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之外，是另一片天地。
    淩淵拖著殘破的身軀，走在下山的青石古道上。
    身後，那巍峨的山門與“玄天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在他眼中漸漸模糊，最終被繚繞的雲霧徹底吞沒。
    他沒有回頭。
    這個曾經承載了他所有榮耀與夢想的地方，如今隻剩下刺骨的冰冷與背叛。
    走出宗門庇護的範圍，天地間的氣息似乎都變得蕭索起來。
    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烏雲從四麵八方匯聚，像是潑灑的濃墨，壓得人喘不過氣。
    風，起了。
    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鬼魅的低語。
    淩淵的腳步愈發沉重，體內的傷勢在發作，每一步都牽扯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他沒有停下，隻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豆大的雨點毫無征兆地砸落下來，瞬間就連成了線。
    嘩啦啦——
    傾盆大雨，籠罩了整片山脈。
    雨水衝刷著他嘴角的血跡，打濕了他單薄的衣衫，冰冷的寒意順著濕透的衣衫鑽入骨髓，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機，悄然鎖定了他的後心！
    淩淵的腳步猛地一頓！
    雖然靈海破碎，修為盡失，但他那身為頂尖天驕時磨礪出的戰鬥本能還在！
    這種冰冷刺骨的感覺，他再熟悉不過！
    是殺意！
    他猛地回頭，隻見身後不遠處的密林中，兩道穿著玄天宗外門弟子服飾的身影，正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他們的臉上，掛著貓戲老鼠般的戲謔笑容，眼神中卻透著毫不掩飾的殘忍。
    “淩淵師兄，哦不，現在應該叫你喪家之犬淩淵了。”
    左邊那個臉型瘦長的弟子開口了，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格外陰冷，“走得這麽急，是趕著去投胎嗎？”
    “趙峰主有令，說你這種廢物，活著也是浪費天玄大陸的糧食。”
    右邊那個身材壯碩的弟子捏了捏拳頭，骨節發出“劈啪”的聲音，“所以，特意讓我們師兄弟二人，來送你一程！”
    趙無極！
    淩淵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早就料到，那個人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卻沒想到。
    他的手段竟如此狠辣，連宗門都還沒徹底離開，追殺就到了！
    “兩個真元境，來殺我一個廢人。”淩淵的聲音沙啞，雨水順著他散亂的黑發滴落，“趙無極，還真是看得起我。”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嘛。”
    瘦長弟子獰笑一聲，“廢話少說，乖乖上路吧！黃泉路上，別忘了是誰送的你就行！”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動，腳下真元微微一蕩，整個人便如離弦之箭般暴射而出！
    一道淩厲的掌風，撕裂雨幕，直取淩淵的胸口要害！
    真元境武者的速度，豈是如今的淩淵所能比擬！
    在那掌風及體的瞬間，淩淵憑借著千錘百煉的本能，狼狽地向一側翻滾。
    “嗤啦！”
    掌風擦著他的肩膀而過，勁氣直接撕裂了他的衣衫，在他肩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劇痛傳來，淩淵悶哼一聲，卻借著翻滾的力道，連滾帶爬地向著山林深處衝去。
    他不能死！
    師尊的死還未弄明白，今日所受的奇恥大辱還未洗刷，他怎麽能死在這裏！
    “想跑？真是天真！”
    身後傳來不屑的嗤笑聲。
    兩名弟子不急不忙地跟在後麵，像是戲耍獵物一般，時不時發出一道勁氣，在淩淵身上留下一道新的傷口。
    他們享受著這種將昔日高高在上的天驕踩在腳下的快感。
    鮮血不斷從淩淵身上流出，很快就被冰冷的雨水衝刷、稀釋，在泥濘的地麵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體力在飛速流逝。
    前方的路，越來越窄，腳下也越來越崎嶇。
    不知跑了多久，一陣狂暴的山風呼嘯而來，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
    淩淵的眼前，豁然開朗。
    他，竟被逼到了一處懸崖邊上！
    懸崖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濃鬱的黑霧翻滾不休，像是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偶爾有淒厲的風聲從崖底倒灌而上，像是無數冤魂在哀嚎。
    葬神崖！
    玄天宗山脈外的一處絕地！
    傳說，即便是神宮境的強者失足墜落，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跑啊，怎麽不跑了？”
    兩名追殺者堵住了他唯一的退路，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
    淩淵拄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雨水混合著血水，從他的下巴滴落。
    他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懸崖，又回頭看了看那兩張得意的嘴臉。
    被逼上絕路。
    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死路。
    “淩淵，別掙紮了。能死在這葬神崖，也算是你的榮幸。”
    瘦長弟子一步步逼近，“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別再那麽不知好歹！”
    他緩緩抬起了手，掌心有淡青色的真元在匯聚，準備給予淩淵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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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淵緩緩地直起了身子。
    他看著那凝聚著殺機的掌心，眼中最後的一絲希冀，也徹底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怨恨、瘋狂與不甘！
    為什麽！
    師尊為宗門鞠躬盡瘁，為何會不明不白地隕落！
    我為宗門立下赫赫戰功，為何換來的卻是修為盡散，眾叛親離！
    夏芷晴、趙無極、玄天宗……
    一張張冰冷、嘲諷、虛偽的臉，在他腦海中閃過。
    “啊啊啊啊——”
    淩淵仰天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那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與滔天的恨意！
    他恨這天道不公！恨這世態炎涼！
    與其被這兩個跳梁小醜屈辱地殺死，不如……
    就在那瘦長弟子的致命一掌即將拍落的瞬間，淩淵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竟猛地轉身，帶著對這個世界最深沉的怨毒與不甘，主動朝著那深不見底的葬神崖，縱身一躍！
    “這個世界若容不下我淩淵，我便覆了這天，滅了這地！”
    決絕而瘋狂的咆哮，在懸崖上空回蕩，隨即被呼嘯的狂風徹底撕碎。
    兩名追殺者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這個昔日的天驕，竟有如此剛烈的一麵！
    “哼，算他識相，省了我們一番手腳。”
    瘦長弟子走到崖邊，探頭看了一眼那翻滾的黑霧，確認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後，不屑地啐了一口。
    “走吧，回去向趙師兄複命。”
    兩人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
    下墜，無盡的下墜。
    淩淵的身體在狂風中翻滾，意識在迅速消散。
    死亡的冰冷，正一點點將他吞噬。
    他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徹底陷入黑暗的刹那。
    他那隻在執法堂撐地時被碎石劃破的右掌心，忽然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
    那道傷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似乎激活了什麽沉睡的東西！
    一個被他慢慢遺忘的，帶有的淡淡黑色印記，此刻竟在他掌心緩緩浮現，並開始散發出妖異的烏光！
    嗡——！
    一股古老來自混沌之初的氣息，猛然從那印記中爆發開來！
    一個漆黑的漩渦，憑空出現在淩淵的掌心，並以驚人的速度擴張，瞬間就將他整個身體包裹了進去！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淩淵急速下墜的身體，竟詭異地懸停在了半空之中！
    緊接著，一個不辨男女，卻充滿了無上威嚴與滄桑的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深處轟然響起！
    “九龍拉棺，煉天噬地……吾乃‘九龍煉天壺’……”
    “汝，可願承吾之力，吞萬道，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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