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曲高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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汙穢的小巷中,殺機如同拉滿的弓弦,一觸即發。三名羅網殺手,尤其是那蛇瞳頭目,雖被李寒衣那冰寒刺骨的劍氣所懾,但常年遊走於生死邊緣培養出的凶性,以及對羅網威嚴的維護之心,讓他們絕不會輕易退卻。
那蛇瞳頭目,代號“巳蛇”,眼神陰鷙地盯著林知文,體內真氣暗自提聚,尋找著那白衣女子劍氣鎖定中的一絲間隙。
“閣下好大的口氣!”巳蛇沙啞開口,試圖以言語試探,瓦解對方心防,“路見不平?這鹹陽城每日不平事何其多,閣下管得過來嗎?此女乃我羅網奉命緝拿的要犯,閣下強行出頭,便是與整個羅網為敵,與秦律為敵!識相的,速速退去,或可既往不咎!”
他刻意將“羅網”與“秦律”捆綁,試圖以大義名分壓人。
然而,林知文聞言,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輕輕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近乎悲憫的神情。他沒有看巳蛇,目光仿佛穿透了他,落在了其身後那虛無的黑暗之中,又仿佛在審視著眼前這三人被殺戮與黑暗所浸染的靈魂。
“秦律?”林知文開口,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如同暮鼓晨鍾,敲擊在人的心靈最深處,“秦律昭昭,刑無等級,旨在禁奸止邪,保境安民。然,爾等此刻所為,是奉哪條律法,行這欺淩弱女、逼人入絕境之事?是以羅網之名,行權貴私欲之實吧?”
他語氣不急不緩,每一個字卻都像是一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向巳蛇等人試圖掩蓋的真相。“爾等口稱秦律,心中可還有半分對律法的敬畏?不過是以律法為虎皮,包裹自身之私心與凶戾罷了。”
巳蛇臉色微變,厲聲道:“休得胡言!羅網行事,豈容你妄加揣測!”
“揣測?”林知文終於將目光落回巳蛇臉上,那目光清澈如水,卻仿佛能映照出人內心所有的陰暗與不堪,“非是揣測,而是明見。
爾等氣息陰冷,煞氣纏身,眼神之中唯有任務與殺戮,早已失了人之常情,失了惻隱之心。可還記得,初次執刃時心中可有忐忑?可還記得,家中是否亦有妻兒老小倚門而望?爾等如今,與隻會執行命令的冰冷器械何異?這,便是爾等所求之道嗎?”
這番話,並非直接的攻擊,卻比任何利刃都更具威力。它如同一種高渺的樂曲,直接拷問著靈魂的本質!巳蛇身後那兩名殺手,眼神不由自主地閃爍了一下,握著武器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們或許早已麻木,但內心深處,誰沒有一絲被刻意遺忘的、屬於“人”的情感與記憶?
巳蛇心神劇震,他感覺自己仿佛被剝去了所有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這青衫文士的目光之下。那目光中沒有鄙夷,沒有憤怒,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仿佛看待迷途羔羊般的悲憫與審視。這種目光,比任何仇恨與殺意都更讓他感到難受與……自慚形穢!
“你……你究竟是何人?!”巳蛇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他試圖凝聚殺意,卻發現自己的氣勢在那青衫文士平和的目光與言語下,竟如同冰雪消融,難以凝聚。對方甚至沒有動用任何明顯的武力,僅僅憑借言語和那難以言喻的氣質,就讓他心生退意!
林知文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一步,卻仿佛攜帶著千山萬水之重,帶著煌煌正道之威。
他沒有回答巳蛇的問題,而是緩緩吟誦道,聲音不高,卻如同黃鍾大呂,在這狹窄的小巷中回蕩:
“其曲彌高,其和彌寡。”
這八個字出自宋玉《對楚王問》,本意是樂曲的格調越高,能跟著唱和的人就越少。但在此刻,從林知文口中誦出,卻仿佛被賦予了全新的、直指人心的力量!
伴隨著這八個字,一股磅礴而浩大、中正而平和的文氣,以林知文為中心,如同水銀瀉地般彌漫開來!這文氣並非針對肉體,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與意誌!它不霸道,不淩厲,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理”,一種對高尚情操、對光明正大的呼喚與彰顯!
在這股文氣的籠罩下,巳蛇三人隻覺得自身那陰暗、殺戮、充斥著負麵情緒的精神世界,仿佛暴露在烈日之下,無所遁形!他們平日引以為傲的冷酷、狠辣,在此刻顯得如此卑劣、如此渺小!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於光明與崇高的向往盡管已被他們壓抑遺忘多年),與自身現實狀態的巨大落差,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衝擊,讓他們不由自主地產生了羞愧、彷徨,乃至自我懷疑的情緒!
“噗通!”一名心理防線較弱的殺手,竟雙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手中的指套“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他雙手抱頭,臉上充滿了痛苦與掙紮,仿佛在與內心的惡魔搏鬥。
另一名殺手也是麵色慘白,連連後退,眼神渙散,口中喃喃:“我……我……”
就連修為最高的巳蛇,也是麵色煞白,額頭青筋暴起,他死死咬著牙,抵抗著那無孔不入的精神洗禮。他看向林知文的目光,充滿了驚駭與恐懼。這到底是什麽力量?!一言之下,竟能瓦解鬥誌,直潰人心!這比任何高深的武功都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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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等之道,崎嶇陰暗,如夜行歧路,縱有所得,終非坦途。”林知文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最終的審判,“我心向明月,行於光明。其曲雖高,不求爾等附和,隻望爾等……迷途知返,勿再自甘沉淪。”
說完,他不再看那三名心神已潰的殺手,轉身,對著倚靠牆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魚幼薇,溫和地說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隨我們走吧。”
魚幼薇如夢初醒,看著那三名之前還凶神惡煞、此刻卻或跪或退、狀若癡傻的羅網殺手,又看了看眼前這青衫儒雅、一言退敵的男子,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感激。她緊緊抱著懷中的白貓,用力地點了點頭。
李寒衣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隻是在那三名殺手心神失守的瞬間,悄然收斂了鎖定他們的劍氣。她看了林知文一眼,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異彩。以文懾敵,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便是他的“道”嗎?
林知文與李寒衣護著魚幼薇,從容地從那三名失魂落魄的羅網殺手身邊走過,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那股籠罩小巷的磅礴文氣才緩緩散去。
巳蛇猛地喘了一口粗氣,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渾身已被冷汗浸透。他看著兩名狀態不堪的手下,又望向那空蕩蕩的巷口,臉上再無半分凶戾,隻剩下深深的挫敗與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敬畏。
其曲彌高,其和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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