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長老嚴梟麵沉如水，坐在主位之側。
    而站在堂中央，口若懸河，曆數他“罪狀”的，正是西峰首徒，趙無極！
    “宗主！諸位長老！”
    趙無極的聲音慷慨激昂，充滿了“大義凜然”的意味，“此子淩淵，先是衝撞炎夏王朝使團，後又當眾羞辱三公主，寫下血書休妻！”
    “此等狂悖之舉，已將我玄天宗置於風口浪尖！炎夏王朝的怒火，我玄天宗承受得起嗎？”
    他轉身，居高臨下地指著地上的淩淵，眼中滿是快意。
    “更何況，他修為盡廢，靈海破碎，已然是個廢人！”
    “一個廢人，卻為宗門招來如此滔天大禍！此等孽障，若不嚴懲，何以正門規？何以安天下？”
    “我提議！立刻廢了他所有身份，打斷手腳，扔出山門！給皇室一個交代！”
    趙無極的話，如一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堂上，幾位與西峰一脈交好的長老紛紛附和。
    “趙師侄所言極是！宗門聲譽，不容一個廢人玷汙！”
    “逐出宗門！必須逐出宗門！”
    淩淵跪在地上，聽著這些曾經對他和顏悅色的長老們，此刻卻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心中最後一點溫度也漸漸散去。
    他沒有辯解。
    因為他知道，當他寫下那封血色休書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辯解的餘地。
    在這個世界上，對錯，從來都隻掌握在強者手中。
    而他，現在隻是一個弱者，一個廢人。
    主位之上，一直沉默不語的玄天宗宗主——玄道子，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麵容清臒，仙風道骨，此刻眉頭卻緊緊鎖起，目光複雜地看著地上的淩淵。
    這個弟子，曾是他最看好的驕傲，是玄天宗未來的希望。
    可如今……
    就在一片喊打喊殺聲中。
    一個清冷得像山澗雪水的聲音，忽然從角落陰影裏傳出來
    “宗主，不可！”
    就在玄道子將要開口之際，一個清冷如月光般的聲音，忽然從大堂的角落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皆是一愣。
    隻見一名女子，不知何時已靜立於陰影之中。
    她一襲白衣，不染塵埃，青絲如瀑，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
    她的容顏絕美，卻並非夏芷晴那種咄咄逼人的高貴，而是一種空靈出塵的清冷，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她隻是站在那裏，就讓這陰暗肅殺的執法堂，都仿佛明亮了一分。
    玄天宗聖女，蘇清月！
    一個在宗門內地位超然，極少露麵，一心隻在後山“清月小築”潛修的神秘存在。
    誰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裏，還為淩淵開口！
    趙無極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聖女師妹，此乃執法堂議事，你……”
    蘇清月沒有理會他，一雙清澈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宗主玄道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師尊隕落，修為盡失，婚約被辱，宗門之內，無人為其出頭，反而處處打壓。”
    “請問宗主，諸位長老，若是我等身處此境，能比他做得更好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無形的耳光，扇在趙無極和那些附和長老的臉上。
    “宗門存在的意義，是弟子的庇護。若在弟子最需要庇護之時，宗門非但不伸出援手，反而為求自保，落井下石，將其推入深淵……”
    蘇清月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全場，清冷的嗓音中多了一絲失望。
    “恐寒天下人心。”
    一番話，擲地有聲！
    整個執法堂，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靜。
    趙無極臉色漲紅，卻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
    就連執法長老嚴梟那張古井無波的老臉，都微微抽動了一下。
    玄道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與痛苦。
    他何嚐不知這個道理？可他是一宗之主，他要考慮的，是整個玄天宗的存亡！
    良久，他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聲音中充滿了疲憊與威嚴。
    “清月，你退下吧。此事，我自有決斷。”
    蘇清月看了看宗主，又看了一眼地上沉默不語的淩淵，最終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輕輕頷首，身形一晃，便如一縷青煙般消失在了原地。
    她來，隻是為了說那幾句話。
    結果如何，她左右不了。
    隨著蘇清月的離去，堂內的氣氛再度變得凝重。
    玄道子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淩淵身上，那眼神深處，藏著一絲愧疚，但更多的，是身為掌權者的決絕。
    “淩淵。”
    “弟子在。”淩淵沙啞地回應，沒有抬頭。
    “你曾為宗門立下汗馬功勞，這一點，本座與宗門都不會忘記。”
    玄道子的聲音緩緩響起，“但你今日之舉，確實將宗門推到了險境。炎夏王朝，我玄天宗……得罪不起。”
    淩淵的嘴角，勾起一抹無聲的嘲諷。
    終究，還是利益。
    “本座判決。”玄道子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威嚴。
    “廢除淩淵東峰首徒、宗門核心弟子一切身份！念及其往日功勳，免去刑罰。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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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閉上了眼睛，像是不忍看到淩淵的表情。
    “三日之內，離開玄天宗。從此，你與玄天宗，再無瓜葛！”
    判決已下！
    趙無極的臉上，露出了勝利者得意的笑容。
    周圍那些弟子，看向淩淵的目光，充滿了憐憫與幸災樂禍。
    三日？
    淩淵心中冷笑。
    何須三日！
    這個讓他失望透頂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在所有人注視下，他沒有求饒，沒有怒罵，甚至沒有再看堂上任何人一眼。
    他隻是緩緩地，用那雙顫抖卻堅定的手，撐著地麵，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動作很慢，很艱難，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滴落。
    但他那佝僂的背脊，卻在站直的過程中，像是一柄蒙塵的利劍，重新顯露出一絲昔日的鋒芒！
    他緩緩抬起手，摸向腰間。
    那裏，掛著一枚玄鐵令牌，上麵刻著一個古樸的“玄”字。
    這是玄天宗核心弟子的象征，曾是他無上的榮耀。
    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
    他將令牌摘下，握在掌心。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隨手一扔。
    “錚！”
    令牌落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清脆而決絕的聲響，在空曠的大堂內回蕩不休。
    那聲音，像是一道斬斷過去的利刃！
    做完這一切，淩淵沒有再停留片刻，徑直轉身，拖著重傷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厚重的石門。
    他的步伐踉蹌，背影孤寂，卻帶著一種一去不回的決然。
    陽光從門外照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執法堂內，所有人都被他這最後的舉動震住了，一時間竟無人出言阻攔。
    直到淩淵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口。
    趙無極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眼中閃過一抹陰狠的殺機，快步走到一位心腹弟子身旁，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下令：
    “派兩個信得過的人跟上。”
    “在宗門範圍之外，做得幹淨點。”
    他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一個廢人，沒必要活著浪費天玄大陸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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