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算命都算不到如此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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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那短發小姑娘駕駛著川崎由遠而近,俱樂部「UMI」的帳篷下炸開了鍋。
“什麽意思???真的上女騎是吧?嗚嗚嗚嗚嗚嗚欺負我們沒有妹妹!!”
“你破防了。”
“是的。我破防了。”
眾人嘰嘰歪歪,震驚之中帶著興奮。
“怎麽回事,是我惡臭男人有眼不識泰山了,還以為是富二代把妹,結果人家正經八本來參賽的?”
“啊不的,對麵在搞什麽啊,就不能好好的比賽?”
“不知道……雖然第一棒就被拉爆快五十秒,但真不至於第二棒就開始奉獻表演賽吧?”
眾說紛紜間,就在這時,角落那把破爛的躺椅上,又是“嘎吱”一聲。
躺在陰影處的屍體翻了個身,帶著濃鬱倦意略微沙啞的男聲響起:“少說兩句,萬一一會輸了你們悲憤羞愧,集體自宮,我「UMI」直接變太監營,這誰遭得住?”
聲音像是如來佛祖一巴掌拍下來,霎時間,上躥下跳的猴崽子們一下子安靜又斯文。
白毛菠蘿頭名叫黎耀,人稱“阿耀”,外號“耀祖”,於是還有人叫他“阿祖”和“彥祖”。
視線從角落躺椅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身上挪開,又轉頭認真看了看不遠處跨騎在川崎忍者400上的不知名女騎,阿耀抬起腳踢了踢旁邊的人,問:“咱們下一棒上誰?”
被踢的馬仔抓過名單看了眼,“哦”了聲:“上的小小文,穩的哦,哥。”
話語剛落,一輛同款改裝過,版畫是黑粉相間的川崎ZX6R伴隨著四缸車特有的引擎沉悶轟鳴從另一個入口開了進來。
小小文,「UMI」俱樂部今年剛吸納的新手,十二歲騎車,十九歲已經是成為職業車手的第七年,專門跑中排量相關賽事,拿過無數比賽的名次。
小小文是拿了帶薪合同加入的俱樂部。
今天這種臨江市內部的萌新比賽,都不知道是誰拍板的把他放在第二棒——
這已經不算是想贏了,簡直算是純純欺負人。
第一棒是劣勢的情況下,他能追回所有劣;
第一棒是優勢的情況下,他會將優勢擴大到天差地別,直接殺死比賽。
小小文根本不可能輸。
“啪”地拍開名單表,阿耀麵無表情地心想——
贏了這次比賽,「UMI」俱樂部即將迎來化龍賽道優先使用權的第四年。
從今天開始不僅要被罵搞壟斷、吃獨食。
他們可能還要背負上“專程欺負小姑娘的猥瑣男俱樂部”稱號。
……噫。
感覺到位了。
好他媽開心。
……
耳麥摘下來,頻道接入頭盔上的藍牙耳機上,在接通頻道的瞬間,俱樂部「空」獨占頻道裏吵得就像早上七點的早市,一片生機盎然。
一個歡快的男聲正在拚命調侃第一棒“馬有失蹄”的同伴——
“嘻嘻,怎麽樣,藤原拓海兄?臨江市最速寶馬S1000RR,孽畜為何還不回帳篷底下,曬曬太陽好去晦氣嗎?”
把車停在起跑線,不是自己的車,原海的車對於少女來說顯然有些高了,她顯得有些費力的傾倒車身,單腳著地,打了腳撐。
當頻道裏的聲音像炸飛塘的鴨子“嘎嘎”樂成一片,她扶著車,“啪”地抬起護目鏡,回頭看了眼。
……果然原海還站在原地,此時正眼巴巴望著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無奈的拍了拍頭盔的藍牙耳麥,短發少女懶洋洋地開口:“能不能少說兩句,你們……我徒弟要哭了。”
少女拖長卻依然輕靈的嗓音在耳麥頻道出現的一瞬,大家安靜了一秒。
原海沙啞的聲音響起,顯得有點可憐:“師父……”
話語一落,頻道中,眾人顯然忍無可忍,“喲”“嘖嘖嘖”“耶嘿”的起哄聲頓時此起彼伏,俱樂部老大此時粗著嗓子,嚷嚷著插嘴:“你媽啊,原海,我要吐了,撒什麽嬌!!!”
原海還在強:“我撒什麽嬌!覺得一把年紀了還要師父給我擦屁股丟人不行嗎?!”
頻道裏響起另一個聲音:“你別急,至少丟人這點我還是認同的哈,嘻嘻。”
趴在車油箱上晃腿的小姑娘扯了扯頭盔上的藍牙耳麥,終於忍不住,加入了亂戰:“要哭了要哭了,已經在擦眼淚了……我靠我還沒開始比就有人站在出發點抹眼淚,真的晦氣,你們能不能別說話了。”
說完,不顧頻道裏原海氣急敗壞的否認,她笑嘻嘻地抬起手,摸索著在耳機上摁了兩摁,“嘎巴”一下退出了吵的要死的公共頻道。
此時裁判來到兩輛川崎的中間,她重新坐直起來,一瞬間那股懶散調侃的氣氛收的幹幹淨淨。
掌心壓著護目鏡重新關合,她低了低頭,一秒進入了全神貫注的狀態。
……
賽道出發點,三盞紅燈依次亮起。
紅,紅,紅,熄滅。
起步瞬間,兩輛川崎幾乎是同一時間,如猛獸出籠,並排衝出!
僅僅是一個起步的反應速度和應對措施技術,就足夠讓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兩邊俱樂部同時安靜下來,雙方都瞪大了眼,盯著比賽場上——
不同的是,「空」俱樂部的人們皆是期待。
而「UMI」的人們,則完完全全全是震驚。
“哦唷。”
拿過手邊馬仔手裏的望遠鏡,阿耀的鏡頭從一開始對準小小文,現在直接挪到了另一輛川崎忍四的身上。
“這技術,好像不像是表演賽哦?”
短發小姑娘的川崎忍四隻是二缸車,但小小文的川崎ZX6R是直列四缸,撇開駕駛者技術和改裝技術不說,這兩輛車至少在出廠模式時,直線上,後者肯定是要把前者拉爆的。
但小小文的優勢卻沒有在最開始的起步直線體現出來。
在起步的第一時間,川崎忍者便緊緊貼在ZX6R的一側,兩人幾乎同時準備進入第一個左彎——
入彎前,引擎暴躁咆哮的聲音一下收小,與此同時,隻見川崎忍四幾乎是在最好的點位完成了車身內傾,弧線幹淨!
再另一側,小小文也丟了油準備入彎,同時切進同一條彎線,此時兩輛車間距隻有半個車頭。
陽光從兩人頭盔反光處閃過去,連體服關節處的磨膝包與地麵接觸,發出“唰”的摩擦悶響。
彎心開油,引擎再次猶如猛獸出籠,發出震天咆哮,川崎忍四反超半個身位!
“哇,我艸嘞!”
人群中不知道誰發出一聲歎息,緊接著賽道上二人迎來第二個右彎,從一開始被試著超車,小小文顯然也是有些詫異的——
若非一開始輕敵,他或許情緒並不會有現下這麽大的波動。
在嚐試超車時,他的油門開的早,車速一提,整個彎道弧線拉大,想要從川崎忍四的外圍超車……
但車上的少女並未給他這個機會。
幾乎是小小文的引擎一響,她立刻跟著推把,開油,車身貼著彎心,展現出一個完美的漂移出彎!
當「空」俱樂部帳篷下傳來一陣歡呼與掌聲,「UMI」這邊也是螞蟻炸開了鍋……
一群原本嘻嘻哈哈的年輕人在最開始的“嘲笑”——“震驚”——到現在的“瞳孔地震”。
站在阿耀旁邊的黃毛青年先是難以置信的搶回望遠鏡看了一會兒,過了陣,鼻孔擴張,轉身衝著角落的躺椅上那具屍體喊:“太穩了,我日,我日!野哥別睡了安安安安安安安起來看仙女!!!!看敦煌飛天仙女式教科書級別飄逸出彎?!!!”
躺椅上的人尚未有動靜。
“她是誰啊?臨江市能參加比賽的女騎攏共就那幾個……”
“鬼知道啊,見都沒見過!我剛還以為她未成年嘞?”
“你媽啊,還好剛才沒說太多不中聽的話,不然這會就成小醜了。”
“我尼瑪,我已經說了——”
“那你是小醜。”
到了第七彎,地麵有一小段不平,前一輪比賽在那兒磨出了淺淺的橡膠印。
小小文大概是看到了,動了動車的軌道,準備進行日常避,但領先在前的川崎忍四卻莽得不像話,徑直壓了過去——
摩托微微一震,卻穩得不可思議。
車上的人身體穩穩貼著油箱,油門一推,車身在陽光下像被線牽著,精準地切進下一個左彎!
計時板亮起第一圈數據——
川崎忍者400:1′38.1s。
川崎ZX6R:1′41.6s。
全場一陣騷動。
“小小文落後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喃喃嘟囔,又仿佛震耳欲聾般,以所有人能聽見的音量,宣布了第一圈的結果。
“小小文輸了?!”
“我天!”
“那個女的進1′40s了,我日,上一次老大開阿耀的雅馬哈R3跑這跑了多少?1′29s?還是多少來著?”
“別說了,恐怖!”
第二圈開始,小小文顯然開始著急,他油門開的更猛了——
發動機轉數拉高,因為排量天花板的問題,引擎咆哮中已經帶著些許顆粒雜音。
川崎忍四上,戴著白色賽盔的少女卻仍舊穩如老狗,入彎、壓車、出彎,節奏一絲不亂。
每一次過彎的角度幾乎都能貼著肉眼可見的最好過完路徑,外胎擦出的火星在陽光裏一閃即逝。
“她在拉開距離了!”
「空」俱樂部帳篷下,老大石凱“啪啪”排著手,激動的快想要跳起來,“看到沒阿海,你師父在替你還債!!!!快出來磕頭!!!”
原海站在帳篷下,一會兒盯著計時屏,一會兒看看賽道上追逐的兩道車影,嘴唇緊抿,喉嚨動了動——
沒有不服。
沒有被嘲笑的屈辱。
隻有完完全全被點燃的心悅誠服。
第三圈,川崎忍四徹底甩開了ZX6R,直接拉開兩個車身,小小文經過一場直線競速也沒能把差距追回來……
那一刻,全場的空氣像被繃緊的弦。
小小文明顯不甘心,在第三圈最後一個彎時,出彎速度掉了一瞬。
就是那一瞬——
前方的川崎忍四已經完成了全彎切出,進入了最後的直線,整套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任何多餘。
兩邊的OB位——這一次不僅僅是「空」俱樂部,就連「UMI」俱樂部這邊,都爆發出一陣喝彩——
“牛逼!我艸,牛逼!”
計時板上數字閃爍。
第三圈結束——
川崎忍者400:1′37.5s。
川崎ZX6R:1′41.1s。
……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賽場上,歡呼與歎息聲中,誰也沒注意到角落陰影中,長躺椅上的那具屍體動彈了。
兩條長腿原本四仰八叉的一條落在地上一條曲起踩在椅子上,臉上的雜誌蓋得嚴嚴實實……
陽光斜著照進來,賽道的熱浪混著塵土和汽油味,把雜誌封麵上的比基尼傘妹(*正式比賽站在選手旁打傘的美女)笑容照的更加燦爛。
當川崎忍四帶著所有人的驚豔如一道光,開出宇宙第二速度從帳篷前賽道一掠而過,發動機的轟隆聲中,男人拿開了蓋在臉上的雜誌。
刺眼的陽光讓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怔了半秒,然後慢慢坐起來。
白色的工字背心被汗貼在身上,線條結實,肩臂的肌肉隨著動作輕微繃緊,凸起。
牛仔褲有些舊,膝蓋處褪了色,腳下是一雙磨得發亮的馬丁靴。
他活動了下筋骨發出“咯吧”“咯吧”兩聲響,側臉時,陽光反射到他左耳的銀色耳釘上,泛起一點冷光。
眉骨深,鼻梁挺,眼神偏冷。
下頜線幹淨利落,唇色極淡。
麵容英俊、睡姿潦草的男人此刻沒有太多的表情,長腿一撐站了起來,邁開三兩步走到了帳篷出口那邊擠擠攘攘的人群旁邊……
視線順著眾人,瞥了眼場上兩輛追逐的車。
小小文是「UMI」俱樂部今年最拿得出手的萌新,現在他在第二棒被人踩了個落花流水。
微微眯起眼,他從阿耀背後長手一伸,將白毛菠頭手中的望遠鏡拿走,對準那輛川崎忍四——
鏡頭轉過去,正好看見小小文被拉出快四分之一個賽道。
具體差了多少秒,根本看都懶得看了。
小孩估計心態都崩了。
周圍馬仔們的歎息,賽道上摩托車的引擎鳴裂,耳麥裏滋啦滋啦電流聲,全變成了可有可無的背景——
“……”
幾秒沉默。
“查。”
一個字,擲地有聲。
江在野將望遠鏡往阿耀懷裏一扔。
“看到她的腿了嗎,還沒我一半長……我們一群大老爺們的臉被她摁在地上摩擦,還有狗臉在這為敵人喝彩是吧?”
算命都算不到命中還有如此奇恥大辱。
“野哥啊……”
阿耀一臉挽尊,提醒自家老大不要破防的那麽厲害。
“可是剛才你也說了‘萬一輸了‘。”
“我在說客氣的場麵話,聽不出?”
江在野平靜的看過去,麵無表情。
“誰知道你們真的敢給我被錘進土裏……搞什麽,發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