驚訝。
    “不奇怪。”靈汐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追憶，“玄宸劍本就是‘天機之劍’，它的鑄造者，當年就是一位精通天機推演的大能。這《天機禦靈訣》，說不定就是從他那一脈流傳下來的。”
    林牧恍然。難怪蘇鴻見到鴻蒙靈體如此激動，原來天機閣與玄宸劍的鑄造者，可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繼續修煉。
    隨著時間的推移，林牧逐漸進入深層次的入定狀態。修煉室內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在《天機禦靈訣》的煉化下，轉化為精純的靈力和靈魂之力。
    丹田中，那團淡金色的氣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體積也在緩慢增長。靈芽境凝氣三星的瓶頸，在功法和丹藥的雙重作用下，開始鬆動。
    而識海中，魂種周圍的淡藍色魂霧，也愈發濃鬱凝實。剛剛突破的魂凝微啟境界，正在快速穩固，甚至有一絲向魂凝小成邁進的跡象。
    不知過了多久，林牧被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驚醒。
    他收功睜眼，發現窗外天色已近黃昏。自己這一修煉，竟然過去了整整四個時辰。
    “林師兄，你在嗎？”門外傳來小璃的聲音，“師父讓我叫你過去用晚膳。”
    林牧起身開門。小璃站在門外，手裏提著一個食盒，笑嘻嘻地說：“師父說讓你別老悶在房裏修煉，勞逸結合才是正道。今天廚房做了‘靈犀宴’，師父特意讓我來叫你。”
    “靈犀宴？”林牧疑惑。
    “是我們天機閣的特色宴席啦，用了十八種靈材，能滋補靈氣、溫養靈魂，可珍貴了！”小璃說著，眼睛彎成月牙，“平時隻有貴客來或者重大節日才有呢。師父對你可真好。”
    林牧心中溫暖，點頭道：“那就有勞師妹帶路了。”
    兩人來到蘇鴻的書房。書桌已經被收拾幹淨，換上了一張小圓桌，上麵擺滿了精致的菜肴。每一道菜都散發著靈氣和誘人的香氣，有些食材林牧甚至認不出來。
    蘇鴻已經坐在桌旁，見林牧來了，笑著招手：“來，坐。修煉得怎麽樣？”
    “多謝蘇長老關心，功法已初步掌握。”林牧恭敬道。
    “那就好。”蘇鴻滿意點頭，“修煉不急在一時，先吃飯。小璃，給你林師兄盛碗‘百珍羹’。”
    小璃應了一聲，麻利地盛了一碗乳白色的羹湯遞給林牧。林牧嚐了一口，鮮香無比，更有精純的靈氣在體內化開，渾身舒泰。
    席間，蘇鴻問了林牧一些修煉上的問題，又簡單介紹了天機閣的情況。原來天機閣共有九位長老，蘇鴻排名第三，主要負責推演和教學。閣主常年閉關，閣中事務由大長老主持。
    “對了，林牧。”蘇鴻忽然想起什麽，“你初來洛陽，對這裏的情況還不熟悉。這兩天，可以讓小璃帶你四處轉轉。洛陽城藏龍臥虎，多見識見識，對你修煉也有好處。”
    小璃立刻接話：“師父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就帶林師兄去‘萬象街’逛逛，那裏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蘇鴻笑著搖頭：“你呀，就惦記著玩。”但他並未反對，顯然也是讚同的。
    晚膳後，林牧回到聽雨軒。
    他沒有立刻修煉，而是站在窗前，望著洛陽城的萬家燈火。
    這座城市，比他想象中更繁華，也更複雜。天機閣內部似乎有紛爭，蘇鴻對自己的重視超乎尋常，還有那個神秘的蘇沐月師姐，此刻又在何處籌劃著什麽？
    但無論如何，他總算暫時安定下來了。有了天機閣的庇護，有了高階功法和充足的資源，他可以安心修煉，快速提升實力。
    “實力……”林牧握緊拳頭。
    隻有實力，才能洗清冤屈；隻有實力，才能查明青雲宗內亂的真相；隻有實力，才能在這強者如雲的中州立足。
    他回到蒲團上，重新開始修煉。
    這一次，他不僅要練《天機禦靈訣》，還要嚐試那枚魂晶中得到的《玄冰魂印》。這兩者配合，他的戰力將提升數倍。
    夜深了。
    天機閣的塔樓靜靜矗立在洛陽城的中心，塔尖沒入雲層，仿佛在聆聽天機的奧秘。
    七層東廂，聽雨軒內，林牧的身影在陣法光芒中若隱若現。
    他的修仙之路，在這座古老而繁華的城市，開啟了全新的篇章。
    而窗外洛陽城的夜色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默默注視著這座白色塔樓，注視著這個新來的少年。
    風雲，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