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塵微初露第10集陣符殘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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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雜役處的活計依舊繁重。
周子墨三人被分派去清理獸欄。此處豢養著一些用於雜役或低階弟子食用的普通獸畜,氣味腥臊,汙穢遍地,是最令人頭疼的活計之一。
吳亦辰一邊捂著鼻子費力地衝刷地麵,一邊低聲抱怨:“真他娘的臭!孫胖子絕對是故意的!”
宋梓辰則較為平靜,動作一絲不苟,甚至嚐試在搬運草料時,細微調整呼吸節奏,感應其中是否蘊含極其微薄的草木精氣,盡管收效甚微,他卻樂此不疲。
周子墨沉默地幹活,心思卻有一大半飄向了昨夜的話題——那枚損壞的陣符,以及廢田之下的秘密。
清理工作間隙,雜役們有短暫的休息時間。大多數人會找個角落癱坐,抓緊時間恢複體力。周子墨卻悄悄挪到堆放雜物的一角,那裏有一個破舊的木箱,裏麵放著一些多年來積累的、損壞或淘汰的器具,其中就包括昨日他從後山水渠帶回來的那枚失效的木質陣符。
他假意整理雜物,迅速將那枚陣符揣入懷中,動作隱蔽而自然。
午後,天空飄起細雨,室外勞作暫停。雜役們被允許在各自廂房內休息,或是做些修補衣物、整理工具的輕省活計。
丙字柒號房內。
油燈再次被點亮,光線比往日似乎明亮了些許——吳亦辰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小截稍微耐燒些的燈芯。
周子墨將那枚木質陣符放在房間中央的矮腳木凳上。陣符約巴掌大小,材質是一種常見的靈木邊角料,表麵刻著數道已經模糊不清的紋路,其中一道明顯的裂紋貫穿了小半符身,使其徹底失去了效用。
“就這破玩意兒?”吳亦辰湊過來,用手指戳了戳,“木頭片子都快爛了,能看出個啥?”
宋梓辰仔細端詳著:“這是最基礎的‘潤水符’,常用於灌溉水渠,能引聚微弱水汽,保持渠床濕潤防止幹裂,並無太大效用。看這磨損程度,廢棄有些年頭了。”
周子墨凝神注視著那些紋路,指尖輕輕臨摹著其走向。他修煉《文心微言》,雖還未練出什麽名堂,但精神感知比常人稍敏銳些。他隱約感覺,這些紋路的走向,似乎暗合某種奇特的韻律,與他昨夜嚐試感應天地間那稀薄文氣時,偶爾捕捉到的某種波動有極其細微的相似之處。
“梓辰,你能否試著感應一下,這紋路中是否還殘留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或者,它最初是如何引動水汽的?”周子墨問道。宋梓辰對星輝的感應最為敏銳,或許能有所發現。
宋梓辰聞言,閉上雙眼,伸出手指,並未直接觸碰,而是懸在陣符上方一寸處,仔細感知。片刻後,他微微蹙眉:“能量已徹底消散。不過……這些紋路的凹槽深處,似乎殘留著一種極其淡薄、近乎消散的‘意’。很微弱,像是……像是水流緩緩滲入土壤的感覺。”
“意?”吳亦辰好奇。
“嗯。”宋梓辰點頭,“製作陣符,除了刻畫正確的紋路,據說還需注入相應的‘意念’或能量作為引子。這枚陣符等階太低,意念殘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我修煉星輝,對這類細微波動比較敏感,勉強能捕捉到一絲痕跡。”
周子墨眼中光芒微閃:“紋路為形,意念為神……或許,理解這‘意’,比記住紋路本身更重要。”他再次看向那些紋路,嚐試不再僅僅記住其形狀,而是去感受其想要表達的“潤澤”、“滲透”的意味。
他隱約覺得,這對他理解文氣的“意”,或許也有幫助。文氣修煉,講究的也是以意引氣,涵養精神。
“可惜,這符徹底壞了,不然還能看看它是怎麽起效的。”吳亦辰有些遺憾。
“或許……未必不能看。”周子墨忽然道。他拿起陣符,走到油燈旁,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角度,讓光線盡可能清晰地照亮那些模糊的紋路。
“子墨,你……”宋梓辰似乎猜到他想做什麽。
周子墨深吸一口氣,集中全部精神,雙眸緊緊盯著那枚陣符。他嚐試調動體內那絲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文氣,並非注入陣符——那絕非他現在能做到的——而是匯聚於雙眼,努力增強目力,同時,用心去“讀”那些紋路,去理解其蘊含的“意”。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的過程。不到十息,他的額頭便滲出細汗,眼睛也開始酸澀。
但就在他感覺快要支撐不住時,那模糊的紋路在他眼中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並非真正的光芒,而是一種感知上的清晰!一道道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彼此勾連,形成了一個極其簡易卻完整循環,一種溫和、浸潤的“意”從中流轉,雖微弱卻持續不絕。
然而,那道裂紋所在之處,卻生生截斷了這種流轉,使得整個循環崩潰,“意”無法凝聚,四散流失。
“裂紋……是關鍵。”周子墨脫力般地閉上眼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紋路本身似乎是一個引導和凝聚‘意’或能量的通道。裂紋斷了通道,所以就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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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亦辰聽得半懂不懂,但覺得周子墨很厲害:“你能看懂這玩意兒?”
“隻是僥幸捕捉到一絲殘留的痕跡。”周子墨搖搖頭,“距離真正理解乃至製作,差了十萬八千裏。而且,這隻是一枚最低等的陣符。”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讓宋梓辰感到驚訝。能感知到殘“意”,這需要相當敏銳的精神力。他越發覺得周子墨在文氣修煉上或許真有天賦。
“不過,這至少證明了一點。”周子墨休息片刻,繼續說道,“宗門確實曾在那片廢田投入過資源,布置水渠和陣符,說明其曾經有價值。其被廢棄,定然是後來發生了某種變故,而非一開始就是廢地。”
這個發現,讓三人對廢田的秘密更加好奇。
“要是我們能找到關於那片地過去的記錄就好了。”吳亦辰嘟囔道。
“雜役處的文書檔案……”宋梓辰沉吟,“通常由執事掌管,我等雜役根本無權接觸。”
周子墨沉默片刻,道:“未必需要直接接觸檔案。那些在雜役處待了十年以上的老人,或許知道些什麽。我們可以試著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打聽一下。”
他頓了頓,補充道:“但要非常小心,絕不能直接問廢田的事,可以旁敲側擊,比如問問後山哪裏還有水源、哪些地以前種過什麽之類的。”
接下來的幾天,三人一邊繼續埋頭幹活、刻苦修煉,一邊留意著機會。
周子墨發現,每日負責給他們送飯的一個老雜役,姓錢,為人沉默寡言,但在雜役處待了足足三十年,幾乎成了這裏的一部分。而且錢老雜役似乎腿腳有些不便,每次送飯到丙字區域,都會在區域口的那塊大青石上坐一會兒歇歇腳。
這日,眼看錢老雜役又坐下歇息,捶著腿,麵露疲色。周子墨對吳亦辰使了個眼色。
吳亦辰會意,端著自己還沒動的那碗稀粥,笑嘻嘻地湊了過去:“錢老,累了吧?喝口粥潤潤嗓子?”
錢老雜役愣了一下,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吳亦辰,又看了看那碗粥,緩緩搖了搖頭,聲音沙啞:“規矩不可廢……你們吃。”
吳亦辰也不勉強,順勢在他旁邊坐下:“哎,這鬼天氣,幹活真累人。錢老,您在這待了這麽多年,真是辛苦了。聽說後山那邊活兒更累,路還難走?”
錢老雜役似乎很少與人交談,沉默了一下,才慢悠悠道:“後山……看是哪裏。有些地方是累。”
“我前幾天跟孫執事去通水渠,就那片聽說廢了很久的田那邊,路是真難走,水渠也壞了。”吳亦辰裝作隨口抱怨,“那地方怎麽廢的啊?看著地界挺大的,荒了怪可惜的。”
錢老雜役捶腿的動作微微一頓,抬眼看了吳亦辰一眼,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渾濁。他低下頭,繼續捶腿,聲音依舊沙啞:“那地方……邪性。”
“邪性?”吳亦辰心裏一動,麵上卻露出好奇又有點害怕的樣子,“錢老,您可別嚇我,怎麽個邪性法?”
錢老雜役似乎陷入了回憶,慢吞吞道:“好多年前嘍……那會兒,那田還是好田,產的靈穀,雖是最低等的,但長得旺相。後來……不知咋的,苗子就蔫了,種啥死啥,地變得梆硬,還泛涼氣。有人不信邪,偏要去墾,結果……病了好幾個,都說渾身發冷,沒力氣。後來,就沒人敢去了,說是地氣壞了,沾了不幹淨的東西……宗門也就把它廢了。”
他頓了頓,像是提醒又像是自言自語:“年輕人……別好奇,離那兒遠點……沒好處的。”
這時,遠處傳來孫執事的吆喝聲,休息時間結束了。
錢老雜役站起身,顫巍巍地拿起食桶,慢慢走了。
吳亦辰回到房間,立刻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周子墨和宋梓辰。
“地氣壞了?沾了不幹淨的東西?種啥死啥?還會讓人生病?”吳亦辰撓著頭,“可咱們發現的灰斑薯,長得挺好的啊?咱們也去了好幾次,沒事啊?”
宋梓辰思索道:“錢老所言,應是普遍認知。但我們遇到的情況確實與之相悖。有兩種可能:一是灰斑薯比較特殊,能適應那種‘壞’了的地氣;二是那片地的‘異常’並非均勻分布,我們恰好發現了其中一片‘好’的區域,或者……那‘異常’正在發生變化。”
周子墨點頭:“梓辰分析得有理。而且,錢老提到了‘地氣壞了,泛涼氣’,這與我們感受到的土地微涼、吳兄感覺到的‘涼颼颼’相符。至於讓人生病……我們需得更加警惕,下次若再去,盡量縮短停留時間,回來後勤加修煉,觀察身體是否有異。”
廢田的秘密,非但沒有解開,反而蒙上了更多迷霧,也顯得更加危險。
但風險往往與機遇並存。
周子墨再次看向那枚廢棄的陣符,輕聲道:“看來,短期內想從廢田直接獲取資源是不太可能了。當務之急,還是提升自身。這陣符雖壞,但其蘊含的‘意’,或許能對我們感悟修煉有所幫助。即便不能,多了解一些雜學,總無壞處。”
他將陣符小心收好。
接下來的日子,三人更加勤奮。白天幹活時抓住一切機會錘煉身體,感受自身氣力流轉;夜晚修煉時,除了吸納星輝文氣,周子墨時會拿出陣符觀摩,嚐試感悟那絲“潤澤”之意,宋梓辰則繼續感應星輝,並嚐試分辨不同區域的細微差別,吳亦辰則專注於打磨肉身,練拳踢腿,將一股狠勁融入汗水之中。
他們的進步依舊緩慢得幾乎肉眼不可見,但根基,卻在這一點一滴的積累中,悄然夯實。
雜役處的日子仿佛一潭死水,波瀾不驚。但在這死水之下,三顆不甘平凡的心,正憑借著微不足道的發現和堅持,試圖撬動通往未來的第一絲縫隙。
希望渺茫,前路未卜,但他們別無選擇,唯有步步為營,謹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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