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魂動封印憶鬆動，青雲舊怨找上門
    天機閣第七層，聽雨軒修煉室。
    林牧盤膝坐在那方價值連城的玉質蒲團上，四周聚靈陣與天機陣的光芒交織成淡金色的光網，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若是有識貨的修士在此，定會倒吸一口涼氣——這修煉室裏的靈氣濃度，已經達到了外界的五倍有餘，更別提那些若有若無、能助人感悟天機法則的玄妙波動了。
    《天機禦靈訣》在林牧體內運轉得愈發圓融。這玄品高階功法果然不凡，靈氣在經脈中流淌時，竟隱隱發出潺潺流水之聲，那是靈氣高度凝練、與肉身完美契合的征兆。丹田內，靈芽境凝氣三星的靈氣早已飽和到近乎溢出，正沿著功法路線一遍遍衝刷著元露境的瓶頸——那層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境界壁壘。
    識海中，淡藍色的魂霧氤氳繚繞。那枚從魂晶閣購得的地品低階魂晶，經過近一個月的煉化，力量已被徹底吸收。魂種境魂凝微啟的境界穩固如磐石，靈魂之力如溫潤的溪流，不急不緩地滋養著靈魂核心。林牧能清晰感覺到，自己對周遭環境的感知愈發敏銳，甚至能“聽”到窗外竹葉上的露珠滾落、泥土中蟲蟻爬行的細微聲響。
    修煉漸入佳境時，異變突生。
    丹田與識海之間，竟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精純的靈魂之力不受控製地順著手臂經脈湧向掌心——那裏，玄宸劍正靜靜橫放。
    “嗡——”
    原本沉寂如朽木的劍身，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不是以往那種輕微的嗡鳴，而是仿佛從沉睡中被驚醒的巨獸，發出低沉而壓抑的咆哮。劍身上那些蛛網般的金色紋路，此刻如同活過來一般，以某種玄奧的軌跡流轉、交織，散發出越來越熾烈的金芒。整柄劍的溫度急劇升高，林牧掌心傳來灼熱之感，卻又奇異地不傷皮肉。
    “呃啊……”
    識海中，靈汐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
    那聲音與往日清冷從容截然不同，帶著前所未有的虛弱、迷茫，甚至……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好熟悉……的波動……”靈汐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從極遠處傳來，又像是被什麽力量強行撕扯成碎片，“是誰……在喚我……這感覺……”
    “靈汐？你怎麽了？”林牧心中一緊，連忙停止功法運轉，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
    隻見識海中央，那枚淡金色的魂種旁，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團朦朧的光影——那是靈汐的靈魂顯化。此刻這團光影極不穩定，時而膨脹時而收縮，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紋，仿佛隨時會崩碎。
    “我……記起來了……”靈汐的聲音帶著恍然，更多的卻是痛苦，“有一道……封印……鎖住了我的記憶……我的力量……還有……”
    她頓了頓，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缺失的……靈魂……”
    林牧瞳孔驟縮！
    封印？缺失的靈魂？
    “你之前從未提過！”他在識海中急聲道。
    “之前……記不起來……”靈汐的聲音虛弱卻清晰了幾分，“剛才你的靈魂波動……與玄宸劍產生共鳴時……剛好觸發了封印邊緣的痕跡……雖然沒能撼動封印本身，但讓它鬆動了一絲……就這一絲鬆動，讓我想起了……”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苦澀：“我不是天生殘缺，是被人封印的。不僅一身力量被九重禁製鎖死在這破劍裏，連靈魂都被打散，大半碎片不知所蹤……現在的我，隻是一個殘缺的、被禁錮的殘魂罷了。”
    山洞般的寂靜在識海中蔓延。
    林牧握著玄宸劍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靈汐時而高深莫測、時而又顯得懵懂稚嫩；為什麽玄宸劍明明蘊藏著恐怖力量，卻始終如蒙塵明珠；為什麽靈汐對煉丹、靈魂這些本該精通的知識，時常表現出“知道但用不出來”的窘迫。
    根源在此。
    “那要如何破封？”林牧沉聲問，語氣斬釘截鐵。
    “兩個條件。”靈汐的光影穩定了些，聲音也逐漸恢複往日的清冷，隻是多了幾分沉重，“第一，你的靈魂之力必須達到魂禦境以上——不是勉強觸摸，而是穩固的魂禦境。隻有那個層次的靈魂強度，才能強行撼動封印，替我撕開第一道缺口。”
    魂禦境！林牧心中凜然。他現在是魂種境魂凝微啟，往上還有魂晶境、魂源境，然後才是魂禦境。每一個大境界之間的差距都如天塹，這要求何其苛刻！
    “第二，”靈汐繼續道，“我缺失的靈魂碎片散落在天地各處，需要找到並逐一融合。否則就算你破開封印，我也會因靈魂殘缺而逐漸潰散……現在的我，就像一件打碎後勉強粘合的瓷器，看著完整，實則一碰就碎。”
    林牧沉默片刻，握劍的手卻更緊了幾分：“你放心。魂禦境我會達到，你的靈魂碎片，我也會一塊一塊找回來。”
    識海中，靈汐的光影輕輕顫動了一下。許久，她才低聲道：“……謝謝。”
    “還有件事。”靈汐補充道，“靈魂殘缺讓我對許多領域的感知變得遲鈍，尤其是煉丹和靈魂相關的精細操作……以前我或許是個煉丹宗師，但現在，許多丹方記不全，火候掌控也時靈時不靈。”
    她頓了頓，語氣嚴肅起來：“所以，若想快速提升靈魂之力，也為了日後幫我修複靈魂，你需要同時鑽研靈魂修煉與煉丹術。丹藥可滋養靈魂、修補魂傷；靈魂強大後，對藥性感知、火候掌控都會大幅提升，煉丹成功率自然水漲船高——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林牧鄭重點頭。之前他對煉丹和靈魂修煉隻是淺嚐輒止，重心全在提升修為和戰鬥技藝上。如今靈汐的情況和自身需求，都讓他意識到這兩門“輔助技藝”的重要性。他暗下決心，接下來要將靈魂修煉與煉丹術列為與戰鬥同等重要的修煉方向。
    就在他準備繼續深入詢問時——
    “林牧！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叛徒，給老子滾出來受死！”
    一聲囂張暴戾的喝罵，如同炸雷般從修煉室外傳來，瞬間打破了聽雨軒的寧靜。
    林牧眉頭一皺。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吳辰，吳天雄的親傳弟子，吳昊的堂兄，青雲宗內門排行前二十的精英。此人天賦不算頂尖，但仗著吳天雄的權勢，在宗內橫行霸道，沒少找林牧麻煩。最重要的是，吳辰一年前就已經突破到元露境初境，實力遠非靈芽境的林牧可比。
    他竟然追到洛陽城來了？還直接闖進了天機閣？
    林牧眼神冷了下來。他收起玄宸劍，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門而出。
    走廊上，已經圍了不少天機閣弟子。眾人目光複雜的注視中心，吳辰帶著四名青雲宗內門弟子，正氣勢洶洶地堵在聽雨軒門口。
    吳辰今日顯然精心打扮過——一身青雲宗內門精英的青色勁裝，腰佩一柄鑲著寶石的華麗長劍，劍鞘上隱隱有玄品靈器的波動流轉。他昂首挺胸，下巴抬得幾乎要戳到天花板，眼神陰鷙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死死盯著剛走出來的林牧。
    那四名弟子也都是熟麵孔，都是吳天雄一係的狗腿子，平日裏沒少幫著吳辰欺負同門。此刻他們呈扇形散開，隱隱封住了林牧所有退路，臉上掛著貓戲老鼠般的獰笑。
    “林牧！”吳辰見正主出來，聲音又拔高了三度，確保整層樓都能聽見，“你殘害同門、搶奪獸晶、背叛宗門，罪證確鑿！吳長老有令，命我前來捉拿你這叛徒，押回青雲宗受審伏法！”
    他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元露境初境的氣勢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壓得周圍一些修為較低的天機閣弟子臉色發白。
    “受審？”林牧站在原地，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討論晚飯吃什麽，“吳天雄顛倒黑白、誣陷忠良，你們青雲宗上下沆瀣一氣、是非不分——這等醜事，你們也好意思大張旗鼓地跑到天機閣來嚷嚷？”
    “放肆！”吳辰勃然大怒，手按劍柄，“死到臨頭還敢汙蔑長老？今日就算是蘇鴻在此，也保不住你！”
    這話一出，周圍天機閣弟子的臉色都變了。
    青雲宗畢竟是東域頂尖宗門，傳承千年，底蘊深厚。吳辰雖然隻是個弟子，但代表的是吳天雄，甚至可能是青雲宗高層的意誌。他敢在天機閣的地盤上如此囂張，背後定然有所依仗。
    果然，吳辰下一句話就露出了獠牙：“不怕告訴你們，我青雲宗已與中州‘蒼雷宗’結為姻親聯盟！蒼雷宗大長老的親傳弟子，下月就要迎娶我宗大小姐！今日我奉的是兩宗共同的意誌，捉拿叛徒，清理門戶——誰敢阻攔，就是與青雲、蒼雷兩宗為敵！”
    蒼雷宗！
    這三個字如巨石投湖，在圍觀弟子中激起千層浪。
    蒼雷宗，中州五大宗門之一，以雷法著稱，實力底蘊比天機閣隻強不弱！若青雲宗真搭上了這條線，那今日之事就不僅僅是兩個宗門之間的矛盾了。
    一時間，眾天機閣弟子麵麵相覷，原本幾個想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的人，也默默退了回去。涉及兩宗聯盟，這水太深，他們不敢蹚。
    林牧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冷笑。
    搬靠山？扯虎皮？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平靜地掃過吳辰那張因得意而扭曲的臉：“說完了？”
    吳辰一愣。
    “說完了就滾。”林牧語氣依舊平淡，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意，“天機閣不是你們青雲宗的後花園，我也不是你們想捏就捏的軟柿子。想抓我？可以——讓吳天雄自己來，或者讓你們那位蒼雷宗的親家來。你？還不夠格。”
    “你——”吳辰氣得臉都青了。他本以為搬出蒼雷宗的名頭，林牧就算不跪地求饒，至少也該惶恐失措。哪想到對方不僅不怕，反而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著他，語氣裏的輕蔑比直接罵娘還傷人！
    “好好好！”吳辰怒極反笑，鏘啷一聲拔出佩劍，“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給我上！廢了他四肢，留一口氣帶回宗門！”
    四名青雲宗弟子早就等得不耐煩，聞言同時暴起！
    這四人都是靈芽境凝氣三星的修為，放在東域也算好手。此刻全力出手，各種鬥技光華閃耀——有拳影如虎，有掌風如刀，有腿勁如鞭，更有一人甩出三枚淬毒飛鏢，直取林牧咽喉、心口、丹田三處要害！
    配合默契，下手狠辣，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圍毆的勾當。
    周圍天機閣弟子中有人忍不住低呼：“小心！”
    林牧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鴻蒙靈體訣》悄然運轉，身影如鬼魅般一晃，輕易從四人合圍的縫隙中穿出。同時玄宸劍出鞘——沒有華麗的劍光，沒有磅礴的劍氣，隻有一道樸實無華的弧線。
    “叮叮叮！”
    三枚淬毒飛鏢被劍脊精準拍飛，釘入一旁的廊柱，鏢尾劇烈顫動。
    “噗！噗！噗！噗！”
    四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那四名弟子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僵在原地，每個人咽喉處都多了一道細如發絲的紅線。下一秒，鮮血噴湧，四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捂住脖子，踉蹌幾步後相繼倒地，抽搐兩下便沒了聲息。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那四具屍體，又看向林牧手中那柄依舊如朽木般的木劍，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一招？不，根本看不清他出了幾招！四個靈芽境三星的修士，就這麽死了？
    吳辰瞳孔驟縮，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他不是驚訝林牧能殺這四人——換做是他，也能做到。他震驚的是林牧出手的果斷、狠辣，以及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這真是那個在青雲宗時忍氣吞聲、被打壓了三年都不敢還手的林牧？
    “該你了。”林牧甩了甩劍尖並不存在的血珠，抬眼看向吳辰，嘴角甚至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元露境初境？讓我看看，你這靠丹藥堆上去的境界，有幾分真材實料。”
    這話毒，太毒了！
    吳辰能突破元露境，確實靠了他爺爺吳天雄不惜代價搜羅來的破境丹藥，這事兒在青雲宗內不算秘密，但從來沒人敢當麵戳破。林牧這話，等於當眾把他褲衩子都扒了，還是用最羞辱的方式。
    “我宰了你！”吳辰徹底失去理智，暴喝聲中，元露境初境的靈氣全麵爆發！
    劍光如暴雨傾盆，每一劍都蘊含著凡品中階鬥技“青雲劍訣”的淩厲殺意，更有一絲微弱的“風之法則”波動纏繞劍鋒——這是元露境修士才能初步接觸的天地法則，雖然隻是皮毛，但也讓劍速快了三分，劍勢詭譎了五分！
    林牧麵色凝重起來。
    元露境與靈芽境，確實是質的差距。若非他靈魂強度遠超同階，對危險的感知極其敏銳，單是這撲麵而來的劍勢威壓，就足以讓他動作遲滯。
    他不敢硬接，身形如柳絮般在劍光中飄蕩，玄宸劍時而格擋、時而卸力，將《鴻蒙靈體訣》的柔韌特性發揮到極致。但即便如此，修為的絕對差距還是讓他左支右絀，很快衣袖被劃破，手臂、肩頭添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鮮血染紅衣袍。
    “就這點本事？”吳辰獰笑著，劍勢越發狂暴，“剛才不是挺狂嗎？繼續狂啊！”
    又是一劍斜撩，劍鋒貼著林牧胸口劃過，留下一條半尺長的血痕。林牧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嘴角溢出血絲。
    周圍的天機閣弟子們看得心驚肉跳。有人麵露不忍，有人搖頭歎息，更有人悄悄退後幾步，生怕被殃及池魚。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林牧敗局已定——能撐到現在，已經堪稱奇跡了。
    “難道今天真要死在這兒？”林牧咬牙格開一劍，虎口崩裂，鮮血順著手腕流淌。
    他不甘。大仇未報，靈汐的封印未解，父親的遺願未了，林氏家族的複興還遙遙無期……他怎能死在這裏？死在這種小人劍下？
    “主人……”識海中，靈汐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可以暫時借你一部分靈魂之力……但這會讓我陷入深度沉睡，而且隻能維持一炷香時間……時間一到，你若不能解決戰鬥，我們都會死。”
    林牧心中一顫：“靈汐，你……”
    他知道靈汐現在的狀態有多糟糕。靈魂本就殘缺，方才封印鬆動又消耗巨大，再借出力量，無異於雪上加霜。
    “別廢話了。”靈汐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急躁，“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快，放鬆心神，接受我的靈魂之力！”
    話音未落，一股磅礴精純的靈魂之力，從玄宸劍深處洶湧而出，強行灌入林牧識海！
    “呃啊——”林牧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吼。
    那感覺就像幹涸的河床突然遭遇山洪暴發，識海瞬間被撐得劇痛欲裂！魂種瘋狂旋轉，淡藍色的魂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濃鬱、凝實，顏色也從淡藍轉向深藍，最後泛起一層冰晶般的光澤！
    魂種境魂凝微啟→魂晶境魂融微啟！
    這還沒完！靈魂之力的暴漲，竟引動了丹田靈氣的連鎖反應！原本飽和的靈氣如沸水般翻騰，元露境的瓶頸在魂力衝擊下轟然碎裂，一股全新的、更強大的靈氣從丹田深處湧出，流遍四肢百骸！
    靈芽境凝氣三星→元露境初境！
    雖然隻是暫時突破，但那種力量充盈全身的感覺，讓林牧忍不住長嘯一聲！
    嘯聲如龍吟，震得走廊梁柱簌簌落塵！
    吳辰劈到一半的劍勢硬生生頓住，他瞪大眼睛，像見了鬼一樣看著林牧身上節節攀升的氣勢：“不……不可能！你怎麽可能臨陣突破？還是連破兩境？！”
    “這就是你逼我的。”林牧抬起頭，眼中冰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下一刻，他動了。
    沒有殘影，沒有風聲，仿佛瞬移般出現在吳辰麵前。玄宸劍平平遞出，劍身上那些金色紋路此刻明亮如烈陽，劍尖吞吐著三寸長的冰藍色劍芒——那是魂力與靈氣融合後產生的質變！
    吳辰嚇得魂飛魄散，本能地舉劍格擋。
    “哢嚓！”
    他那柄價值不菲的玄品低階佩劍，在玄宸劍麵前如同朽木，應聲而斷！冰藍色劍芒毫無阻礙地穿透他的護體靈氣，刺入眉心！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吳辰的表情凝固在驚駭與難以置信之間，瞳孔迅速渙散。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隻湧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向後倒去。
    “砰。”
    屍體倒地，發出一聲悶響。
    走廊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那個持劍而立的少年，看著他腳下五具屍體，看著他身上那逐漸回落卻依舊駭人的氣息，半晌沒人敢出聲。
    林牧緩緩收劍。他能感覺到，體內那股借來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靈魂傳來陣陣空虛刺痛，那是透支的後果。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他掃了一眼周圍噤若寒蟬的天機閣弟子，目光最後落在聞訊趕來、站在走廊盡頭的一位灰袍老者身上——那是天機閣的執法長老，周衍。
    兩人對視片刻。
    周衍眼中神色複雜，有驚訝，有欣賞，也有深深的憂慮。最終，他輕輕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讓他走。”
    “周長老！”一名弟子忍不住道，“他當眾殺人，還是殺的青雲宗弟子，這……”
    “我說，讓他走。”周衍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蘇長老閉關前有交代：林牧之事，閣中不得插手，亦不得阻攔。”
    那弟子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言。
    林牧對周衍抱拳一禮，沒有說話，轉身走向樓梯。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無人敢攔。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走廊上才轟然炸開。
    “我的天！他真把吳辰殺了？！”
    “那可是青雲宗內門精英，吳天雄的親孫子！這下捅破天了！”
    “你們看到沒？他最後那一下，絕對是元露境的實力！可情報說他離開青雲宗時還是靈芽境啊！”
    “還有那柄木劍……太邪門了！吳辰的‘青鋒劍’是玄品低階吧？跟紙糊的一樣！”
    周衍聽著弟子們的議論，眉頭越皺越緊。他轉身走向七層最深處的議事廳，那裏已經坐著三位長老——都是聞訊趕來的。
    “周長老，你真放他走了？”一位紅臉長老沉聲道，“青雲宗那邊怎麽交代？還有蒼雷宗……”
    “不放又能如何？”周衍在空位坐下，揉了揉眉心，“當場拿下，交給青雲宗？且不說蘇長老閉關前的嚴令，單是那小子展現的實力和狠辣，你們覺得他會束手就擒？真要動起手來，這第七層怕是要毀掉大半。”
    另一位白須長老捋著胡須，緩緩道：“此子確實不凡。靈芽逆斬元露，臨陣連破兩境，更難得的是殺伐果斷、心思縝密——吳辰搬出蒼雷宗，他不僅不怕，反而用話逼得吳辰先動手，占住了‘自衛反擊’的道理。這等心性，若是敵人，後患無窮；若是自己人……”
    他沒說完，但意思誰都明白。
    “蘇鴻到底怎麽想的？”紅臉長老有些煩躁，“為了一個東域來的小子，同時得罪青雲宗和蒼雷宗，值得嗎？”
    周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蘇長老推演過此子的命格——‘潛龍在淵，遇風化鵬’。他敢賭，自然有他的道理。”
    “命格？”紅臉長老嗤笑，“天機推演最是虛無縹緲！萬一推錯了呢？到時候青雲、蒼雷兩宗上門問罪，誰來擔責？”
    議事廳內陷入沉默。
    許久，一直沒開口的第四位長老——一位氣質陰柔的中年美婦，幽幽道：“其實，未必沒有轉圜餘地。”
    見眾人看來，她微微一笑：“青雲宗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吳天雄一係近年來擴張太快，早已引起宗主和其他長老不滿。此次吳辰身死，對吳天雄是打擊，對青雲宗主……說不定是好事。”
    周衍眼睛一亮：“你是說……”
    “我們可以暗中接觸青雲宗主一係。”美婦長老指尖輕叩桌麵，“表達天機閣對‘某些人’擅自行動的不滿，同時釋放善意——比如，承諾在一定範圍內限製林牧的行動，或者……提供一些關於蒼雷宗動向的情報作為交換。”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我聽說，蒼雷宗與青雲宗聯姻是假，想借機滲透、吞並青雲宗是真。這個消息，青雲宗主應該會很感興趣。”
    周衍撫掌大笑：“妙！此計甚妙！既不得罪死青雲宗，又賣了個人情，還能讓蒼雷宗吃個啞巴虧——他們總不能承認自己確實心懷不軌吧？”
    白須長老也微微點頭：“可行。不過，那小子那邊……”
    “讓他去外麵避避風頭。”周衍收斂笑容，“傳令下去，林牧‘違反閣規、私自鬥毆’，罰閉門思過三月。當然，他人在不在閣中，就是我們的事了。”
    眾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與此同時，林牧已經出了天機閣，一路朝著洛陽城外的連綿深山疾馳。
    他不敢走大路，專挑僻靜小巷，偶爾翻牆越戶，身形如狸貓般靈巧。體內借來的力量已經消散大半，靈魂傳來陣陣針紮般的刺痛，那是透支的代價。但他咬緊牙關，速度絲毫不減。
    他知道，殺了吳辰，事情絕不可能善了。青雲宗的報複很快就會到來，而且下一次，來的絕不會是吳辰這種貨色。
    他需要時間。時間修煉，時間煉丹，時間修複靈汐的靈魂，時間……讓自己強大到足以麵對一切威脅。
    一個時辰後，洛陽城已被遠遠甩在身後。眼前是連綿起伏的蒼茫群山，古木參天，瘴氣繚繞，獸吼鳥鳴此起彼伏。
    林牧尋了一處隱蔽的山澗，撥開藤蔓，發現裏麵有個天然形成的石洞。洞內幹燥，有清泉從石縫滲出，靈氣濃度雖不如天機閣，但也算不錯。
    他走進洞穴，搬來巨石堵住洞口，又在洞口布下幾個簡易的預警禁製，這才鬆了口氣，盤膝坐下。
    剛一坐定，識海中就傳來靈汐虛弱到極點的聲音：“主人……我……要沉睡了……這次消耗太大，至少需要一個月才能蘇醒……”
    林牧心中一緊：“靈汐，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死不了……就是困……”靈汐的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輕，“在我沉睡之前……我會把記得的藥材知識、煉丹技巧……還有靈魂修煉法門……都傳給你……你要盡快提升實力……找到修複靈魂的藥材……幫我……”
    “好！我一定做到！”林牧握緊拳頭，聲音堅定。
    下一刻，龐大的信息流如決堤洪水般湧入識海！
    無數藥材的圖形、特性、生長環境、采摘手法；上百種丹方的配比、火候、成丹征兆；數十種靈魂修煉的技巧、禁忌、進階法門……這些知識繁雜浩瀚，若非林牧靈魂強度大增，恐怕瞬間就會被衝擊成白癡。
    他緊閉雙眼，額頭青筋暴起，全力接收、消化著這些傳承。
    不知過了多久，信息流終於停止。識海中，靈汐的氣息微弱到幾乎感應不到，隻留下一句細若蚊蚋的叮囑：“小心……青雲宗……還有……小心……天機閣裏……也有眼睛……”
    聲音徹底消失。
    林牧緩緩睜眼，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被堅定取代。
    他取出玄宸劍，輕輕撫摸劍身：“放心睡吧。等你醒來時，我會讓你看到一個全新的我。”
    接下來的日子，林牧在這深山石洞中開始了近乎瘋狂的修煉。
    白日，他按照靈汐傳授的方法錘煉靈魂之力，從最基礎的“魂針凝練”開始，將魂力壓縮成細如牛毛的針狀，練習精準操控。起初十次隻能成功一次，還累得頭暈眼花；十天後，已經能做到百發百中，魂針可穿透三尺厚的岩石。
    同時，他開始學習辨識藥材。靈汐傳承的知識裏，有三千七百多種常見靈植的詳細記載，更有八百多種珍稀藥材的圖譜。林牧每日外出兩個時辰，在深山老林中尋覓、比對，從最簡單的“止血草”、“回氣花”認起，逐漸擴展到“凝露藤”、“淬骨果”等較為罕見的品種。
    晚上，則是煉丹時間。他沒有丹爐，就用山澗裏的青石鑿了一個粗糙的石鼎；沒有地火，就以自身靈力為火源，輔以《天機禦靈訣》中記載的“控火訣”，小心翼翼地進行人生第一次煉丹嚐試。
    第一次煉的是最基礎的“止血散”。結果火候沒掌控好，一鼎藥材全成了焦炭，嗆得他咳嗽了半個時辰。
    第二次，炸鼎了。碎石崩了一臉，幸虧躲得快。
    第三次，總算成“藥”了——雖然是一坨黑乎乎、散發著怪味的膏狀物，藥效可能還不如直接嚼草葉子。
    林牧不氣餒。他白天采藥、練魂，晚上煉丹、複盤，將每一次失敗的原因詳細記錄，對照靈汐傳承中的技巧一點點改進。
    七天後，第一爐成型的“止血散”終於出爐。雖然隻是凡品低階，品質也僅僅是“凡淨”（雜質三成），但林牧捧著那幾粒灰撲撲的藥散，笑得像個傻子。
    十天後，他煉出了“回氣散”，凡淨品質。
    十五天後，“淬體膏”成功，品質提升到“靈淨”（雜質一成）。
    二十天後，林牧對著石鼎中三枚圓潤剔透、丹紋隱現的“聚氣丹”，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凡品中階丹藥，靈淨品質！
    這意味著，他已經踏入了煉丹師的門檻。雖然隻是最低的一階煉丹師，但放眼整個蒼玄大陸，能以靈芽境修為、在如此簡陋條件下煉出靈淨品質聚氣丹的，絕對鳳毛麟角。
    修煉同樣沒有落下。有聚氣丹輔助，加上深山中濃鬱的靈氣，他的修為穩步提升，靈芽境凝氣三星的根基被打磨得堅實無比，距離真正突破元露境隻差一個契機。靈魂之力更是進步神速，魂晶境魂融微啟的境界徹底穩固，甚至觸摸到了魂源境的門檻。
    這天清晨，林牧結束修煉，按照靈汐傳承中記載的一味“醒魂丹”丹方，準備深入山脈尋找主藥“醒魂草”。
    醒魂草，凡品高階靈植，生長在陰氣匯聚、魂力濃鬱之地，是修複靈魂傷勢的關鍵藥材之一。若能煉成醒魂丹，不僅對靈汐的恢複大有裨益，也能極大提升他自己的靈魂強度。
    他收拾妥當，將玄宸劍負在背後，走出山洞。
    深山老林，古木蔽日。林牧運轉《鴻蒙靈體訣》，將感知提升到極致，一邊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妖獸，一邊仔細搜尋著醒魂草的蹤跡。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翻過兩座山頭，前方出現一片霧氣氤氳的沼澤地。沼澤中瘴氣彌漫，毒蟲滋生，但林牧卻眼睛一亮——靈汐傳承中記載，醒魂草最喜這種陰濕魂力匯聚的環境！
    他小心翼翼踏入沼澤邊緣，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每一寸土地。
    突然，一陣微弱的獸吼夾雜著痛苦的嗚咽，從沼澤深處傳來。
    林牧眉頭一皺，凝神細聽。那聲音稚嫩中帶著驚恐，顯然是什麽幼獸。他本不想多事，但那嗚咽聲中，竟隱隱透出一絲讓他靈魂悸動的熟悉波動……
    猶豫片刻，他還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穿過一片茂密的蘆葦叢，撥開垂落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讓林牧怔住了。
    沼澤中的一塊幹燥土丘上，一頭通體雪白、不過家貓大小的小狐狸，正被三頭體型如牛犢的暗影豹圍在中間。
    小狐狸的一條後腿鮮血淋漓，顯然已被咬傷。但它依舊弓著身子，齜著乳牙，口中噴出微弱的白色霧氣——那霧氣觸碰到暗影豹的皮毛，竟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逼得三頭豹子不敢輕易上前。
    最讓林牧震驚的是，這小狐狸的皮毛並非純白，而是隱約流轉著七彩光暈，尤其是額間一點朱紅，形如火焰。一雙眼睛更是宛如最純淨的紅寶石，此刻雖充滿恐懼，卻依舊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與倔強。
    而它身上散發出的靈氣波動……林牧識海中的魂種猛然一顫！
    那是與靈汐同源的氣息！雖然微弱了千百倍，但絕對是同一種血脈——鴻蒙藥狐！
    林牧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