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的門被推開時，爐火正旺。
    林風一行人踏進門檻，熟悉的鐵鏽味和炭火氣撲麵而來。鋪子裏景象如常——戰無極蹲在火爐旁翻烤著肉塊，淩虛子盤坐在角落的草墊上調息，膝上橫著一柄青鋼劍；上川砌靠牆站立，手中的長刀正緩緩歸鞘，刀鋒映著火光閃過一抹寒芒。
    聽到動靜，戰無極頭也不回：“福斯特，把鹽遞我……不對，這腳步聲不是福斯特。”
    他猛地回頭，看到林風的瞬間，手裏的鐵簽子“當啷”一聲掉進火堆。
    “老林！”戰無極跳起來，上下打量著林風、卡琳娜和陳靜，又看向他們身後的蕭辰、蘇曉曉，眼睛瞪得滾圓，“你們從觀測站回來了？”
    林風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鋪子裏——張清雲正伏在桌上繪製符籙，雷烈在牆角整理箭矢，福斯特從裏間抱著一捆柴火走出來。所有人都在，一個不少。
    “淩虛子道友，上川君。”林風朝兩人頷首。
    淩虛子睜開眼，青鋼劍在膝上微微震動，發出清越的鳴響。他仔細打量林風片刻，眉頭微鬆：“林道友氣機更凝實了，此行必有收獲。”
    上川砌將長刀完全歸鞘，短刀仍懸在腰間，聲音平淡：“活著就好。”
    陳靜走到桌邊，看著張清雲繪製的符籙：“清雲，你這‘禦風符’的筆鋒比上次穩多了。”
    張清雲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在流放之地，畫符的時候若還手抖，死的就是自己了。”
    雷烈放下手中的箭矢，走到爐子邊倒了幾碗水：“先坐。說說你們在觀測站發現了什麽。”
    眾人圍坐到方桌旁。戰無極把烤好的肉塊分給大家，肉是荒原鼠的肉，烤得焦香，撒了粗鹽。
    林風從懷中取出盟約之書，放在桌上。書頁自動翻開，停在一頁，星圖的投影浮現在空中。
    “先說你們的枯骨澗任務。”林風沒有立刻講述觀測站的經曆，“遇到麻煩了？”
    戰無極咬了口肉，含糊道：“任務完成了，腐骨蜥殺了四十三隻，五十黑石幣到手。但澗底確實不對勁。”
    淩虛子接過話頭，手指輕撫膝上的青鋼劍：“貧道與清雲在澗底發現一個山洞，洞口陰氣極重。貧道以劍意試探，劍鳴示警。”
    張清雲放下符筆：“我用靈識探查，感應到了精神汙染。雖然很微弱，但那種‘有東西在低語’的感覺錯不了。”
    “低語？”蘇曉曉眼睛一亮，“是不是聽不清具體內容，但讓人心煩意亂，有種想放棄抵抗的衝動？”
    張清雲點頭：“蘇姑娘知道這是什麽？”
    “《寂滅現象初探》第七章第四節記載，高濃度寂滅汙染區域會產生精神汙染現象，稱為‘寂滅低語’。”蘇曉曉快速說道，“長時間暴露在這種環境中，人的理智會逐漸崩潰，最終畸變。”
    上川砌忽然開口，聲音像他的刀一樣冷：“那種低語，我聽過。”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皮囊，倒出一截幹枯的黑色藤蔓，放在桌上。藤蔓隻有兩寸長，表麵有黏液幹涸的痕跡。
    “一個月前，我在‘嚎哭裂穀’東側執行任務，目標屍體旁發現的。”上川砌說，“屍體被吸幹了，隻剩皮包骨。我帶走這截藤蔓後，連續三晚耳邊都有低語聲。”
    雷烈盯著那截藤蔓：“上川君怎麽應付的？”
    “刀插在床頭，守了一夜。”上川砌說得輕描淡寫，“天亮時低語消失，藤蔓也枯了。”
    福斯特擼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片巴掌大的潰爛傷口：“我們在山洞裏看到了這種藤蔓，長在一堆人骨中間。我想砍斷它，結果藤蔓噴出黑霧，沾到一點就這樣了。”
    傷口邊緣發黑，雖然已經處理過，但仍在緩慢潰爛。
    林風走過去，手指按在傷口邊緣。混沌氣探入，立刻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能量——和星盟觀測站裏畸變體身上的寂滅汙染同源，但濃度低得多。
    “忍著。”林風說完，混沌氣湧入傷口。
    福斯特咬緊牙關，額頭冒汗。幾息之後，傷口處的黑色迅速消退，潰爛停止，雖然皮肉還沒長好，但已不再惡化。
    “這……”福斯特活動了下手臂，臉上露出驚色，“林老大，你這真氣……”
    “等會兒解釋。”林風看向蘇曉曉，“黑色藤蔓，生長在人骨堆中——是什麽？”
    蘇曉曉推了推眼鏡：“根據《星盟生物圖鑒·汙染變種篇》記載，符合描述的應該是‘腐生魔藤’，一種被寂滅能量侵蝕後的植物變種。它以腐屍為養分，藤蔓黏液有強腐蝕性，並能釋放致幻孢子。”
    她頓了頓：“腐生魔藤通常生長在三級以上的寂滅汙染區。枯骨澗深處至少有一個三級汙染源。”
    “汙染源？”淩虛子皺眉，膝上青鋼劍發出嗡鳴，“蘇姑娘的意思是，那裏有寂滅能量的源頭？”
    “對。”蘇曉曉點頭，“而且從人骨數量看，汙染存在的時間不短了。”
    林風翻開盟約之書，書頁停在星圖頁：“我們在星盟觀測站，遇到了更麻煩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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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經曆簡要說了一遍——激活星圖，獲得太陰古星坐標，遭遇四級畸變體，最後被五級畸變領主追擊。
    當聽到“五級畸變領主”時，鋪子裏的空氣凝固了。
    “它認得盟約之書和星鑰。”林風最後說，“它說，‘找到你了’。”
    爐火劈啪作響，映照在每個人凝重的臉上。
    蕭辰忽然開口：“它在狩獵盟約執行者。”
    戰無極看向他：“蕭辰，你這話有什麽根據？”
    “青雲劍宗覆滅前，宗主留下遺訓。”蕭辰的聲音平靜，但每個字都像劍鋒一樣冷，“寂滅有智慧，不是隻知道破壞的怪物。它們會製定計劃，會設伏，會優先清除盟約締約方。”
    他看向林風：“你激活星鑰，相當於在黑暗中點了一盞燈。所有被寂滅侵蝕的東西都會看到這盞光。那個五級畸變領主，隻是第一個。”
    上川砌的手指輕撫刀鞘：“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都是靶子。”
    “可以這麽理解。”蕭辰點頭。
    張清雲擦了擦額頭的汗：“那我們怎麽辦？躲起來？”
    “躲不了。”林風合上盟約之書，但星圖投影仍在空中旋轉，那顆標注為“太陰古星”的星辰孤獨地閃爍著，“星鑰已與我融合，除非我死，否則這盞燈不會滅。而且……”
    他看向眾人：“我們還有必須做的事。”
    “救那個神女？”戰無極問。
    “救她，也是救我們自己。”林風說，“盟約之書顯示，太陰古星是盟約締約方太陰神族的最後據點。如果那裏也被攻破，盟約就徹底斷了。到時候，我們將獨自麵對整個寂滅的追殺。”
    淩虛子沉吟片刻，青鋼劍在膝上微微震動：“林道友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去太陰古星？”
    “必須去。”林風說，“但在那之前，我們需要做兩件事。第一，提升實力。第二，獲取足夠橫渡星空的資源和情報。”
    他看向桌上的黑色藤蔓：“枯骨澗的汙染源，或許是個機會。”
    蘇曉曉皺眉：“你想吸收汙染源的能量？太危險了！三級汙染源也不是五階修士能輕易觸碰的！”
    “不是吸收，是淨化。”林風說，“《萬化源訣》可以煉化寂滅能量，這是我驗證過的。如果我能淨化那個汙染源，就能證明我們有對抗寂滅的手段。”
    他頓了頓：“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驗證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如果連三級汙染源都處理不了，去太陰古星就是送死。”
    張清雲推了推“眼鏡”：“林老大，你打算怎麽做？”
    “分兩隊。”林風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我、蕭辰、淩虛子、上川砌、卡琳娜、陳靜、蘇曉曉，明天一早就去枯骨澗，探查汙染源。”
    他看向剩下的幾人：“戰無極、福斯特、雷烈、張清雲，你們四個留在集市。任務有三個：第一，收集關於‘星火前哨’和‘嚎哭裂穀’的情報；第二，采購探索需要的物資；第三，留意集市裏有沒有關於‘黑蝕軍團’或‘寂滅’的消息。”
    戰無極舉手：“老林，我也想去枯骨澗！”
    “你需要留下坐鎮。”林風說，“鐵匠鋪是我們的據點，不能沒人守著。而且你是除了我之外戰力最強的，萬一我們那邊出事，你這裏就是後備。”
    戰無極張了張嘴，最後點點頭：“行，聽你的。”
    淩虛子膝上的青鋼劍停止震動。他站起身，劍尖在地麵劃過一道淺痕：“貧道與林道友同去。我青城劍訣中的‘清心劍意’，或許能克製那低語侵擾。”
    上川砌將長刀完全歸鞘，短刀仍懸在腰間：“算我一個。我的刀，斬過更邪的東西。”
    蘇曉曉已經開始整理記錄儀中的數據：“我需要現場采集樣本，比對星盟資料。”
    卡琳娜和陳靜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表明一切。
    “那就這麽定了。”林風看向窗外的天色，“今晚各自準備。淩虛子道友，你多繪製些‘清心符’。上川君，檢查你的刀。蘇曉曉，把關於腐生魔藤和寂滅汙染的資料整理出來，睡前給大家講解。”
    鋪子裏忙碌起來。福斯特去準備幹糧和飲水，雷烈檢查弓箭，張清雲繼續繪製符籙，戰無極開始擦拭他那柄沉重的戰斧。
    淩虛子走到桌邊，鋪開黃紙，蘸取朱砂。筆尖落在紙上的瞬間，劍意在符文中流淌。上川砌坐在角落裏，長刀出鞘半寸，用磨石細細打磨刀鋒，每一下都平穩而規律。
    蕭辰閉目養神，但手一直按在劍柄上。他的劍沒有出鞘，但鋪子裏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股隱而不發的劍意——像冬夜裏的寒星，冷冽而遙遠。
    林風走到窗邊，看向外麵逐漸暗下來的集市。燈火陸續亮起，喧囂聲在夜色中發酵，變得渾濁而危險。
    卡琳娜走到他身邊，聖焰在掌心靜靜燃燒：“半年時間，夠嗎？”
    “不夠也得夠。”林風說，“星圖顯示，太陰古星最多還能撐半年。我們必須在這半年內，找到去那裏的方法，並且擁有足夠救她的力量。”
    他轉過身，看向鋪子裏忙碌的眾人。
    爐火劈啪，映照著淩虛子筆下流動的朱砂符文，映照著上川砌手中寒光凜冽的刀鋒，映照著戰無極擦拭戰斧時專注的眼神，映照著每個人臉上那份沉重的決心。
    這些來自地球的同伴，這些在流放之地掙紮求生的戰士，這些即將踏上更危險征途的……盟約執行者。
    林風的目光最後落在盟約之書上。
    書頁微微發光，那顆標注為“太陰古星”的星辰在投影中孤獨旋轉，周圍密密麻麻的紅點如同嗜血的狼群，正在一點點收緊包圍。
    窗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
    而黎明之後，劍將出鞘，刀將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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