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極度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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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那聲源自鴻蒙泉底深處的靈魂怒吼,如同遠古巨獸的蘇醒咆哮,帶著無與倫比的滄桑、威嚴與被驚擾的怒意,瞬間席卷了整個山穀!
    首當其衝的吳天雄,正獰笑著準備給重傷倒地的林牧補上致命一擊,卻被這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的吼聲結結實實地擊中!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了神魂之上,識海劇震,眼前發黑,七竅瞬間滲出血絲,凝聚的刀勢和護體靈氣當場潰散大半,整個人踉蹌著向後跌退數步,臉上滿是驚駭與痛苦。
    正準備纏住蘇凝霜的枯木上人,同樣如遭重擊。他主修陰雷,對靈魂攻擊的抗性本就相對薄弱,這怒吼中蘊含的古老威壓與一絲淨化之意,更是與他陰柔的雷法隱隱相克。他悶哼一聲,枯瘦的身軀劇顫,手中枯木杖上的幽紫雷光都明滅不定起來,氣息一陣紊亂。
    蘇凝霜雖然也感到神魂震蕩,但她根基紮實,心誌堅定,且天機閣功法中正平和,對這類靈魂衝擊有一定抵禦力。她強忍不適,趁機劍光一閃,逼退氣息不穩的枯木上人,抽身急退,目光驚疑不定地看向那沸騰的泉眼。
    那三名元露境高境的弟子更是不堪,直接抱頭慘呼,口鼻溢血,氣息萎靡,幾乎喪失了戰鬥力。靈霏也被吼聲震得小腦袋一暈,但它距離稍遠,且鴻蒙藥狐血脈似乎對這吼聲中的鴻蒙本源氣息有所感應,隻是晃了晃便恢複過來,焦急地看向林牧。
    而重傷倒地、左肩血肉模糊、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的林牧,此刻卻籠罩在一層微弱的紫金色光暈之中。那光暈源自他眉心,正是識海內鴻蒙丹印與乾坤爐在泉底異動刺激下自發產生的共鳴與保護。這光暈不僅稍稍緩解了他的劇痛,更讓他恍惚的意識中,再次“看”到了泉底深處——那雙巨大、冰冷、毫無情感的石質眼眸,正緩緩睜開!比之前石甲龜蜥出現時強烈百倍的鴻蒙石脈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開始蘇醒,帶著令人靈魂戰栗的壓迫感,正從泉眼深處彌漫上來!
    “泉底……那東西……真的被驚動了……”林牧心中駭然,同時也湧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欲。他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靈汐!”他在識海中嘶啞地呼喚。
    “主人!我在!您怎麽樣?”靈汐的聲音充滿了焦急,之前的毒舌調侃此刻全無蹤影。
    “死不了……但必須趁現在……”林牧咬牙,強忍劇痛,用還能活動的右手猛地一拍地麵,借力翻身而起,踉蹌著朝蘇凝霜和靈霏的方向靠攏。每動一下,左肩都傳來撕裂般的痛楚,鮮血不斷湧出。
    “阻止他!別讓他跑了!”吳天雄最先從靈魂怒吼的衝擊中緩過氣來,雖然神魂受創不輕,但看到林牧竟然還想逃,頓時怒不可遏。他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識海的刺痛,強行提聚靈力,血色長刀再次揚起,一道比之前黯淡許多但依舊淩厲的血色刀氣斬向林牧後背!
    “林牧小心!”蘇凝霜嬌叱一聲,身形如電,再次攔在林牧與吳天雄之間,凝霜劍綻放冰藍光華,一道凜冽劍氣迎向刀氣。
    “蘇凝霜!你找死!”枯木上人也壓下不適,眼中陰狠之色閃過。他看出泉底異動非比尋常,此地不宜久留,但若能趁機重創或擒拿林牧、蘇凝霜,奪取寶物,此行依舊不虧。他枯木杖一揮,不再釋放大範圍陰雷,而是將雷力極度壓縮,化作三道細若發絲、卻快如閃電的幽紫雷針,無聲無息地射向蘇凝霜周身要害!這一手陰險歹毒,旨在幹擾蘇凝霜救援,甚至逼其露出破綻。
    蘇凝霜既要抵擋吳天雄的刀氣,又要應對枯木上人這刁鑽的雷針偷襲,頓時壓力倍增。她身法展動,劍光流轉,在間不容發之際蕩開刀氣,又險之又險地避開兩道雷針,卻被第三道雷針擦過左臂,留下一道焦黑的傷痕,麻痹感瞬間蔓延。
    “蘇師姐!”林牧見狀心急如焚,但他此刻重傷,靈力紊亂,連維持站立都勉強,更別說幫忙。
    “嚶——!”靈霏發出憤怒的尖鳴,它不再猶豫,小嘴張開,這一次噴出的不再是淡白色的藥霧,而是一小團凝練無比、呈現淡金色的本命藥元!這藥元直接沒入蘇凝霜體內。蘇凝霜頓時感覺左臂的麻痹感迅速消退,靈力運轉也流暢了一絲。
    “好個孽畜!本命藥元都舍得!”枯木上人眼中貪婪更盛,鴻蒙藥狐的本命藥元可是大補之物!他身形一動,竟暫時撇開蘇凝霜,枯木杖帶著淒厲的風聲,直取靈霏!速度奇快無比。
    “靈霏快躲!”林牧目眥欲裂,卻無力救援。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
    “咕嚕嚕……轟!!!”
    鴻蒙泉眼如同噴發的火山,猛地向上衝起一道巨大的淡金色水柱!水柱之中,隱約可見無數暗金色的碎石隨水流翻滾、組合!一股比之前石甲龜蜥強悍十倍、百倍的厚重、古老、蠻荒的氣息,伴隨著濃鬱到極致的鴻蒙石脈之力,轟然爆發!
    水柱尚未落下,一隻完全由暗金色鴻蒙巨石構成、大小堪比半間房屋的恐怖巨爪,便從水柱中悍然探出!這巨爪猙獰無比,指尖鋒利如山峰,帶著碾壓一切的威勢,毫無花哨地朝著距離泉眼最近、正撲向靈霏的枯木上人當頭拍下!巨爪未至,那恐怖的陰影和無形的力場,已經讓枯木上人感到窒息,仿佛整個天穹都塌陷下來!
    “什麽鬼東西?!”枯木上人亡魂大冒,再也顧不得擒拿靈霏,怪叫一聲,將全部靈力注入枯木杖,杖頭雷晶爆發出刺目紫光,在頭頂瞬間布下層層疊疊的陰雷電網,同時身形瘋狂向後暴退!
    “轟隆——!!!”
    巨石之爪狠狠拍在陰雷電網之上!那足以抵擋蘇凝霜劍氣的電網,在這純粹的、恐怖到極點的蠻力麵前,如同紙糊般層層碎裂!巨爪隻是微微一頓,便勢不可擋地繼續壓下!
    “噗——!”枯木上人如遭重擊,鮮血狂噴,護體靈氣徹底崩碎,整個人如同破布袋般被拍飛出去,狠狠砸在數十丈外的山壁上,深深嵌入其中,生死不知。他手中的枯木杖更是斷成數截,那顆幽紫雷晶也光澤黯淡,滾落在地。
    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
    吳天雄剛剛與蘇凝霜對拚一招,正待再攻,見此情景,嚇得肝膽俱裂!那巨爪散發的威壓,絕對超越了清魂境!甚至可能達到了地魂境乃至更高!這根本不是他們能抗衡的存在!
    “逃!快逃!”吳天雄再無半點戰意,也顧不上理會那三名癱軟在地的手下,轉身化作一道血色遁光,亡命般朝著穀外飛掠!他現在隻恨自己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蘇凝霜也是花容失色,她一把抄起因為噴出本命藥元而氣息萎靡的靈霏,另一隻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林牧,急喝道:“走!”
    三人不敢有絲毫停留,強提殘存靈力,朝著與吳天雄相反方向的穀內深處疾掠而去!那裏山林更密,或許有一線生機。
    “吼——!”泉眼處,那龐然大物似乎因為一擊未能盡全功(枯木上人沒死透?或者它主要目標並非這些人?)而發出一聲更加憤怒的低吼。水柱落下,露出了它更多的軀體輪廓——那是一個難以形容的、仿佛由整條鴻蒙石脈精華凝聚而成的恐怖石像,似龜非龜,似龍非龍,僅僅露出水麵的部分,就已經大得令人絕望。它那雙毫無情感的石質巨眸,冰冷地掃過狼藉的山穀,在掠過林牧三人逃離的方向時,似乎微微停頓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理解的困惑波動,隨即又被純粹的怒意取代。但它似乎受到了某種限製,並未立刻追擊,而是緩緩沉入沸騰的泉水中,隻留下那雙冰冷的眼眸,在暗金色的水光中若隱若現,監視著整片山穀。
    林牧三人一路狂奔,直到徹底遠離泉眼區域,深入穀內一處極為隱蔽、藤蔓遮蔽的狹窄石縫之中,才力竭停下。
    蘇凝霜迅速布下一個簡易的隱匿氣息的陣法(天機閣基礎陣法),然後連忙查看林牧的傷勢。
    林牧左肩傷口深可見骨,甚至能看到碎裂的骨茬,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他靠坐在石壁上,劇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全身。
    “傷得很重,肩胛骨碎裂,經脈受損,失血過多。”蘇凝霜眉頭緊鎖,迅速取出幾瓶療傷丹藥,捏碎後混合著自身的清魂境靈力,小心地敷在林牧傷口上,又以靈力助他化開內服的丹藥。她的動作熟練而輕柔,與平日清冷的模樣判若兩人。
    靈霏虛弱地趴在旁邊,小舌頭舔了舔林牧的手背,眼中滿是擔憂。
    丹藥和靈力入體,林牧感覺傷口的劇痛稍稍緩解,一股暖流在體內化開,修補著受損的經脈和內腑。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還……死不了。多虧了泉底那……大家夥。”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蘇凝霜心有餘悸,“其威壓之恐怖,遠超清魂境。難道是這鴻蒙穀真正的主人?或者說……守護者?”
    林牧回想起識海中丹印與乾坤爐的共鳴,以及那雙石質眼眸,喘息著道:“恐怕……是比石甲龜蜥更高階的……鴻蒙石脈之靈……或者……是丹祖傳承中提到過的……‘鴻蒙石衛’?它似乎被我的血和殘留的靈液……還有強烈的戰鬥殺意驚動了……”
    “你的血和靈液蘊含鴻蒙靈體本源與丹印氣息,或許被它誤認為是某種‘挑釁’或‘入侵’。”蘇凝霜分析道,“它攻擊了距離泉眼最近、殺意最濃的枯木上人,嚇退了吳天雄,但我們……它似乎有些遲疑?”
    林牧也感覺到了那雙巨眸最後那一瞬的困惑。“或許……因為我身上有丹祖傳承和乾坤爐的氣息?”他猜測道,但無法確定。
    “無論如何,我們現在暫時安全了。但吳天雄逃了,枯木上人未必就死了,那石像……也不知何時會再有動作。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盡快離開鴻蒙穀。”蘇凝霜沉聲道。
    林牧點頭,他也知道形勢依舊危急。他嚐試運轉《鴻蒙靈體訣》,驚喜地發現,雖然重傷,但之前被丹祖夯實如鐵的根基發揮了巨大作用。靈力運轉雖然因傷勢而滯澀,卻並未停滯,而且在緩慢而堅定地修複著傷處。靈魂雖然因維持偽丹域和承受怒吼衝擊而疲憊,但魂晶穩固,並無損傷。
    “我需要一點時間穩定傷勢。”林牧道,“蘇師姐,你也受傷了,先調息一下。”
    蘇凝霜左臂的雷傷在靈霏本命藥元的幫助下已無大礙,但她之前與兩名清魂境周旋,消耗也極大。她點點頭,服下丹藥,在一旁盤膝調息,神識卻依然外放警戒。
    靈霏也蜷縮起來,默默吸收著空氣中殘存的鴻蒙之氣,恢複消耗過度的本命藥元。
    石縫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幾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主人……”靈汐微弱的聲音在林牧識海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後怕和一絲哽咽,“您嚇死我了……下次能不能別這麽玩命?您要是死了,我上哪兒再找一個這麽……這麽笨的主人去?”
    林牧心中微暖,知道這是靈汐別扭的關心方式。他勉力在識海中回應:“抱歉,讓你擔心了。不過……剛才那一下‘鴻蒙破天指’,感覺如何?”
    “還……還行吧。”靈汐似乎撇了撇嘴(如果劍靈有嘴的話),“倉促之間,指力凝聚了七成,威力大概相當於元露境圓滿修士的全力一擊了。要是您沒受傷,準備充分,說不定真能洞穿那紅毛怪的手掌。就是您這玩命的打法……嘖,本劍靈的小心髒可受不了第二次。”
    “下次盡量。”林牧苦笑。他也知道剛才凶險萬分,若非泉底異變,自己恐怕已死在吳天雄刀下。這次能活下來,七分靠泉底石像的意外“相助”,三分靠自己的決斷和紮實根基,還有蘇師姐和靈霏的拚死相助。
    “對了主人,”靈汐想起什麽,“您昏迷前,是不是把最後一點魂力和丹印之力都用來溝通那偽丹域和泉眼了?我感覺最後那一刻,您的魂力、丹印、還有灑出的血和靈液,好像……和泉底那大家夥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聯係?”
    林牧一怔,仔細回想。當時他重傷倒地,意識模糊,但似乎確實在最後關頭,將僅存的意念和力量,都投向了泉眼方向,並非攻擊,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共鳴與呼喚?難道正是這絲聯係,讓那石像巨眸在最後閃過一絲困惑,而沒有立刻追擊他們?
    “可能吧……我也說不清。”林牧覺得這其中奧秘,或許與他獲得的丹祖傳承、鴻蒙靈體,以及這鴻蒙穀本身有關,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在丹藥和自身功法的作用下,林牧的傷勢終於穩定下來,雖然左臂依舊無法用力,但已能自行運轉功法療傷。蘇凝霜也恢複了部分靈力。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蘇凝霜站起身,神色凝重,“吳天雄逃脫,很可能召集更多人手返回,甚至可能引來青雲宗更高層的注意。那泉底石像不知何時會再動。穀口方向是來時路,恐怕已被注意,我們需另尋出路。”
    林牧點頭,掙紮著站起。他看向山穀深處,那裏是未曾探索過的區域,雲霧更深,鴻蒙之氣也更濃鬱。“往深處走,或許有其他出口,或者……另有隱秘。”
    兩人一狐(靈霏恢複了些精神,跳回林牧右肩)小心翼翼地在山林中穿行,避開可能存在的危險區域和泉眼方向。沿途,他們發現了一些年份更久遠的靈植,甚至看到了幾處疑似上古遺留的殘破建築痕跡,但都無心細究。
    又行了約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片被濃霧籠罩的竹林。竹子的顏色並非翠綠,而是一種奇異的淡金色,竹身隱隱有鴻蒙紋路。
    “這片竹林……不簡單。”蘇凝霜停下腳步,神識探入霧中,卻感覺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柔和而堅韌的力量阻隔。“有天然迷陣,或者……是人為布置的。”
    林牧運轉《天機禦靈訣》,靈魂感知提升到極致,同時識海中的鴻蒙丹印微微發亮。他隱約感覺到,竹林深處,似乎有一種與丹印同源、但又更加飄渺玄妙的氣息在吸引著他。
    “裏麵……可能有與丹祖傳承相關的東西。”林牧低聲道,“而且,這片迷霧似乎能隔絕神識探查,或許能暫時遮掩我們的行蹤。”
    蘇凝霜略一沉吟:“進去可以,但需萬分小心。你跟緊我,靈霏注意警戒。”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金色竹林。霧氣果然濃鬱,三步之外便難以視物,連神識都被極大壓製。林牧緊緊跟著蘇凝霜,同時將魂力附著在雙眼,勉強能看清丈許內的景物。
    竹林幽深靜謐,隻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走了約一刻鍾,前方霧氣似乎淡了一些,隱約可見一座完全由淡金色竹子搭建的簡易竹屋,坐落在林間一片空地上。竹屋看上去十分古老,卻纖塵不染,屋前有一小片藥圃,裏麵生長著幾株林牧從未見過的、靈氣逼人的奇異草藥。
    而在竹屋門口,竟然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著樸素灰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的老者。他正閉目垂首,仿佛在打坐,又仿佛隻是睡著了。身上沒有絲毫氣息波動,如同一個普通凡人,甚至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但林牧和蘇凝霜卻瞬間汗毛倒豎!能在這種地方出現,而且如此詭異的存在,怎麽可能普通?
    似乎是感應到有人到來,那灰袍老者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清澈、深邃、仿佛看透了萬古滄桑的眼眸。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林牧身上,尤其是在他眉心(丹印所在)和腰間玄宸劍上停頓了片刻,然後掃過蘇凝霜和靈霏,最後又回到林牧臉上。
    他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其細微、難以捉摸的笑意,然後緩緩開口,聲音蒼老而平和,卻直接在林牧和蘇凝霜的識海中響起:
    “丹印傳人,天機小友,還有……鴻蒙藥狐的後裔。等了這麽多年,終於有人走到這裏了。”
    “老夫竹溟,乃鴻蒙丹祖座下,守爐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