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軌道衛星傳回的畫麵上。
    那座浮空城正像一隻巨型的播種機，沿著赤道緩慢移動。
    每隔數百公裏，就有一台赤道轉向發動機被投放入海，在太平洋深藍的水麵上濺起短暫的白色浪花，隨即沉入黑暗。
    工程機器人群在深海中閃爍著焊接的火花，像一群忙碌的銀色螢火蟲。
    聯合艦隊的專家們已經吵瘋了。
    “能量守恒定律呢？！推動地球需要的能量級數足以點燃一顆恒星！”
    “但他確實讓格陵蘭島飛起來了……”
    “那才兩百萬平方公裏！這是五點一億平方公裏的表麵積！”
    “陸昭的科技我們根本看不懂！”
    爭論在每一艘星艦的科研頻道裏炸開。
    但無論計算模型怎麽跑，結論都指向——“不可能”！
    紅星艦，徽章指揮部。
    趙擎天關閉了科研頻道的實時轉播。
    那些爭論毫無意義。
    他麵前的全息屏幕上分成了三個區域——
    左側是浮空城的實時畫麵。
    中間是聯合艦隊內部各勢力關係圖。
    右側則是“月球前哨”計劃時間表。
    “將軍，月球前哨計劃‘提速計劃’已經啟動。”技術軍官報告。
    趙擎天微微頷首。
    他的目光落在關係圖上——
    代表羅刹的區域被他手動消除，緊接著東瀛的區域也劃掉。
    歐羅巴共同體的區域，他先是分散成十幾個小點，然後直接畫了一個圈，點擊消除！
    偌大的關係圖，最後隻剩下北美的深藍，和共和國的赤紅。
    “啟動信號廣播。”
    趙擎天下令，
    “向聯合艦隊發布尋人啟事：卡佳和廖仲，隻要他們主動聯係共和國，我們保證他們的安全，並提供終身庇護和資源供給。”
    他頓了頓，補充道：
    “條件可以再加——卡佳如果能帶來有價值的情報，擁有麵議的權利！”
    說罷。
    趙擎天在看關係圖。
    伊萬諾夫代表的羅刹已經失敗，東瀛也出局，歐羅巴共同體散沙一盤！
    現在爭奪陸昭的角力，共和國隻剩下北美一個對手！
    同一時間，自由女神號，頂層指揮室。
    布蘭特麵前的屏幕上播放著同樣的畫麵——
    浮空城在赤道上空播種發動機，夕陽把那些剛剛入海的金屬巨物染成暗紅色，像一排從海底長出的鋼鐵火山。
    “漂亮，不是嗎？”
    布蘭特對身邊的助理說，語氣裏聽不出情緒。
    助理不敢接話。
    布蘭特關閉了畫麵，“安妮還有多久出艙？”
    “預計十二小時後。她的生理指標顯示，模擬訓練強度已經提升到極限值的百分之八十。”
    “不夠。”
    布蘭特說，
    “提到百分百。金羊毛計劃需要提前，我們沒有時間了！”
    “她必須盡快做好”
    助理的後背滲出冷汗：“是。”
    布蘭特轉身走到另一塊屏幕前，上麵是聯合艦隊內部網絡的實時動態。
    代表共和國的那條數據流正在急劇攀升，大量加密信息通過火星軌道衛星中轉向地球方向。
    “趙擎天動手了。”
    布蘭特嗤笑，“他也發了尋人啟事吧？”
    “十分鍾前發出的，條件很優厚。”
    技術員調出截獲的信息，
    “承諾庇護、資源，還有麵議權利。”
    布蘭特想了想：
    “我們的條件翻倍。”
    “告訴卡佳，隻要她帶著廖仲來北美，我可以給她一艘小型偵察艦的指揮權，外加五百萬信用點。”
    助理倒抽一口涼氣：“長官，這相當於給她一張免死金牌……”
    “廖仲值這個價。”
    布蘭特盯著屏幕，他頓了頓，聲音壓低：
    “而且，卡佳是葉蓮娜的老師。她知道羅刹的所有秘密。”
    自由女神號，奧斯曼私人實驗室。
    燈光慘白。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血腥和某種電路燒焦的混合氣味。
    奧斯曼·霍華德癱坐在實驗台前的椅子上，眼球布滿血絲，頭發油膩地貼在額頭上，下巴上胡茬瘋長。
    他已經兩天沒合眼了，身上那件白大褂沾著不明顏色的汙漬。
    他麵前是三個透明的生態艙。
    左邊艙裏，一隻小白鼠正在瘋狂撞擊艙壁，眼睛通紅，肌肉不自然地膨脹，皮毛下可見扭曲隆起的仿生管線——
    那是他最新的“神經亢奮型賽博殖裝”試驗體。
    中間艙裏，另一隻小白鼠已經不動了，口鼻滲出黑血，躺在墊料上，屍體微微抽搐。
    右邊艙是空的。
    奧斯曼沒看那些老鼠。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牆上巨大的屏幕。
    屏幕裏，浮空城正在赤道海域上空緩緩移動。
    夕陽的餘暉將雲層染成金紅色，也給那座懸浮的鋼鐵島嶼鍍上了一層悲壯而恢弘的光邊。
    下方海麵，三五個巨大的環形結構並排排列。
    那是剛剛完成基座安裝的赤道轉向發動機噴口，像火山口，又像大地凝視天空的眼睛。
    科幻與現實，在此刻詭異地交融成一幅末日史詩般的畫卷。
    “地球……大號浮空城……”
    奧斯曼喃喃自語，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
    他原本以為，自己差陸昭的隻是“時間”和“精力”。
    陸昭不用睡覺，可以持續思考，所以走得快。
    那他就改造大腦，讓大腦也永不疲勞——
    他甚至已經設計出了直接向大腦皮層，輸送微電流維持興奮區的植入體方案。
    可現在呢？
    陸昭在撬動星球。
    他在……改造老鼠。
    “嗬……嗬嗬……”
    奧斯曼突然低笑起來，肩膀開始抖動，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
    最後變成一種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抓起手邊一個燒杯，狠狠砸向屏幕！
    “砰——！”
    燒杯撞在防爆玻璃上，炸成碎片。
    混合著裏麵殘存的綠色培養液，淅淅瀝瀝地流下來。
    屏幕畫麵晃動了一下，沒黑。
    奧斯曼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看著屏幕上那座島嶼。
    眼神從癲狂，漸漸變成一種絕望而又無力般的絕望。
    “求你……”
    他嘴唇哆嗦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求你失敗吧……上帝，讓他的計劃失敗吧……或者讓安妮殺了他……殺了他……”
    這位北美最頂尖的天才科學家。
    此刻佝僂在冰冷的實驗室裏，向著虛無的上帝祈禱。
    浮空城，主控大廳。
    夕陽的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個大廳染成溫暖的琥珀色。
    陸昭合上手中《高維能量場約束與行星護盾基礎理論》的最後一頁。
    【叮！檢測到宿主已專注閱讀並深度理解《高維能量場約束與行星護盾基礎理論》核心內容！】
    【知識汲取成功！獲得知識點：1000點！】
    淡藍色的係統麵板，在視野邊緣無聲浮現：
    【宿主】：陸昭
    【天賦】：被知識詛咒的天選之人（唯一天賦）
    【當前知識儲備】：……SSS級超級士兵血清，鋼鐵俠馬克第六代裝甲，1納米級碳基芯片集成製造平台技術，‘紅後’級高約束性強人工智能架構技術，赤道轉向發動機基礎構型，維羅妮卡係統完整技術架構，行星發動機基礎構型，地殼應力框架·振金合金網絡構型……
    【知識點】：26400
    【當前任務】：帶領地球逃離太陽係（剩餘時間：339天04小時41分27秒）
    【知識商城】：已開啟
    【係統寄語】：知識的壁壘正在你麵前崩塌！
    還差很多。
    但每一步都在靠近。
    陸昭平靜地關閉麵板，目光轉向控製台。
    空氣微微波動，紅後穿著紅裙的全息影像跳了出來，帶來了維羅妮卡衛星對於葉蓮娜的監控畫麵！
    可以清晰看到櫻花號高達依舊矗立在舊金山大橋的碼頭，但艙門開著。
    附近地麵上。
    整齊排列著四具用白布覆蓋的物體，從輪廓看是人形。
    “葉蓮娜在過去二十四小時內，從高達駕駛艙裏搬出了四具屍體，全部是東瀛籍機師，致命傷均為槍擊和利器穿刺，幹淨利落。”
    紅後的聲音帶著分析腔調，
    “結合她降落後的行為模式——優先尋找武器，搜尋物資，電子設備以及確定地圖路線——”
    “可以確認，她的確受過嚴格的特工訓練，身手遠超常人。”
    畫麵切換。
    顯示葉蓮娜駕駛著一輛特斯拉的皮卡，正沿著略顯破敗的公路來到一處海灘。
    蔚藍的海邊。
    葉蓮娜穿著簡單的白色背心和短褲，赤腳踩在衝浪板上，金發在海風中飛揚。
    她在浪尖上起伏，臉上帶著一種純粹而明亮的笑容，碧綠的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那笑容裏沒有任何陰霾，沒有任何算計。
    隻有一種近乎孩童般的、享受當下的快樂。
    仿佛她真的隻是一個重返故土的遊子，在末日的世界裏，找到了久違的自由與寧靜。
    “她好像……真的隻想安靜的生活在地球，逃離聯合艦隊。”
    紅後嘀咕著。
    這時，賈維斯溫和的聲音響起：
    “先生，根據行為心理學模型分析，葉蓮娜目前表現出的狀態，與‘任務執行者’或‘陰謀策劃者’的典型特征吻合度低於百分之十五。”
    “相反，更接近於‘創傷後解脫’與‘目標喪失後的自由追尋’。”
    “她在享受生活……無憂無慮！”
    賈維斯給出了數據的佐證，證明葉蓮娜的行為動機，正如一開始那般隻為逃離聯合艦隊，返回地球生活。
    哪怕地球距離末日已經倒計時，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此時此刻，葉蓮娜衝浪的生活，也隔空對聯合艦隊的全人類造成暴擊！
    “fXXk，好羨慕！我們在這裏當人肉電池，每天聞著汗臭和循環水的餿味……”
    “還有陽光，沙灘，新鮮空氣……”
    “我也想回去！哪怕死在地球上，也好過在這裏爛掉！”
    “當初就不該上聯合艦隊的！”
    類似的低吼和怨憤，像瘟疫般在各艘方舟的通道，廣場和巢艙裏蔓延。
    葉蓮娜那純粹的自由和快樂，讓全人類感覺他們的生活，似乎變成了讓人絕望的囚徒生涯！
    這時——
    “滋啦！”
    刺耳的警報聲毫無預兆地撕裂了所有頻道！
    “先生！深海施工區域遭遇不明巨型生物襲擊！”
    賈維斯平穩的語調，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急促。
    在浮空城主控大廳和聯合艦隊的公共廣播中同時響起。
    緊接著！
    深海當中那些工程機器人的視角直播畫麵，全息出現在陸昭的麵前！
    浮空城下方的赤道海域，陽光難以穿透的幽暗深水中。
    數個實時傳輸畫麵劇烈晃動、閃爍，隨即一個接一個地變成雪花！
    在最後熄滅的幾個鏡頭裏，全人類看到了令他們血液凝固的景象——
    那是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影子，輪廓模糊，目測高度至少超過二十米，堪比一棟摩天大樓。
    數條粗壯如重型輸油管道，布滿吸盤和詭異熒光斑點的巨大觸手。
    從深海的黑暗中驟然探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力量，將一台正在焊接發動機基座的重型工程機器人攔腰纏住！
    金屬扭曲的刺耳尖嘯，仿佛能穿透海水和屏幕。
    下一秒。
    那台數米高的振金合金機器人，像孩童手中的橡皮泥玩具般，被觸手猛地擠壓、撕扯，瞬間變成一團迸濺著電火花的廢鐵！
    另一條觸手橫掃而過，重重抽擊在剛剛完成基座安裝的赤道轉向發動機外殼上。
    沉悶的巨響即便經過水層削弱也清晰可聞，赤道轉向發動機的基座在搖晃！
    內部結構報警的紅光瘋狂閃爍！
    “那……那是什麽東西？！”
    歐羅巴方舟上，一位海洋生物學家失聲尖叫。
    “上帝！深海怎麽可能有這種體型的生物？！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定律！”
    另一位專家臉色煞白。
    “變異體……OMG，這有些類似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遭受核輻射，產生變異的動物情況！”
    未等他們從震驚中回神，更多的觸手從黑暗深處湧出，如同群魔亂舞，瘋狂攻擊著海底的一切人造物。
    機器人被撕碎，管線被扯斷，發動機基座在巨力下搖搖欲墜！
    “目標核輻射能量反應急劇攀升！生物體征無法匹配數據庫任何記錄！威脅等級：極高！”
    賈維斯的報告冰冷而迅速。
    最後。
    一條最為粗壯，末端閃爍著詭異幽藍光芒的觸手，猛地刺向最後一個工程重型機器人！
    畫麵急速拉近，布滿粘液和猙獰角質凸起的恐怖表皮細節纖毫畢現！
    然後——
    “啪！”
    全息投影徹底漆黑，信號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